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敌我相持可以让人有足够的想象空间，但只有短兵相接，才永远是战场的不二发则。在玉流云的坚持下，尽管身体并没有完全康复，玉流光还是允许他参与到这场争夺边城的战斗中来。
    留给玉流光和玉流云的时间越来越少，兄弟俩几乎是不免不休地商讨攻城方案，而凤青名则一刻不停地按照这对兄弟的指令做着战前部署。
    "哥，后天就要攻城了，万一他们要是用嫂子~"终于确定下来方案，本以为稍稍松了口气的玉流光却听到弟弟这么问。
    玉流光苦笑着，朝着北芜营帐的方向看，好像真的透过那帐子看到了自己牵挂的人："流云，这世上，原没有谁该死，谁不该死。而只有谁死，谁不死!或许，这就是命中注定，逃无可逃。"
    听到这样的回答，玉流云不由地皱着眉，略带自责地道："如果不是我，一切就不会这样了吧。"
    缓缓摇头，玉流光并没有责怪弟弟，依旧是那般淡然的语气："流云，你知道到目前为止，南疆有多少士兵牺牲？你知道有多少平民百姓丧命？你知道有多少无辜的孩子失去父母甚至生命？那不是一串串冰冷的数字，在那些数字背后，是一个个曾经鲜活温热的生命!"深吸了口气，玉流光的眼睛里，微微湿润的眼眶，透着暖暖的光芒和不可动摇的坚定，"或许对别人来说这不算什么，可对我而言，退后一步就是万丈深渊，如此而已。"
    本来只是随口聊聊，却不料哥哥说的如此沉重，玉流云勉强笑笑，走到哥哥面前，拍了拍玉流光的肩膀："哥，人的一生如同一杯浓茶，总会苦那么一阵，但不会苦一辈子。"
    玉流云的安慰却只是更让玉流光心里感到自己的无奈，他口中喃喃："我已经走上了这条路，即便它再凶险一百倍，既然开始，我也无法回头了。"
    "哥，别想那么多了，好好休息，后天是一场硬仗呢。"生怕越谈下去气氛越是不对，玉流云忙笑着结束了这场谈话。
    玉流光点了点头，勉强笑着道："恩，你也是。"
    玉流云点头示意，走出了帐子。
    漫长又煎熬的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溜走，学全二十九年五月二十三日悄悄降临。万里无云，星辰慢慢按照自己的轨迹移动着，寅时已经越来越近，所有人的心都提着，不敢有片刻放松。
    "哥，怎么不睡会儿？""快到开战的时间，玉流云有些放心不下玉流光，却没想到进帐后看到玉流光竟还在研究地形图。
    抬头一看是弟弟，玉流光揉了揉头，得了片刻的轻松："这一仗至关重要，我押下了这么大的赌注，哪里敢休息？"
    进了帐子的玉流云也并不客气，自己找位置坐了，笑道："要是输了，就把我交给父皇处置好了。反正，璇玑和我也再不可能在一起了~"话到这里，却已是没了笑容。
    玉流光走到弟弟身边坐了下来，拍了拍玉流云的肩膀："胡说什么呢，那封信你也看了，还疑神疑鬼的。"
    "要是璇玑存心想安慰我，我是完全看不出破绽的。这又何谈疑神疑鬼呢？哥，上次去营救我的事情我都听说了，难道你不疑心嫂子和齐尚广有什么？"虽在谈自己，玉流云却不自主地想到了上次的事情。
    "呵呵，要是说完全没疑心那是假的。"想到那时的情景，玉流光又觉得自己的心好像揪成了一团，"如果如素要真是和齐尚广有什么，齐尚广又何必拿我们的安危要挟如素，要她留下来呢？如果只有我，倒是不怕什么，可那时莫大哥带着你尚未走远。要是齐尚广真喊人，只怕是真的一个都走不了。"
    "说来说去，如果不是我任性妄为，就不会这样了。"看着哥哥平静的模样，玉流云就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事情怎么会演变成现在的样子。
    玉流光站起身，摇了摇头："不，这不关你的事。玉家守成百年，一直在等待一个机会打破局面，若不把握这个机会，可能还要再等上几代人。"说着，他回头看着玉流云，目光冷峻，"南疆十六国的格局，我们一直不敢动手打破平衡。如今借你这契机，引来北芜，就可以改变南疆不能统一的现状。不过就是，赌他一赌。"
    没有料到事情竟然是这样的，玉流云也禁不住站起身，看向哥哥："你的意思是，父皇早就知道我在做什么。他不过是利用我，来打破南疆的格局，借此统一南疆。"想到这些，玉流光就觉得浑身发冷，他自以为那个父皇是个老糊涂，却不想父皇才是背后那只翻云覆雨手。似乎是明白了什么，玉流云一把抓住玉流光，声音颤抖，"那璇玑呢？父皇又为什么要她进宫？为什么？!"
