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几回魂梦与君同 第二零二章 同处再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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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天气晴好,阳光明媚,舒适之余多了一抹温热。
军争上,虽然殷魁灭国了,但并不是哪个国家或地区独立的一蹴而就的结果,各方都出了力,都有份,也都不愿就此罢休,于是持续了半年的战事依然在继续。
为了争夺殷魁的疆土。
殷魁一灭,之前与昭州签订的合约自然也就在无形之中废止了。如此一来,昭州还是原来的昭州,而世界,却因昭州而大乱。
想想当今的局势便觉得好笑,秦暔不禁抬眼看了看身边的楚汐。
只见楚汐表情淡然,眼里看不见任何波澜,只是身子看上去消瘦了些,也许,这半年来在殷魁他是受了很多苦的。
又一眼,瞥见他依然缠着纱布且不时渗出丝丝鲜血的十指,秦暔皱了皱眉。
不经意间想起,那次各国来使到访昭州的宴席上,他奏琴奏得急切,五十琴弦尽断,割伤了他的手。而当初自己却暴跳如雷发了大火直言让他滚,似乎那日,话确实说得重了些。
“你的手……后来又添过新伤吗?”,秦暔问。
楚汐摇摇头:“不曾!”
秦暔点点头:“总是不见好,必定难受的很。本候着人去找些上好的药材,回头派人给你送去。”
楚汐颔首轻答:“谢侯爷!”
“你以前可也是一直在本候身边任军师?”
“正是!”
秦暔若有所思:“看来本候果真是记性不好了,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楚汐看着秦暔,这一刻的他,眸眼深邃,不骄不躁,完全没有暴戾之气,反而,表情里有一丝忧伤与无奈,似乎,失去部分记忆并非他所愿,可是却也这样遗失了。
此时的他在其他所有人眼中都是深沉且多疑的,还爱意气用事,犹如孤军奋战,左右都是豺狼虎豹。而他能做的,也只能是在暗中相助,在他遇到困难危险前为他化解掉,护他一方安宁。
他能做的,也只能是这些了吧。
“近日天气甚好,你若得空,便可常出来走走,有助于你养病!”,秦暔抬头看了看天,温和的说。
“好!”
说着,两人便已走到候府的后花园了。从秦暔失忆起,两个人就没有这样一起闲谈着的并肩走过。于楚汐而言,今日这般闲散该是有多珍贵。
“夫君,你看我们的孩儿,他今天又笑了……”
一阵不和谐的柔弱女声传来,在并肩闲谈着的两人身后,妺雅带着侍女抱着孩子出现了。
两人的脚步都停下了,秦暔回过头来面无表情的看着妺雅,楚汐的神情也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心中轻轻一颤。
自己去殷魁五个多月的时间,而公主的怀孕时间该是去年的三月份,怀胎九月,那该是自己还在地牢时这孩子便出生了。
真是讽刺啊,以往与秦暔在一起四五年的时间,只觉得一转眼便过去了,如今只是一年没待在一起,竟然孩子都出生了。
这一年多来,确实是发生了很多事。
显然,妺雅也看到了楚汐,而且,还是那样亲切地走在秦暔身边,而秦暔,也没有任何嫌弃他的神色。
凭着女人的直觉,她立马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你怎么也来了?”
“你怎么也来了?”
秦暔和妺雅,异口同声的说出了这句话。秦暔是对妺雅说,而妺雅,是对公子说。
“他……楚汐他不是应该在……”,如今有了孩子的妺雅,已是相当的患得患失,完全不似一年前还能端庄秀丽地挤出温婉地表情柔和地叫着楚公子。
楚汐:“楚汐见过公主!”
“他不是被绑到殷魁去了么!”,妺雅冷冷地扫着楚汐,用的是“绑”,而不是“送”,俨然是在说一个阶下囚。
“殷魁已经灭国了!”,秦暔眯着眼,听出了妺雅话中的意思,抢着回答道。
“被绑去了殷魁,就应该是殷魁的人了,生是殷魁的人,死是殷魁的鬼,殷魁现在灭了,他怎么不……”
“够了!”
一顿没发完的牢骚被秦暔冷冷打断。
“那表哥呢,表哥难道……”
“住口!”
“为什么要住口!表哥赔了一条命,他却为什么还这样安安稳稳地活得好好地?”
“回房去!”
“你就不打算给我个交代吗?”,妺雅眼中充满了伤痛,她想起,前些日子秦暔还对她好好的,为什么他一回来他就开始护着他而针对她了。
“青衣的事情还没有完全查证,不能妄言!”
“什么没有查证,分明就是你在护着他!”
“够了,回房去!”
