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履真？她为何直到我的名字？我瞪大眼睛看着她。
    她却摆了摆手：“不要好奇啦。其实我……我对你很熟悉哦。我已经关注你很久了。”这话说得很自然，但却让我觉得脸上烧得更厉害。“不要不好意思嘛。你做你的木刻，我在一边看着就好。”
    我慌忙点点头。我埋头仔细雕刻，但刻刀好似不听使唤，总是出错。我听到身后女孩子发出如银铃一般的笑声。但那笑声中没有嘲笑的意思，反倒让我感到很轻松自在。
    我努力集中精力雕刻，天色越来越暗。夕阳的最后一点光辉在云层后隐去，月亮露出白白的一牙。清冷的光辉照在手中的木雕上，我终于有些满意了。先前粗略的人形被修成一个女孩子的模样，虽然看起来还是有些呆板，但那衣裙与双髻，分明就是她。
    我拭了拭额角的汗水，转头要将那木刻送到她手中。
    然而身后却什么都没有。我竟不知她在什么时候走掉。
    【秦履真】三
    幼年的我不知是否有机会再与她见面。
    直到次日，她居然又来了。我问了她的名字，她却说自己没有名字。我以为她在开玩笑，只是不愿告诉我。
    我对她仍然怀着隐秘的渴望……
    我们的交往持续了很久，直到有一天，我再次沉睡过去。
    在那四面一片空白的地方，我知道自己只是在做梦，然而孤独与清醒是真实的。我无法知道昼夜，无法计算时间。我无事可做，唯有等待。在那漫长的等待中，我想起了不愿告诉我名字的青衣女孩子。
    我回忆我们说过的每一句话，她的每一个细节。她说话时喜欢玩自己腮边的一缕头发，最后把它夹在耳朵后面。不知回忆了几千次，还是几万次，这一回的时间较上次更加长。而她的模样在我脑中也渐渐模糊。
    我疯狂地吼叫，奔跑，却仍然什么都没有。
    这是个空白的世界。
    于是我索性安静下来，再次想到她，却发现自己之前的行为幼稚可笑。不过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女孩子，为什么要对她有不该有的情感？自己最该做的就是好好活下去，而非陷入这无尽的梦境而变得疯狂。
    我索性让自己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
    终于，我再一次睁开眼睛，发现正是夜晚。我躺在自己的床上，身边有一个人，竟然是她。
    “你醒来啦，你这次睡了四天哟，比上次多了两天。”她光洁的脸凑到我面前，但此刻的我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对她已经不再会脸红或者羞赧。九岁的我……到底有多少岁的心脏？
    但奇怪的是，对她隐秘的渴望仍然存在着。我自己也无法解释，这是为什么。
    “你为什么知道上次是两天？”
    “呀，呀。”她摆摆头：“我还知道很多事情哟……我知道……我亲眼看着，你的出生，成长。甚至是你的父母，祖父母的出生于成长。”
    “你是？”
    “不会吓到你吧？我……就是那个。”她的手指向窗外。
    我的目光移过去，见到的是院子中央巨大的桉树。
    桉树？她？树灵？
    渴望……隐秘的渴望……我知道了。
    我知道了。
    我忽然笑起来。
    原来她就是能够让我免于沉睡的“异生”。原来那隐秘的渴望，就是对夺取她的“灵”的渴望。
    “喂？喂？你没有事吧？”不明就里的她凑到我眼前：“我还知道你的小秘密哟。你可以让那些折纸和木雕活动起来。你应该是拥有奇特力量的人。”
    真是个单纯的树灵呢。
    “你……存在多久了？”刚刚从那空白的地狱中解脱的我，笑着问她。
    “我？嗯……”她板着手指算：“我是最近才能够化形的哟。我第一次化形，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为了让自己能够更好地化形，把所有的术法都放弃了呢。”
    她轻轻地咬着嘴唇，看起来纯真美好。
    不会术法了么？这样……
    我猛地坐起身来，温和地对她说：“帮我拿一杯水好么？”
    “嗯嗯，没问题啦。”她蹦蹦跳跳地走开了。只余我一个人的屋子里，寂静极了。我脸上仍然泛着笑意，我知道这笑看起来一定很阴冷。我真的只有九岁么？不……不……我已经很老了。我知道怎样让自己不再受苦。
    我将僵直的手臂伸入枕下，摸出几只珍藏的傀儡。我轻轻地走下床，将它们分别摆在门口，窗口，床下。又回到床上，安然坐着。
    很快，她拿着水杯回来了。在夜色中，她看起来更加干净美好。就在她要走近我时，那些被放置好的傀儡忽然开始变化。它们变得如同婴儿一样大，猛地向她扑过去。
    我以为会有反抗，然而什么都没有。
    她好似一个世俗的女孩子一样，毫无反抗地被扑倒在地。杯子在地上打碎，温热的水蔓延开去。
    “哇！好讨厌，不要突袭嘛，水杯子都被打碎啦！”她撅着嘴想要爬起来。看样子，她以为这只是我给她开的一个玩笑。
    多纯真啊……真的是意识已经存在上百年的树灵么？
    我带着嘲讽的笑，看着她。傀儡将她死死按在地上。
    我走到她身边，蹲下身子看着她。
    她忽然不再开口，平静下来。我想，这样的情形下，大概她也该明白一些了。她的眼睛很干净，毫无畏惧地与我对视。我猜，她是想从我的眼中找到类似于愧疚的情感吧？但是很遗憾，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