    "事情已然被传开，皇上如果不借璇玑入宫，那她最轻的处罚也是发配。可如果是这种情况，你会如何？"玉流光知道，现在这时候如果不把这些问题讲清楚，攻城就会有很大的隐患，"我一开始也没料到会是这样，皇上一直揣着明白装糊涂。流云，事已至此，你要能立功回去，保住你郡王的身份地位，我还有办法。"
    一点点，玉流云的手慢慢滑落，苦笑着："哥，十五年？就算我等得，璇玑她又如何等得？人的一生有多少十五年可以让我们挥霍？如果我坐了那位子，不就可以了？"
    "我劝你千万别有这种念头!"玉流光脸色一冷，"你以为你那些心思皇上不知道？你要是继续下去，只怕璇玑会更不好过。后宫是什么样的地方你不是不知道，只要皇上一个眼神，多少人落井下石？"
    玉流云不再说什么，只是静静退回了原来的地方坐了下来，不知在想什么。看到弟弟失落的表情，玉流光叹了口气，道："现在跟你讲这些，就是希望你明白，有些人，不像表面那么简单。我们兄弟几个有什么样的心思，在打什么的主意，皇上都清楚。"
    "我知道了。"玉流云点点头"重新恢复了些许的笑意，抬头看向玉流光，"哥，那你的心思，父皇也猜得到么？"
    没想到听到这样的问题，玉流光略微一愣，才答道："我不知道。或许他猜得到，但我有时不按牌理出牌。"
    "可他却一心想要扶植你当皇帝!即便我同样是娘的儿子，他却是最偏爱你，不管你怎样忤逆他。哥，我到底做错了什么？父皇为什么就是不肯立我为太子？"既然说到这个问题上了，玉流云觉得，自己就应该问清楚。
    "连五叔七叔都猜不到皇上现在在打什么主意，我又怎么会知道？三弟，等解决了此间事情，那把椅子，你有本事就去做，二哥决不拦你。"话说到这个地步，玉流光也算是放心一些了。
    既然玉流光都这么说了，玉流云自是不能再无理取闹了："好，我记住这句话了。"
    说完，两个人同时都陷入了沉默，一下子气氛有些尴尬。
    有些受不了这样压抑的氛围，玉流云理了理情绪，又道："拿下边城，你有多少把握？押下这么多注，可别栽了才好。"
    "放心。我既然敢这么做，不说十分把握，八九分还是有的。"玉流光笑笑，却不自主地想到了萧如素的安危。
    玉流云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你会为了胜利牺牲萧如素吗？"
    玉流光呆呆地定在那里，不知所措。从一开始，他就在忽略甚至逃避这个问题，而现在，玉流云的问题让他再不能欺骗自己，也已经无处可逃。帐子里一片沉默，就在玉流云以为哥哥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玉流光却开口了："对于我来说，有些事或许使人害怕，但总是要去做它。"没有多余的言语，玉流云已然明白哥哥的意思。
    "如果有可能，还是不要做这样的选择吧。哥，我现在有些明白，父皇为什么要把这对姐妹许你为妻了。"许是明白了哥哥的无奈，玉流云半开玩笑地道。
    原来如此!这一句话却已点醒玉流光，他终于有些了解娘的离去给那个男人带来了怎样的伤痛。玉流光长叹了口气："就算相貌一样，就算声音难辨，可那颗心又怎会相同？"说到这里，玉流光看了看沙漏，敛起神色，"流云，开始吧。"
    看到信心满满神采奕奕的玉流光，玉流云也仿佛借来了力量一般，朗声道："是，臣弟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