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黎抬首仰望站在悬崖边上的男人，看着他的犹豫，看着他的闪躲，看着他眉宇间化不开的纠结。
    他的手很痛，胸口的伤也流了很多血，雪白的华衣早已染尽鲜血，变成了红衣。
    四百年来他从未如此虚弱，就连现在握着树枝的手都开始颤抖，但他还是用尽了力气紧紧抓着，因为下面是看不到尽头的万丈深渊。
    他紧紧抓着，树枝勒出了道道血痕，殷红的鲜血顺着手腕流下，滴落到空中。落到深渊里。
    现在，上面的四个男人在讨论他的生死。
    其中一人，是他一直爱着的人，轩辕倾城。
    其余，九黎笑了一下，竟是说不出的嘲讽，应该是所谓的情敌吧。
    九黎闭了眼睛，他听着三个男人说道。
    “斩草要除根。今日我们这般对他，若不杀他，今后他一定会杀了我们。”
    “他的权利太大，力量太强。他不死，大景王朝就绝不会安稳。”
    “他太爱你，绝不会容忍我们的存在。”
    “倾城，你想要我们死吗？”
    是的，他们不想死，就只能杀了我。九黎敛下眉目，眼底的阴翳结成了千年落着大雪的寒冷，手劲愈发强大，树枝的锐刺深深扎进了皮肉当中。
    倾城走进悬崖边，他的面孔还是如他的名字般倾国倾城，风华绝代，看不出丝毫瑕疵。他看着单手拉着树枝悬在崖边的九黎，男人的模样是他从未见过的狼狈，鲜血浸染，眼神宛如地狱里的修罗。
    他从未用这种眼神看过他，倾城不禁后退了一步，他可以面对所有人的仇视与轻蔑。唯有他，不可承受。
    但九黎确实该恨我。
    毁了他一生的基业，负了他全部的情谊，倾了他保护的天下，最终的最终又一次背叛了他。
    “九黎，如果我救你，你可以既往不咎，放过他们吗？”说着连自己也不信的话语，在愈加冷酷冰凉的视线里，渐渐住了嘴。
    如果，九黎咀嚼着这两个字眼，眼神嘲弄话语讥讽：“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想杀就杀，何必废话？”九黎意味深长的看着轩辕倾城，“何况，我的生死何时掌握在你的手上？”
    就算你想救我，你后面的三个人会放过我？
    纵虎归山，说笑吧！
    这个时代，人人心狠手辣，城府极深，就算是你，也是如此。今日你放我，不过是你还念着往日的情谊，但只要我活着一天，你的大景王朝就永远不会安稳，到时，你我还是会兵戎相见。
    到了那时，我会任你宰割，你会手下留情？
    不会。都不会。
    两人都明白的结局，嘴上说着温情的话，心里却还是冰冷的。
    倾城脸色一白，颤巍巍的开口：“我明白的，但就算如此，我还是想救你。”或许终有一日会退无可退，但拖得一日是一日。
    九黎心下一动，目光幽深，似是穿透他看到了什么，低眉一笑，声音宛如叹息，有着说不出的疲惫。
    “你总是这样，犹豫不决，纠缠不休，伤人伤己。”
    “你害怕自己受伤，害怕寂寞，与所有人都暧昧不清，最后伤我至深。”
    “你总是有数不清的缘由背叛我，但我还是一次又一次的原谅你。”
    “你总说让我不要离开你，但到最后被抛弃的永远都是我。”
    “倾城，你真的爱过我吗？”
    “倾城，其实，就算是我，也是会累的。”
    他看着轩辕倾城，眼神深邃，遍是哀伤。他好像看到他们的流年逐渐老去，残退得只剩下斑驳的血渍，看不清原貌。它们如此汹涌的朝他而来，淹没了他，寂寞陡然而至，开出了花，结了果。
    他已下了决心。
    骤然松开手，血红的衣袍在空气空划出好看的弧度，翩然的就像一只折翼的蝴蝶。
    轩辕倾城看的一惊，下意识的伸出手去拉，冰滑的衣袖经过他洁白修长的手留下血迹，便轻轻滑了开去。他看着空荡荡的手心，趴在悬崖边看着九黎不断坠落，他听到他说。
    “倾城，是你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