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似曾相识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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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潇住的地方有些偏,在一个小小的巷子里,也很挤,以至于颜俊的车子都开不进去,只能在巷子口下了车,两人挤着一把伞下面走进去。萧潇本来犹豫着就不要让颜俊过去了,可是颜俊坚持要去,他也没有办法。颜俊的借口是,既然是朋友,萧潇都已经去过他家了,那就没有理由把他拒之门外。不过好在萧潇住的地方比较挤,两边的土墙也就挡去了大半的雨,不至于将一把伞下面的两个人淋得太惨。
但颜俊的伞始终都偏在萧潇的那一边,因此进屋的时候,颜俊还是被打湿了大半边,原本名贵的衬衫和背心上面湿漉漉地一片,秋风一吹,冷飕飕地,不由地让他打了个寒颤。
两个人进了屋里关好门,萧潇让他脱掉打湿的衬衫,又去里屋拿了一件衣服给他换上,然后去厨房给他熬一些驱寒的姜汤喝。颜俊也不逆他的好意,看着他进了厨房为自己忙紧忙出,心里可开心了。把自己的湿衣服随意地搭在椅子背上,他就在屋里转悠着打量起来。
这间房子很小,也很老旧。一个里间,一个客厅,还有一个小厨房,仅此而已,不过倒是收拾得很干净。主人未同意,颜俊也不好擅自闯进人家的卧室,他穿着那件衣服,觉得自己像个迂腐的学究,看上去十分不搭调。虽然浑身不舒服,但因为这衣服是萧潇的,他穿着也挺高兴。晃了一会儿,只好在桌子前坐下来,百无聊赖。也是这时候,放在厅前木架子上面的一张相片引起了他的注意。
相框很精致,和这屋子里朴素的感觉不大相符,颜俊走过去拿起了那个相框,上面是一个长得十分秀气的女孩子和一个中年男人的合影。颜俊看着照片,虽然是黑白色的,可是上面的人笑容中的幸福仍传达了出来。
这个女孩长得很秀气,一双眼睛不大但很有神,看着人的时候温柔如水,齐齐的刘海衬得这双眼睛更加的有灵气,头发长长的又顺又直,只在侧面别了一个简单的发卡,素净淡雅。女孩子挽着旁边那个中年男人的手,对着镜头笑的很甜,一眼就能看出,是父女两个。
颜俊盯着这个照片发愣,忽然产生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两个人,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呢?
出神的当口,萧潇已经端着一碗姜汤从厨房里走出来。“红糖不多了,”边走边说,“姜熬得比较透,可能会有些辣。”放下碗抬起头,却见到颜俊正盯着他,手里拿着那张照片。收起稍显轻快的语气,萧潇脸上的表情却没什么变化。
但颜俊还是稍微有些茫然,他思忖着坐到桌子前,把碗端了过来。姜汤很烫,还不能入口。他想了想,道:“抱歉,不应该乱动你的东西。”
“没关系。”萧潇拿过他手里的照片,合到了桌面上。
颜俊见了,虽然犹豫,却还是忍不住心头的好奇,问:“照片上的这个姑娘是谁?”不过,话刚出口他就有点后悔,这毕竟是人家的私事。况且,他心里是隐隐能够感觉到的,萧潇的过去一定不快乐。自己这一问,会不会就此揭开一道他不愿意提及的伤疤?想到这里,他又心虚地补充道:“我没别的意思,你要是不愿意说也行。”
“没什么不愿意的。”萧潇浅浅地扯了下嘴角,原本平静的眼里起了一丝波澜:“她叫高子言,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两年前就过世了。”
虽然有心理准备,颜俊的心还是忍不住狂跳了一下,他的直觉是对的,这件事是很不开心的事,而萧潇此时的平静让他觉得,自己此时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的。但他觉就像刹不住车一样脱口而出:“她是怎么死的?”
