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城夜话第一卷:望月笑 第七章:映日余晖人一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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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不得杨公子,上至帝都翰林院,下至蛰洲烟柳馆,没有吃不开的。我们秦家小屋小宅,人自然也不若杨公子才高。”
“哪里哪里,是杨某轻浮,不及秦三公子踏实为人。”怎么听不出秦兰风的讥讽意味,杨廊原封原就把太极拳推回去,笑得活似狐狸。
秦兰风心想晓生你快点来吧,只有你这样宠辱不惊的性子,能绕晕人的口才,才对付得了这匹狼啊!一面也忽略了欧阳名剑,向老人道别就循着路往回走。这二祸害最好少理,说不定不理他,自觉没趣就罢了。
至于大祸害欧阳名剑,最好能离他多远就多远。他敢肯定这人上辈子是土匪,这辈子走狗屎运投胎进了将军府。自己也没做啥,偏招惹上煞星,真是流年不利。今后早起必先抽签算卦,方决定是否出门。
他在前面走,欧阳在后面跟,弄得他心里火烧般烦躁,停住脚步转过身刚要说点什么赶他走。对方就开口了:“回去不是走这个方向……”
“本少爷就是喜欢走这条路,谁说我要回去了啊!谁说我不认识路啊,这是我家的田庄,我能不认识路?麻烦你搞清楚!”死鸭子也还嘴硬,他三少爷一个活生生的人岂能被这大祸害说过了?故意放慢脚步逞着路走,不就是走错方向么?这田间小路四通八达,这连着那那连着这的,还怕他绕不出去?青天大白日,又没什么好怕的。
既然如此,欧阳名剑也不再说话,安静地跟在后面。
杨廊压根没往这边来,估计又去哪寻开心了。
天是浅淡的蓝色,显得并不高远,阳光懒懒地从桑树缝中漏下,晒得人有点困,怕是已过正午。待走完这段林荫路,两旁就都是低矮的桑苗,不用说,这必定是今春新栽的,行间套中的花生长势特别不错。
秦兰风首先那股自信到这时已所剩无几,眼看着就走到山脚了,明显地此路绕不回去。可拉不下面子走回头路。心里大声叫嚣欧阳名剑你赶紧说点什么啊,你搭个台阶,我才好顺着下去啊。这样得走到什么时候啊!
“兰风……走了这么久你脚累了吧,要不在路边歇一下?”
少爷我脚劲好得很,你这么说分明是看不起我,看不起我是吧?觉得我是能被你欺负的主是吧?我偏不歇,我就要往前走。这么一想,秦兰风也顾不得先前顺着台阶下的念头了,秉着傲气,硬是不搭理欧阳。摆出高兴的神色真朝山上去,手臂摆动得那叫一个饶有兴致。
“别孩子气,听话跟我回去。我知道你饿着肚子还没吃午饭。”
谁孩子气了?!你比我大多少呢,叫我孩子,真是眼睛长头顶了。我凭什么听你的话啊?甭以为你是小将军你就能指挥我,今天我就是要上山,宁愿在山上睡一宿。一顿饭不吃饿不死人,我还没弱到会晕的地步。
前面的别扭矛盾,后面的不明所以,结果两人就破天荒地开始爬山。
这几日,桑田的农活已完成得七七八八,仆役多去了水稻田忙活,整个东田和南田都没剩几个人。如果是平时,田间有人见这情形,必定提醒他们不要往太高处走,爬到山腰就赶紧下来,免得不够时间回程。可惜没那闲人。
秦兰风在外晃荡这些年锻炼得算可以,爬几步就喘成老狗这种事想都不用想。属于看起来瘦,实际上是有点小肌肉,皮肤也偏古铜色的男子。如果要说娘娘腔,他认识的人里头一个都不是。张晓生白是白,可人家白得有气质,有风骨。
