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永远是富饶和繁华的象征，这里有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渔夫，这里有忙忙碌碌的挑担的小贩，这里有吟诗作对的诗人，这里有巧颜卖笑的歌女，这里有最多的故事。
    傅渊就是想来这里找故事的，找一个，刻骨铭心的故事。
    要问江南哪里故事最多，路边的乞丐都会告诉你，那醉生梦死的画舫上。
    于是乎，天边最后一丝鸡蛋黄消失的时候，傅渊站在了美人湖边。
    这湖本不叫美人湖，只是湖上画舫多了，美人也就多了，美人多了，这湖也就叫美人湖了。美人湖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越是低贱的画舫越是停靠在离岸近的地方，但是画舫从不靠岸，靠岸的都是些小蓬船，那是些上不了台面的自己接客的，但也同一归到了一处。平日里来往的客人都是靠岸边船夫撑的小船去到画舫上，月光和画舫的灯光映在湖水上，小船哗啦的划破，带出一道道水痕，配着丝竹奏乐和姑娘娇笑的声音，这划来划去，倒别有一番风味。
    傅渊保持以往一贯的纨绔作风，在众多画舫中选了最大最华美的，纵身飞了过去。在船桅接待的姑娘也看惯了来来往往的江湖人物，不觉有什么不妥。只是偶尔瞧见一个俊朗帅气的，难免殷勤更加。
    只是，好歹是在湖中心的，也是数得上名堂的，总不能和别的画舫一样掉价。所以当傅渊走进画舫里也没见着多淫靡的画面。
    画舫里面布置的清新淡雅，姑娘们也没有浓妆艳抹，淡扫娥眉，却又能恰到好处的体现出自身的魅力来。
    嘴角微微翘起，看来没来错地方。
    “哟，爷，您是第一次来吧，要坐大厅呢还是雅间？”一个小厮迎了上来。
    “大厅吧，人多热闹些。”
    “来来来，这边请，要喝口味重点呢还是清淡点的？”
    “清淡点的吧。”
    “那就香片吧，话说最近到得那个大树茶挺不错的，爷要不要尝尝？”
    “那就来一壶吧。”
    “得了，爷稍等。”
    坐下后傅渊才发觉，这位置布置得挺巧妙，虽说是坐厅边上的地方，可临着窗，外边又是一番好景色，厅中间的舞台也能看的清清楚楚，可是隔壁桌的却又隔着些东西，不是花花草草，就是盆景摆设的，总是看不清。
    这画舫的老板，可是一高人呐。
    不一会，茶来了，跟茶一起来的，还有一个人，一个美人。
    傅渊一直觉得美人分三种，第一种是那种惊艳的美，一看惊艳，再看就觉得一般美，第二种也是惊艳的美，一看惊艳，再看还是惊艳，第三种是震撼，一看惊艳，再看能体味到那种气质，站那就是一道风景，总是吸引人的目光的。
    眼前的就是属于第三种！
    这人，一定有故事。
    “呵呵。”一声轻笑从美人嘴里划出来。
    傅渊这才发觉看人入神了，但是，这。。。这笑声不对啊。怎么，怎么听上去是个。。。是个男的。
    “爷在想啥呢，说出来给奴家听听呗。”
    “啊，没，没什么。”
    “呵呵，在想奴家为何是个男人？”
    “这。。。呵呵。。。”傅渊尴尬的抬起茶杯，啧，这茶味道不错。
    “这位爷真可爱。”
    “咳咳，”傅渊装模作样的咳了两声，“你是这的老板？贵姓？”
    “姓刀，”说着，并浅浅行了个礼，“家里排行老九，因为经营着这听樱楼，他们也叫我九娘。”
    。。。。。。
    傅渊不淡定了，如此一美人居然是个男的，是个男的也就算了，问题的问题关键是在于，为毛如此一美人是个男的还是叫九娘？！
    “爷就打算这么让九娘站着？”九娘看着傅渊石化，只能开口。
    “额。你坐你坐。”傅渊恢复正常了。
    “爷。。。您看上去也不像来这寻欢作乐的吧。”
    “恩，我是想来找故事的。”
    “呵！”九娘乐了，来画舫找乐子的有，来找知己的有，这找故事还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呢，“那爷你想找个什么样的故事呢？”
    “刻骨铭心的。”
    “刻骨铭心？”
    “刻骨铭心。”
    “那可简单，柳如是，李师师，李香君，哪个没有一段流传至今的故事。”
    “不，那个太空洞了。”
    “爷你可难倒九娘了。”
    “呵呵，慢慢找吧。”说完，傅渊抬起杯子喝了一口，“好茶！”
    九娘看看他，笑了，宛如谪仙。
    “爷，您等着。”说完，转身挥袖而去。
    傅渊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有种说不出的洒脱。傅渊想不通，为什么一个有故事的人，依然能那么洒脱，是故事结局很美好，还是。。。什么呢。。。
    “砰！”
    小鼓轻敲。
    琵琶声奏。
    轻启朱唇。
    低侬清宛。
    “秦淮无语话斜阳，家家临水应红妆。春风不知玉雅改，依旧欢歌绕画舫。谁来叹兴亡！青楼名花恨偏长，感时忧国欲断肠。点点碧血洒白扇，芳心一片徒悲壮。空留桃花香。午夜梦回泪沾湿，踌躇徘徊顾无声。罡风吹了花零乱，溪流带走好春光。只有眼泪，只有眼泪。”
    不知怎的，傅渊只觉得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似乎能听出台上人的声音微微颤抖，那种悲凉，那种凄切。
    台上人如花似玉，巧笑倩兮。
    台上人拂栏蹙眉，尤见泪痕。
    他入戏了，入了自己的戏，入了别人的戏。
    不知觉，台上人已唱完谢幕。
    傅渊却不能和台上的戏一起结束。
    “爷，这是我们老板送你的梨花白。”小厮送上一坛子酒，然后又退下。
    “戏里是一种人生，戏外是一种人生，我分的清楚。”来人自顾自倒了杯酒，抿了一口，“好酒，果然是我听樱楼的招牌。”自顾自的喝着，还自顾自的夸着。
    傅渊看着眼前的人，有点分不清了，他到底是戏里的人，为爱痴狂为爱疯魔，还是现实里的人，洒脱自在挥洒自如。
    “呵，怎么如此看着我？”
    “不一样。”傅渊指指戏台，又指指面前的人，“不一样。”
    “只要上了戏台，我就不是刀九，而是杜十娘，杨贵妃，李香君，崔莺莺。。。。。。只要有观众，哪怕一个，我都不是我自己。”
    “可是，这画舫。。。”
    “是啊，画舫不是戏院，可是我是一个戏子，忘不了本的戏子。”摇了摇手中的酒杯，“狗血最莫过于一见钟情，李甲和杜十娘，韩世忠和梁红玉，张生和崔莺莺，全都撒了狗血，可是还是让人欲罢不能，醉梦其中。就盼着自己能遇上，好歹爱一场。”说完，还是自顾自的喝酒。
    一时间，两人无话。
    只听厅里酒杯轻碰，女子娇声笑语，琴声瑟瑟。
    “九娘。”
    “嗯？”
    “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