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他说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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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中就要毕业的时候,两年未见的江小满风尘仆仆出现在我面前。接着很快,我和苗珂分手了。
江小满的失踪对江厂长家没有任何影响,对我来说也一样,只是每天早上楼下,树下少了一个伶仃瘦削的身影,这会让我微微出神。一个人,突兀地走近,走进,又在一夜之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苗珂问过我几次,知不知道江小满去了哪里。我哑然,我怎么会知道他去了哪,他走之前只对我说了一句话:我要走了,徐屹威。
从那以后,没有人再拉着我说——徐屹威,你别搭理他;徐屹威,他是个变态;徐屹威,你别让他缠着你;徐屹威,你离他远点;徐屹威,难道你也喜欢他。
我和苗珂的相处很平淡,放学一起回家,偶尔我打球,她在一边安静地看着。两个人走在路上的话题很少,无非今天做了什么,看了一本很好的书,谁谁谁今天闹了笑话。甚至连手都没有牵过。我清心寡欲得像个和尚。
过了两周时间,在我觉得我可以把江小满从我的生活里擦去的时候,家里突然来了一个陌生电话号码,我妈接了,说是找我的。我丢下钢笔,随手拿了一个苹果,心想可能是同学,便没在意嚼着苹果喂了一声。
“喂,徐屹威。”电话那边传来很弱的声音,我听不出是谁,放下手里的苹果,问他:“请问你哪位?”那头的人低低地笑了,我脑子里闪过一些什么东西,最后停在脑海的是——“江小满,你跑哪去了。”
他的笑声变大了点,对我说:“你别管,我就想打电话问问你好不好。”顿时我的火气就冒出来:“一个人出走你很牛逼么,我不想管你,你也再不用管我好不好。”江小满的笑声一点一点凝住,他用更轻的声音对我说了句,对不起,就把电话挂了。我差点就当着父母的面,对着话筒口无遮拦地骂回去。
那个号码回拨过去,是个公共电话。然后又断了音讯。明明已经可以完全忘掉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他又打电话过来拨乱我的情绪,再消失不见。我对江小满的憎恶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我想把他找出来,然后狠狠地揍他。
苗珂也看出我暴躁的脾气,时不时会问我,是不是学习有压力。我很想对她发火,就这么一个小破厂子,学习能有什么压力,全他妈是江小满的错!看着她温顺的眼睛,我只能把火气憋回肚子,怒气把自己灼得想吐。
本以为江小满还会过两周,过一个月再拨来电话,可是我等了两周,一个月,三个月,直到时间又磨掉我心里那点欲罢不能的隐隐的痛痒,江小刚又来提醒我,徐屹威,你这辈子和江小满拴在一起了,你摆脱不了了。
深秋里,满地都是枯黄的落叶,踩上去嘎吱嘎吱响。我买了一辆自行车,后面载着苗珂。刚出校门那个小小的斜坡,就从侧边光秃秃的树下跑出一个人,一把扶住了我的车把,车子摇晃两下,苗珂从车上跳下来,我使劲按住刹闸还是压了那人的脚。
江小刚满脸胡茬,眼圈乌青,眼神涣散。我疑心他又是才从监狱里放出来。他也不顾脚痛,上来狠狠握住我的胳膊,张口就问:小满去哪了。我疼得皱着眉,死活抽不出胳膊,只好扔了自行车用另一只手推他。他脸上全是迫切的神情,下唇哆哆嗦嗦:“求求你,你告诉我江小满去哪了。”
我忍了这么久,终于忍不住了:“你们他妈都来问我,我问谁去!我还想找他呢!”
江小刚的表情一下就松下来,他用失望的眼睛看着我,像个找娘的孩子:“你真的不知道么,我以为他会告诉你的。”我终于挣开,厌恶地看他:“对,我不知道!你要找他就自己去找,别他妈来烦我。”
我扶起车子,跟楞楞站在一边的苗珂说了声走。江小刚像个疯子一样,对着地面嘿嘿地笑起来,我还以为你会告诉他,是我想多了嘿嘿嘿。我用脚支着地,苗珂一坐上来就立马蹬着轮子离开了。江家的人都不正常,我算明白了。
情绪被打乱的结果就是,我回家忘了锁车,虽然放在了车棚里,它还是丢了。我被我爸骂一顿不说,要不是我妈拦着还差点挨揍。这一次算是结下了梁子,即使把江小满千刀万剐了,都不能解我心里那口气。
等一年半后,江小满破着一个嘴角对我笑的时候,我只想上去抱抱他。
初三要毕业了,每个人都忙着写同学录,学校安排着照毕业照。晚自习也不用再上,苗珂发烧没上课,我独自早早出了校门,一眼就看到那个立在门口的江小满,脚步不知道怎么就顿了下来,这么热的天气里他却穿着一件卡其色的风衣,头发变长了,遮着额头。他似乎感觉到我出来了一样,抬起头,然后就挑起红肿的嘴角对着我笑了。
我愣在原地,不知道作何反应。他慢慢走过来,还是笑,然后用手比量了一下我的个子,徐屹威,你长这么高了。停了停,他又说,也变帅了。我笑了,抬手推了一下他的肩,你怎么还是被人揍的份儿啊。他摸摸嘴角,眼神挺得意,那个人被我揍得更惨。血红色夕阳照在他脸上,我有一瞬间的恍惚。他的个子也长了不少,人更瘦了,脸上的笑莫名其妙地吸引人。
走在路上我问他:“你回家吗?”
他笑着:“我在迎城有家么。”
我不知道怎么接下去,干干地笑:“你哥哥找到你了吗?”
他不回答,转了话题:“我住在XX招待所,明天周末不上课,来找我玩吧。”
我提提书包:“我马上中考了,得复习。”
他恍然大悟的样子:“对,我都忘记了,加油啊你。”
江小满不再是从前的江小满了。客气,疏远,无所谓。
我觉得尴尬,便找点话题:“你现在过得怎么样?”
他把风衣袖管撸起来,又迅速放下去:“还能怎样啊,找了个男人一起过日子。”我的脚步不受控制就停住了。他走出两步,停下来扭头看着我笑:“我喜欢男人你又不是知道。”
“江小满,你别自暴自弃!”我皱起眉头看他逆光里地笑,晃眼。
“徐屹威你真可笑,我怎么自暴自弃了,喜欢男人就是自暴自弃呀。”他戏谑的语气让我烦躁,又找不出词反驳他。
他稍稍凑近我压低了声音:“诶,你和苗珂做了么。”我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摇摇头,想把问题的重心再挪到他身上,可是他紧接着便说:“为什么不呢,你和她不行么。”语气似乎带着谆谆诱导,“或者说,你也喜欢男人。”
我的头嗡一下炸开了。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他的话一下一下敲进我的脑袋,再也拔不出来。我提着书包扔下一句“我会告诉你结果”就撞开他,向着辨别不清方向的路狂奔。
中考前三天,我和一个喜欢我的女孩儿做了,像是无味的甘蔗梗。但我明确地告诉自己和江小满,我可以。
江小满的脸上漾着笑:“你和我试试,说不定也可以。”然后在我快冲破视神经的惊诧里,他笑得更开心:“逗你呢,傻子。”
然后江小满又失踪了。
那一年,我开始每天骑着车子爬过两个矮坡去迎城市中学念高中,苗珂还留在我们厂里的中学,我以这个为借口提出分手,态度坚决;江小满又一次地搅乱我的生活,而后消失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前两天很忙耽搁两天,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