头顶的日光从温柔到猛烈再到渐渐收敛,兰风卯足劲爬到全身大汗。欧阳想劝他就此算了,几次张口又不得不咽下去。
他确实如秦兰风所说,是死皮赖脸跟来的,而且,若不是杨廊半推板怂恿相激,他连死皮赖脸的胆也没有,只得怅惘兰风的离开,然后漫长思念。如今能够这么近距离地看着喜欢的人,心中纵然再苦涩,也是快乐。不让他知道,或许还能以朋友的身份留在他身边。
“哈,还真的……真的给我爬上来了。累死个人了。”好不容易爬上山顶,秦兰风意气风发两手举过头大呼一声,伸长脖子大概望望山下风景,然后毫不顾忌地一屁股坐到地上,带着满足的笑,细细喘气。
跟在后面慢了两步的欧阳,眼神温柔包容,不敢出言打扰,看他坐下了,也在旁边找块平坦点的地蹲坐下来。
这连着的五座山头都属秦家,他们爬的是座中等高度的,山腰以下的部分种果树,去的人比较多,路也好走;山腰以上全是山茶树,现在既不是开花的季节,又没有茶子,所以来的人少。山茶很久没有修剪,枝干七叉八仰乱长一通,显得无比茂盛,在阳光下泛着金红。
真个畅快淋漓,兰风向来对这种辛苦之后换来的成就感就特别热衷,却不知这个时候的自己有多迷人。几颗汗珠映着晚霞,挂在他额上闪闪发光,饱满如樟树滴下的树脂,看得欧阳喉咙发干,目不转睛地注视眼前这人,觉得即使用尽全身力气去记住他此刻的笑颜,尚还不够。如果谁有办法能将它永远保存下来,他愿意倾尽所有去换。
哪知还没休息好,兰风就撑住地面站起,深深吸一口气,心情很好地摆出打道回府架势,说:“回去吃饭了,饿死少爷。”说完也不管露出两排白牙笑的欧阳,逍遥自在往回走。
下山比上山要难,欧阳想走前面帮他拨开树枝,又惧他生气。唯有步步紧跟,多留个心眼看住。
忽然走在前头的秦兰风歪了下,吓得欧阳一个激灵,连忙扯住他手臂,谁知一人用力太大,一人全无防备,兰风啪地摔进欧阳胸膛,还很自觉地搂住了对方的腰。
“你干嘛呢?”松开手,老虎就开始发威了,“想摔死我啊?”
欧阳不知是被误会了还是怎么地,连耳朵尖都红了,急躁地吼过去:“我怕你摔下山了,扯你一把!”
“……哦。”兰风理亏,也不好说什么,将左手拽着的一个东西塞给欧阳“给你的,茶苞”见欧阳愣愣的伸开手托着那东西看,“没吃过吧这东西,香脆的。你咬一口试试”
听言捻起茶苞咬了半个,果然如兰风所说,清香生脆,十分爽口。再看兰风笑眯眯四处观望的模样,原来刚才他是斜着身子在摘这东西,而且仅有的一个也给了自己。忽然有点后悔刚才吼的那嗓子。趁他不注意,欧阳悄悄把剩下的半个放进了口袋。
“欧阳名剑,我觉得你也不赖皮啊,怎么偏要听那杨廊的哄,来找我不自在呢?”手执山茶枝,他漫不经心地提议:“要不、咱们握手言欢,做个朋友。你忘了我打碎你的传家宝,我忘了你们俩曾威胁我,从此两清,你看怎样?”
啊?两清……他楞了下,随即慌张说:“我不看重那方砚台的”。幸好秦兰风只是有感而发并未较真,也没再理会他这话的意味。
不过,下山路上虽然兰风很认真地四处寻找茶苞,竟也没能找着第二个,遗憾叹道:“这东西虽不值钱,却可遇不可求。也算珍贵了。”
而他们未到山脚,就瞧见几个人握着正旺盛的火把站在一块,显然是来寻的。
欧阳望着火光里杨廊促狭的笑,心里也欢喜起来。对杨廊曾说的日久生情、两情相悦生出一丝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