正文 何事秋风悲画扇(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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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惯了她冷漠的一面,而此刻她骤然升起的情绪竟给了他双目异常生动的触感。原来,即便她已经被太多的痛苦压的麻木不堪,绝望如她,在见到亲人的时候,情绪竟仍有着如此强烈的触动。
“好好照顾她,有什么需要尽管对我说。”他说着站了起来,一直手落在清涵的肩上。清涵浑身一颤,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鹿,而他的语调平和,像是在扫平她的不安。
他不在意那个小丫头的恐惧,他只想安慰她,至少,清涵是唯一肯来照顾她的人。
云萱的目光突然落在清涵的手上,那本是一双白皙柔嫩的手,现在却被磨砺的粗糙不堪,而十指关节处肿胀的红色依稀可见。
她的双眼渐渐潮湿,洛熙离开后,她握着倾涵的手,温和的问;“还痛吗?”
“早就不痛了。”清涵的手指了一下,却还是听话的蜷缩在云萱的手中。而就是这一抖,云萱的手却仿佛被炮烙一样,颤抖着缩了回去。
真的不痛吗?
而此刻她却是担心大于难过,此刻除了洛熙,有没有其他人知道清涵在这里?清涵受刑的一幕她永远都忘不掉,那么多昔日要好的姐妹站在一旁,却没有人肯为她求情。蓝心已经成了众人心中的权威,如果有人知道清涵深夜到这里看她,恐怕不但不会帮清涵隐瞒,还很有可能迫不及待的跑去向蓝心邀功吧。
窗外铺天盖地的夜幕,在流淌的时间中,又重了几分。
夜已经很深了,清涵不得不回去,走前,云萱郑重对她说;“清涵,听姐姐的话,明天你别再来了,我能照顾好自己。”
在楚营,她已经成了大秦皇室的众矢之的,越是对她好的人,只会被她连累。
清涵先是一怔,一滴泪落入口中,而唇角却突然多了一丝狡黠,“可是,洛将军走前不是让我好好照顾你吗?”
听到从清涵口中说出洛熙的名字,她在心底苦涩的笑了。清涵不过只见过洛熙一面啊……而以慕容烈的精明,今晚发生的事恐怕已经知道了,清涵不顾危险来照顾她,她亦会不惜一切保护倾涵。
她疲倦的合上眼睛。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与木门移动的咯吱声与清涵的背影渐渐在黑暗中化作一片荒芜,她的耳畔只剩下了北风凄凉的呼啸。
心痛了一下,仿佛有一滴滚烫的水珠坠落在心上,耳边亦充斥着刷刷的声音,似乎有无数*的雨点打在地上,亦如千军万马在驰骋。
惶然睁眼。帐外果然下起了雨,冷风携着*的雨点打在他的身上,让他瞬间清醒。
而就在刚才,他又梦到她了,她浑身是血,凄迷的双眼仍挣扎着一丝希望,无力地向他求救……
“报!”一个士兵掀帘入内,单膝跪下。
他接过士兵呈上的东西,熟悉的触感让他赫然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挥手让眼前的人离开后,他从腰际取下一个盛满液体的玻璃瓶子,拧开瓶盖后,将其中透明的液体缓缓倒在信封上。
当覆在表面的一层乳白色光滑的质地慢慢融化,几行墨迹清晰映入眼帘,他的瞳孔瞬间放大……
上月底,楚军攻破京城外城,皇上出城议和,已经被慕容烈扣押在楚营。以后,被分批送往楚营有宫娥彩女,王府千金,皇室亲王,还有……先皇的两个公主。
一行行如毒蛇般的墨迹在他指间化为碎粉,他猛然推到书案,几步冲出帐外。
黄昏微弱的光芒穿过细密的雨丝着急他的眼里,天地间依然只是充斥着雨的喧嚣,他看不见她。
“风这么大,姐姐的病还没好,不能再着凉了。”清涵拉着云萱滚烫的手,急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她凌乱的发丝在风中翻动,拂过清涵冰凉的泪,而她却浑然不觉,依然专注地看着窗的黑夜。直到身旁的清涵又唤了声姐姐,才幽幽回过头。
“你看,月亮又圆了。”她的手指向窗外,遥远夜空深处最苍白的一点,嘴角溢出一丝恍惚的笑来。
“是啊,月亮真的好圆。”每月十五左右的月亮都会圆的啊,可她不明白为何云萱姐姐对月亮会如的专注,她看的,真的只是一轮明月吗?
云萱哑声说;“可他还是没回来,就算他回来了,我也不可能再见到他……”一阵剧烈的咳嗽打碎了她梦呓般的低喃,冷风撕扯着她单薄的衣服,她终于开始瑟瑟发抖。
现在的她,还能像过去那样每天数着月亮等他吗?不那时的她从没想过分离会是长久的,久的哪怕用一辈子的时间去等,也是一场空。她的一生真的太短,短到已经匀不出一瞬的时间等他。
清涵见她又哭又笑,已经慌了神,而云萱咳嗽的声音又让她回过神来,她啪的一声关上窗子,强行将云萱拉开,扶她到桌子旁唯一一张木凳上坐下。
一双小手掀开盖子,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呀,太好了,还是热的,姐姐快趁热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云萱还在发愣的时候,清涵已经将筷子塞在了她的手中。
“清涵,这……是你煮的?”云萱呆呆的看着那晚热面,声音突然哽咽。
清涵讷讷的点点头,有些窘迫,“今天是姐姐的生日,可我在厨房里没有别的吃的,除了一个蛋……”
云萱的鼻子一酸,这才想起今天是她十五岁生日,有关生日的记忆一直都停留在及笄那日,父皇走后,她就再也没想过生日。
过了今天,她才刚满十五岁,按照秦人祖制,她及笄的日子应该是今天的,是她坚持将及笄的日子提前到了父皇和逸尘出征的前一日,希望可以给他们带来好运。及笄当天,父皇在所有宗室大臣面前宣布她和逸尘的婚事。未满十五岁的她置身在天下人的祝福声中,又怎么会想到,十五岁的及笄,竟然将她的命运割成两段?那不是送行,而是一场肝肠寸断的生离死别。父皇没有再回来,而她和逸尘,今生也不可能再见面。
“姐姐怎么了?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清涵见她发怔,心也一酸,却还是连声催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