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初逢千石谷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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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夏小予醒来时,夕阳早就褪去,而天也似乎暗了很久了。他愣愣地躺在地上,一时间什么都想不起来。好久,他吃力地支撑起身子,发现自己身上全是擦伤,双腿抽搐般地疼痛,而十根手指更是严重,个别指甲被硬生生地翻起,有种疼到肉里的痛。
渐渐袭来的痛感令夏小予明白了自己到底是怎么会在这里的,也明白自己接下来要干什么。但是他不忍心看自己的双手,光看一眼,自己的手脚就已经软了。
可是没有办法,他必须先处理伤口,否则。他望着漆黑的夜空。他是连走出去的机会都没有的。
走?他是被拖下来的,还可以走着出去吗?没错,他是要逃出这里的。
双手颤抖地摸到身边的背包,他尽量不去碰到指甲受伤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打开包,从里面找出一些急救药品和手电筒。
幸好他总是会想着要多带一些东西,现在到用上了。但是知道如此,他真希望这些东西是永远都用不上的。
夏小予不知道怎么处理指甲翻起,只能忍痛把指甲再翻下去,拿药水消一下毒,然后用纱布层层裹起来,这样还算能减轻一点指尖上的痛楚。而他看见的就只是包着纱布的手指,也不会让他看的手软了。
手比之前有劲了,才能去处理身上的擦伤。
全部处理完后,他强撑着身子勉强站起,用手电筒环照着四周的环境。知道自己身处在怪石丛林的某一处中。
夜风吹进了山谷,发出“呜呜”的声音,和着那些已被夜幕模糊了的石柱,就像一个清醒怪状的人在向他哭诉。
夏小予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之前强迫地冷静霎时烟消云散。他并不是什么胆子大的人,相反,其实他的胆子也很小。把包抱在怀里,他顾不上身体的疼痛,在曲折蜿蜒的路中快速地穿梭,企图避开这些让他惧怕的影像。他反复告诫自己,那只是石柱林,只是石头而已,其他什么都不是,可是心里明明那么想,眼前却不断地在回放他被白烟拖下山谷的情景,如果真的什么都不是,自己还会待在这里吗?
夏小予连苦笑都笑不出来。
与自己平行的矮石,高耸入云的石柱,都一个劲地向自己迎面扑来,好像要把他推到、压倒,百般折磨他……
天空中响起了一声闷雷,“轰隆”一声,吓得夏小予差点没有跳起来。天色那么黑,是要下雷雨了。他拿着手电筒向四周照,希望能在下雨之前找一个能躲避的地方。但没等他找到,豆大的雨点就已经重重地砸了下来,他落荒而逃,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避雨的小山洞。
山洞暗得无法想象,就连灯光照到的地方也是一片模糊。空气中完全没有雷雨的清爽快意,而是粘腻潮湿,让人闷得喘不过气。
夏小予的衣服裤子全湿了,连刚刚在身上擦得药水也被雨冲刷得一干二净,开始隐隐作痛起来。手电筒也无法清楚地照明,摸索着照到一块石头,他疲惫地靠在上面,只想等到天亮。
洞口外不远处一束微弱的灯光照过来,接着伴随着踏水声,有一个身影缓缓地靠近。因为那个人穿着白衣服,所以夏小予在黑暗中可以看得很清楚。
“谁……?谁进来了?”他颤声问道。
那个身影停顿了一下,光束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打过来。
“你……怎么会在这儿?”这是一个在这几天还算熟悉的声音。夏小予连忙打开手电筒,往那儿一照,几乎失声道:
“班、班长……!”他简直无法置信。
“你怎么会在这里?”那个犹如僵尸般地身影现在看来也倍感亲切。
“我?我是失足滑进了这里……”班长语气间出现了罕见的停顿,衣服也全湿了,情况没比夏小予好到哪里去。
也许和他一样,真的受到了惊吓吧,只不过,一向都只有一个表情的班长,受到惊吓时会是什么样的呢?他真想看一看。
“班长,你身上有没有伤?要不要过来消毒包扎一下?”