“楚汐,我不要让你过得这么安心,我要为表哥报仇!”,此时的妺雅已然没有了理智,发了疯般抽出袖口的匕首就往楚汐刺去。
只是因为,她感觉到了楚汐给她带来的无限的挑战与压力。她就像一个在风雨中艰难寻觅家的老母鸡,守得一湾港湾在此,便再也容不得别人夺去。
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过一步之遥。
楚汐万万没想到,昔日端庄温婉的公主,也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以匕首相刺。
也是在那一瞬间,楚汐注意到了妺雅手中的匕首,方才就是她自然地从袖口中抽出来的,她一介女流,还是身份极其尊贵的公主,又是候府的当家主母,随身携带着匕首做什么?而且,这匕首……
下意识地,青衣那被匕首划得乱七八糟的躯体就蹦入了脑海。
楚汐只觉得心中泛起莫名的悲凉,一阵阵的难受。
再抬眼时,只看到眼前一滴滴的血沿着匕首落了下来。再抬头,才看清了,那滴落下血滴的,是秦暔的手。秦暔正以手掌张开的手势,他以自己的手掌用力地抓着妺雅刺过来的匕首,他抓得很紧,匕首的刃就往肉里面进去一些,鲜血直淌,染红了匕首的手柄,而后妺雅握匕首的手也被染红了。
“啊……你!”,妺雅反应过来,惊讶极了,甩手扔掉了匕首,眸中闪过惊慌和悲凉,还有若隐若现的泪花。
“为什么?你要这般护着他?”
秦暔的眼神清明,冷然而又理智地回答:“不论如何,本候不能没有他!即便他真是凶手,本候也不会看着他有事!”
楚汐的心,微微一震。
妺雅深深凝视秦暔一眼后,最终还是仓皇地走了。
她败了,她终于知道这些天来的不安是来自于哪里。不是来自于楚汐,而是秦暔,来自秦暔对楚汐这种发自本能的保护。
匕首离开秦暔握着的手,秦暔的整只手都像是刚从染缸中出来一样,全是夺目耀眼的腥红。在手掌的中间,还能清晰可见那被锋刃划破的伤口,足有毛笔那么粗,依稀还能看见里面的发白青筋。
秦暔站着没动,微微蹙起了眉。
想来也是很疼的。
楚汐走近看着秦暔,心中很是不忍。
一次次,总是他在为他挡着这所有的一切,一切需要身体承受痛苦的,都是他帮他承受了。
楚汐伸手想要帮忙包扎,可惜自己的手也没好,行动一直是不方便的。待楚汐伸出手的时候,秦暔抬起另一只手,示意他不要动。
而后自己慢慢的用另一只手包扎起了伤口。
包扎的过程中,秦暔发现这个伤口的位置,其实之前也是有一道伤疤的,似乎也是刀痕。他端详了片刻,看着同一处又一次受伤,想起每次到下雨潮湿的时候,这里就会疼。是何时因何事带的这伤痕?
在脑海中搜寻了半天,终究是一无所获。
继续包扎。
楚汐静静地立在身旁,看着他做这一切。
“本候等着呢,想说什么,说吧!”
“令侯爷为在下受伤,在下很惶恐!”
“怎么个惶恐法?”
“侯爷不认为是在下杀了青衣么?”
“青衣确实死得冤,他与本候也是颇有些交情的。不过……”,秦暔包扎好伤口,站起来,看向楚汐。
“比起智者公子而言,他的死已经不需要再考量。本候已经为他办了隆重的丧事,以王侯之礼下葬,且对他的恩师殷魁相国大人也已有交代。此事,到目前为止,是谁杀的,已不再重要!”
他没有说相信一定不是他杀的这类的话,只是说真相已经不重要,是不是在他心中还是有些怀疑是楚汐所为的呢?
答案无从知晓。
自然,楚汐也不会过分的往心里去,前段时间那么苦那么难熬都过来了,现在还纠结那些做什么?
想起刚才公主的表现,楚汐试探性的问:“既如此,那杀害青衣的真凶便不要再追究了吧!任是谁都已没有意义。”
秦暔看着楚汐,若有所思:“好,由你!”
明明是那么轻飘飘的无关痛痒的话语,听起来,却有那么一丝宠溺。
令他有一瞬间的心猿意马。
“楚汐啊,你知道吗?本候每次见你这手还在流血的时候,本候总感觉自己的手也很痛,掐上去又不痛,但总是能感到那种隐隐作痛。似乎你身上的痛,本候身上也会有一分。那感觉即便很痛,却痛得很不真实,现在好了,有了伤口,痛也实在了!本候跟你一起痛!”
楚汐怔怔地看着他说话。
“前几次见你也是,不是心痛就是头痛,所以当时本候觉得你晦气,见着你就不舒服,因而才不愿见你。”
“之前本候总会感觉莫名的烦闷,暴躁,现在却没有这种感觉了,有些奇怪!”
今天的秦暔竟然跟他说这么多话!他心里不禁泛起一种错觉,好像他们又回到了以前那种形影不离的时光。
因为内心深处丢了他,所以变得暴躁不安,整个人的心绪和思维也回到了遇到他之前的状态。而现在,心里深处失缺的那个位置,已经开始有一些浅浅的映象,所以人的脾性就安宁了许多。
就如方才,他对着妺雅说那些话,说完后他完全不觉得哪里不妥,也丝毫不觉得有违和感,反而颇为熟悉,就好像,以前这些话,是他经常讲的一样。
“楚汐!”
“嗯?”
“以后本候做的有何不妥的,你一定要提点本候,可好?”
“好!”
“清明虽已过,青衣之死也不再追究,你与本候一起去他坟头扫扫墓焚柱香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