“过去的事,不提了。”边说边叹了口气,所幸萧潇看上去并没有生气。岔开了话题他道:“姜汤不烫了,趁热喝,凉了就没效果了。”
颜俊明白,再多说也无意,一般来说,这种温和的语气所表达的意义都是无可逆转的。顺着台阶下,他端起碗,把姜汤一饮而尽。热辣辣地一股暖流顺着喉咙一线流下去,在胃部暖呼呼的,瞬间整个人仿佛都暖和了起来,秋雨带来的研一瞬间一扫而光。喝完颜俊才想起来,问萧潇,你喝了吗?
萧潇却似习以为常,收过碗浅笑道:“我没关系,况且刚才,你淋得雨好像比较多吧?”
颜俊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不过他还是担心:“你的身体没关系吗?上次都好了?”
“都过去多久了的事还拿出来说。”萧潇将碗放进了厨房,又端出来两杯茶,坐在颜俊对面,半打趣道:“我们做惯了粗活,可不像你们大少爷一般精贵。”这话听上去讽刺,但此时却完全不会让人有不舒服的感觉。
颜俊却举起手指在面前摇了摇,一脸调皮的样子,道:“萧先生说的那是其他的少爷,我可不是这样,说不定你还不如我。”
“哦?”萧潇戏谑道:“这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你们这些精贵地大公子会比我们这些成天干惯了粗活的‘苦力’更壮。”
“那你上次还会晕倒?”笑着冲了他一句,颜俊不依不饶,心里暗爽,笑里也刁钻,坏意十足。
但萧潇显然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堂堂一个大男人“弱不禁风”晕倒并不是一件特别光荣的事情。他只好支吾地带过:“那次是意外。”
“意外?”颜俊打着趣儿点了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只是不知道,这样的特殊情况多不多?”
这不是换着法儿地说他弱不禁风?萧潇心里不舒服,刚要开口驳他,却听颜俊一个喷嚏。逮到机会,萧潇眉眼间立刻染上了笑意:“似乎某个‘特别’的大公子还是感冒了啊!”
“还不是为了保护某个劳苦大众?!”颜俊顺水推舟。他觉得那一番互相损的俏皮的话,像是打开了萧潇内心锁上了很久的扣,说不定,这才是面前那个人最真实的一面。
萧潇轻哼了一声,十指相对,道:“凡事讲究证据,反正现在打喷嚏的人不是我。”
“这话说的就真的没有良心了啊!”颜俊一脸幽怨,趴到了桌子上,“让人听着真是心寒啊!”不等萧潇开口,又抢先说道:“这样吧,为了补偿我,你请我在家吃饭吧。”
萧潇哭笑不得,这个家伙还真是蹬鼻子上脸的祖宗,算了,看在他送自己回来的份上,也只能依着他了,况且自己本来就拗不过他。
“你想吃什么?”他终于缴械投降。
颜俊故作沉思状,像是在认真地思考。
“我先说明,”趁着他没开口,萧潇赶紧提前说道:“家里没有做馄饨的材料。”他可不想再做已经重复了一天的工作。
“这样啊……”颜俊拖了长长的一声,才缓缓说道:“那吃面条吧。”
面条?这个家伙想了这么久就说出了这么个再平常不过的吃食?好吧,反正家里正好有现成做好的,煮一下就可以了。只是,他没有想到这是那个大少爷的体贴之意。
颜俊本来就是逗他玩儿的,更加不会让他去为了自己大张旗鼓地怎么样,本来,作为颜家的大少爷,他什么好的没吃过?现在这里跟萧潇吃饭,纯粹是因为人,不是因为食物。跟萧潇这个朋友在一起,他总是觉得心里很踏实,不过他此时还不知道,萧潇跟他也是同样的感觉。只是片刻之后他稍微有些后悔,从小吃惯了李婶做的地道的面食,颜俊对着此时这碗面相当不适应。说实话,虽然萧潇手下的馄饨一流,但面条做的实在不怎么样。但这句话他从来没对萧潇讲过,还是很高兴地和他一起解决了那两碗面。
正如他自己所说,他在这里跟吃饭,纯粹是因为是萧潇,没有别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