“不、不用了,我没事。”班长坐在一边,看了看洞外还在下的雨,回头对夏小予说道:“你要不要把衣服拖下来凉一凉,全身湿透很难过的。”
“哎?”他说的并没有错,但是夏小予还是脸一红——班长虽然是个如同棺材板一般直板的人,可是他毕竟也是个成年男人啊,要他这样在一个男人身边脱衣服,他怎么脱得下手!
“怎么了?”看他迟迟没有动作,班长催促道,“快脱啊。”
“不、不、我还是这样熬到明天吧……就算脱了衣服也弄不干吧。”这里根本就没办法生起火。
“只要脱下来就行了……”他幽幽地说道,“只要脱下来就好……”
“呃、班、班长……你干什么?”夏小予几乎是惊呆地看着突然站起身的班长,他站起来的身形莫名地细长,简直是摇摇晃晃地向他走来。
“快脱下来……这样我就可以看见你的皮……”
手电筒掉在地上,比以往都清楚地照亮了班长的脸——他的嘴狰狞地咧着,几乎要咧到耳根后面去了,身上的白衣服像一层皮一样慢慢地脱落,简直比脱皮还要恶心地露出了布满神经与血管的肌肉纹理。最让夏小予毕生难忘地是——在“班长”脱下眼镜的那一刹,他看见了两只眼球,摇摇欲坠地耷拉在眼眶的凹陷处。
……这、这就是班长的真面目?!
一直被人传为僵尸般地男人的班长……他原来真的不是人类?!!
夏小予感到自己的心脏快得几乎要坏掉,这种时候,不是该尖叫,不是该晕过去吗?!可为什么他就只能看着“班长”一步步地向他走过来?
“把你的皮给我……把你这身漂亮的皮给我……”那个人的低低地笑了起来,全身抖落下无数块血肉模糊的东西,洒了一地。
“不、不要……”夏小予喉间只能溢出几个破碎的声音。他惊恐万分,吓得在地上狼狈地爬行,想要挣扎地起来,可是那个人刚刚还摇摇晃晃地身子一瞬间窜了起来。
“不准逃——!!”他尖细的声音几乎可以把人的耳膜震破。
逃!我一定要逃!!不逃就会被扒皮的!!夏小予用尽全身最大的力气爬起身狂奔,可是他怎么跑得过怪物。瞬间就被“班长”擒住,血淋淋的十指掐住了他的腰。
鼻息间涌动着腐肉的味道,血肉的粘腻湿滑让夏小予终于失声尖叫了起来。“班长”尖利如鬼魅般地声音依然在他脑后回响:
“把你的皮给我……把你的皮给我……把你的皮给我……”
夏小予感到腰际有血在流动,他拼死想要推开那个人,可是他的双手就像是吸盘一样牢牢缠住不放,脱离于眼眶外的眼球仅靠一根神经维系着,它离夏小予是多么的近,几乎快要碰到他的脸颊。
“我被扒了那么多年的皮,现在终于有人可以给我扒了……哈哈哈哈……”
眼球来回晃动着,夏小予再也忍受不了这种骇人的场景了,喉头霎时涌上一股甘甜,他的心脏快到几乎要爆裂——他真的会被扒皮吗?这的会像那个人一样吗?!
他认命地闭上眼睛,突然听见一声尖叫,接着一记闷声,像是什么爆开的声音,他睁开眼,看见自己身上布满了血红的肉酱,脸上似乎有什么怪怪的东西,他傻傻地抬起手摸了一下脸,拿下来两颗圆溜溜的眼球。
夏小予脑中最后一根弦崩断。
一个白色的身影缓缓走近他,轻轻地拭去他脸上的血污,淡淡道:
“早和你说过,别人的闲事管太多,可是会有危险的,不过——至少我还会救一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