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如花美月相有时 第六章 锦瑟无邪望情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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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时间紧迫,我跟思语商量,便是要一切从简。思语跳舞,我自是要帮着她奏曲的。这些年来,我们平日在府中闲来无聊,也经常会这般调剂生活。
《凤求凰》自是一首表白心迹不错的曲子,想汉代时期,文学家司马相如就曾以此来演绎他和卓文君的爱情故事。虽说那时是男子向女子求爱,但今日里,换了女子来演绎,应当是有另一种风采在其中。
我和思语多年来心意相通,彼此之间甚是默契,因而排练这一块儿,便省了去。剩下的,也就只余着装。虽说不能过分夸张,可念着思语那迫切希望表白的念想,我思量许久,还是决定去润衣坊看看。
润衣坊,淮月城中最有名的衣坊店,自有“淮城第一坊”之称。店铺虽不在大,但老板心思细腻,想法独特,常常会做出让人意想不到的衣裙配饰,并以此多次掀起城中的潮流。然而老板白润之却是个古怪之人,常年冷着一张脸不说,便是在做生意这方面,若他看你顺眼,白送都行;若是不顺眼,你即便出了天价,他也不会理睬,完全按着自己的心情随意而为。就为了这,他不知道得罪了多少达官贵人,但坊内生意却丝毫没有影响,依旧在这淮城中风生水起,因而也不得不让人议论,他背后到底有何靠山。
白润之此人虽说是一个商人,但为人思想却总有独特之处,经常在城中那群文人墨客前“语出惊人”。因而多年前也被阮公邀请,成了府中门客,无事之时,便会来府中闲话小坐。
因着这层关系,思语和他也算相熟,偶尔见面也会开几句玩笑彼此笑笑。记得我刚来府中那一阵,思语见了白润之便闹着要给我二人做媒,我通常都会眉头轻皱地寻了借口避开,而白润之也只是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后来思语跟我说,白润之不让她再拿着这当玩笑,意思女儿家的老被人这么说心里会不畅快。我听了,便也觉得,这人倒也还不错。
此刻,我站在他的面前,说明了来意。
他一双丹凤眼看了我许久,面上冷清,不发一语。而我也是第一次与他这般单独说话,心中倍感不自在。
他想了半晌,开口道:“你如此顺着她胡闹,就不怕阮公怪罪下来罚你?”
我面上一愣,随即苦笑着说:“你怎么知道,这就是胡闹了。”
“哼,”他不屑道:“她本身就被娇纵惯了,没想着你也纵着她如此。自古以来,哪里有女子主动求爱的。”
我一听,随即不忿道:“那又怎样。每个人都有追求自己爱情的权利,男女平等,若是喜欢,为什么不能说出来。”
我这一番话,按着这古时思想,自是有些超前。他有些诧异的望着我道:“你这思想,倒还真是新鲜。”
我心中自知有些说错了话,可面上还是继续道:“我只是不想让她失望。”
他依旧盯着我,不开口,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缓缓道:“这个忙,我恐怕,是帮不上。”
我听他已经明摆着拒绝,自是不好再多说什么。心里虽然遗憾,却也不好发作出来,只淡淡地行了一礼道:“既然如此,那麻烦您了。”说罢,转身就准备离开。
“等一下。”却听见他在背后喊我。
我有些不解地又转身过来,听着他说:“你该知道,若是事情被阮公得知,受罚的,可只有你一人。即使这样,你也执意,要帮她吗?”
我想了想,缓慢又坚定地,点了点头。
他最后,还是答应了帮这个忙,将自己早年设计的一身广袖流金裙借给了我,他说这身衣裳是他的私藏,此次只是暂借于我们,事后必须要还给他。
我将裙子拿回给思语看,袖身宽广,风一吹,便有飘散之感,流金线缠于各处,既显得端庄,又很有品味。思语见此,又是打趣道:“我早就知道他对你有意思,你看看,连多年私藏都肯拿出来,这情呀,还用得挺深的。”
我却只能无奈地看她一眼,无话可说。
三日很快便到了。
一早,她便携了我说出去逛逛,就离开了府中。
因着提前跟白润之打过招呼,我们二人便先去了润衣坊。思语将裙子穿好,又跟白润之借了古琴,并且千叮咛万嘱咐的不准他出卖此事,然后便从后门直接去了约定之处。
来到淮月河边,此时晨光微微,清早的空气清新自然,鸟儿微鸣,露水点在草叶上,闪闪发光。
思语深吸几口气,开心道:“简朵,我现在真的好兴奋。”
我心中的苦涩越来越浓,但也佯装开心的冲她笑了笑。
“简朵。”她忽的来拉我的手:“你说……他若是不接受,我要如何是好?”
我轻拍她的头:“傻瓜,想那么多做什么。你只管好好做你要做的事,其他的,等做完了,自有定论。”
她定定的看着我,慢慢地,点了点头。
此时,阳光微斜,抬头望去,竟是有些刺眼了。我寻了一处草地双腿盘坐下,将琴平置于腿上。看着不远处的思语,我点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深吸一口气,手指,按向琴弦。
《凤求凰》的温婉自手中,渐渐流淌。我慢慢合上眼睛,只把自己想象成那曲中之人,或怅然,或心动,或苦涩,或平寂。
而思语温软绵绵的声音,随我手中音阶的流淌,缓缓响起。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我睁开眼睛向她处望去,她的歌声,委婉中带着羞涩,。她独身立于淮月河边,阳光照过,波光粼粼,映在她的身上,竟让人看得呆了。她随声起舞,流金的广袖起伏飘散,墨色长发在风中飞舞,绵绵软语,将这求爱歌曲唱出一丝柔媚,一丝怅然,一丝无奈。
我想,连我自己都忘了,我到底,是这画中人,还是,这曲中人呢?
依稀之间,一抹清扬的箫声,缓缓飘来。
我望去,那周身凉薄的男子,此时沐浴在晨光微露中,缓缓地,步向前方的女子。
而我手中的琴,在看到他的那一刹那,也渐渐地,低沉了下去。
微光刺眼,却遮不住远处丽影双偎。
我想,我是该离开。
有些东西,本就只能属于泥土,永远没有露出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