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朵白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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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中行进的列车均匀地晃动着车厢。在科技发达的今天如此破旧的列车也只有在这种深刻连接着古老与现代,历史与今天的鸿沟之间才存在着。
风再也无法入睡。
睡梦中那次和储·安燃的见面恍然发生在昨天。
诡秘的气氛;隐晦的提示;以及最终让自己一步成错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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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很安静地跪在原地。并没有人叫他起来。所以,虽然尴尬但他也只能跪着。
“倒是个知书达理的。”头顶上静王的声音隔了好久才响起来,“抬起头来吧。”
风毫不迟疑地抬头,眼中看到的是储·安燃略略吃惊的眼神。
那是一双美丽的金色瞳孔。据说因为身体里流着牧兽一族的血液,所以才呈现那样的色彩。
风的身体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激动。
他仔细地看上位坐着的那人,连衣角的一丝褶皱都不肯放过。
“你这样子被皇帝看到了可是要连累我的。”安燃温婉地笑了笑,出言打断了风渴慕地眼光。
风敛了敛心神,羞愧地红了脸,道:“属下放肆了。请您原谅。”
“呃,还没教他什么就放进内廷啦?!”九色几乎惊叫起来。他皱眉道,“这样可不行的。”
“有什么呢。风侍卫想必是个聪明的人。”安燃倒是不担心这个。他担心的是眼前这个看似温柔的人可能内里是不易屈服的。安燃看着他始终未曾动过的跪坐身姿就想到了这一点:怕是个倔强的人。
九色自怨自艾地咕哝了一句:“怕又得是我的活儿了。”
安燃正了正脸色,朝风发话:“风侍卫,这次调你进内廷是不得已。但既然进了清都,里面的规矩不管是外殿的还是内廷的,你总是要知道的。听说文惠帝在你们的入队测试上,一上来就教训了人。可有此事?”
风有点愣愣地看着安燃变脸。早上在正殿的侧廊上所经历的重压再次向他袭来。风努力地保持呼吸的平稳,答道:“好像是的。被教训的那人是我认识的。”
“可知道为什么?”安燃问。
风犹豫了一下,最后摇了摇头。
“你在对我说谎。”安燃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这让风很不好受,“整个清都都知道这件事。你还要对我撒谎。”
风觉得很委屈。他只是不想私下议论皇帝的风流韵事而已,却被自己最崇敬的人这样训话。胸口一阵的难受让风在抵御来自静王的威压时拙相毕露。他的脸色苍白,额上汗水淋漓。
安燃稍稍控制了施加在风身上的威压,继续道:“整个清都都知道,文惠帝最在乎的三个人:古大统领,愈王,还有就是律儿。一个是他最爱的情人,一个是他捧在手心里的皇夫,还有一个是他不惜一切留在身边的义子。你很危险。”
风迷茫地望向安燃。他不明白他的危险和他现在所处的状况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
“听说你进来清都是因了律儿的一句话,是吗?”安燃把话锋一变,旁敲侧击地问道。
风考虑再三,最后答道:“是。当初陛下说要我来当他的黑衣侍卫,所以……”
“所以你就来了?”安燃嗤笑起来,“风大侠不是江湖闻名的冷情傲骨吗?怎么帝君一句话就让你折腰侍立,成了清都的麾下?”
风默默地咀嚼这些话。是自己欺骗自己太久,所以连这样的谎言都轻易相信了吗?
“刚得知你进清都的时候,律儿也很惊讶。拿了那份新进名单,律儿头次在皇帝的面前失了态。他说:云朵儿怎么来了?早知道他这样实心眼,还不如当初我答应了他。”安燃静静地看着风的脸色越见苍白,继续说道,“文惠帝可是当场变了脸色的。我不知道他当初应了你什么话,不过文惠帝是认定了你要来带律儿走的。幸而,你是个谨言慎行的人,这三个月里并没有让文惠帝看出丝毫破绽。所以,我接下来要问你的话,你一定要老实回答。或者我还可以救你一命。”
安燃收起威势,让风脱力一般坐倒在地上。律曾经跟他说过,这个叫风·流的人是很崇拜他的。或者,他可以藉此让律安心,让文惠帝也定心。打定主意后,安燃示意九色他们把门窗关好,赶走了屋里其他的侍从。
半晌,风才抬眼望向安燃,道:“您,想问我什么?”
“你和律儿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安燃想了想,决定先提点无关紧要的事缓和一下风的情绪。
“三年前。”风咬牙答道。
“在什么地方?”
“我的老家,河源。”
“为了安清家的事?”安燃突然想到一个名字,继而问道。
“是。”风看看安燃,明白这真的是个心思细密的人,恐怕是隐瞒不过什么的。只好听天由命了。
“安清家和你们家是什么关系?”
“世交。”
“安清家的老爷子是江湖闻名的侠义心肠。”安燃若有所悟地说道。
“属下的堂兄风·绿茗,擅用黑蛇细长鞭。五年前的时候他和安清家的大小姐定了婚事。”
安燃笑了,“那就是了。那个时候黑风的确是扬言要娶安清家的大小姐。莫不是为了这事黑风才擅闯了安清家?”
“家兄当时很生气,跑去安清家要保护大小姐。结果在半道上就遇上了黑风。堂兄技不如人,被黑风所伤。幸而途经的律皇爷救下了堂兄。”
“嗯。陪律儿一起去的内侍说律儿那次是看得脸都黑了。”安燃怪好笑地说道,“他原以为是原来那一对是两厢情愿的。却没想到安清家的大小姐临时改了主意,喜欢上了黑风。也是冤孽。”
风叹息道:“堂兄和安清家的大小姐本就没有见过面。所有一切都是父母安排。及到遇见黑风才知道大小姐心中早就有了喜欢的人。当场就悔了婚事。”
“是个烈性子的人。”安燃应了一声,他是听律说起的。先前名正言顺的那个最后变成了插足的第三者,恼羞成怒差点当场就失控了,幸亏律及时阻止。“令兄现在可安好?”
“似乎是,没事了。安清家的老爷子也为了这事亲自登门来拜访。就是三伯看到安清老爷子还是气不打一处来,在家里‘切磋’了好一阵子。现在堂兄整日里都是习武修炼,完全忘记了当初的事。”风和这个堂兄并不熟稔,他只好挑拣着讲一些他知道的事情。
“后来呢?”安燃紧紧盯了风问道,“我是说律儿和你。应该有一个‘后来’吧?”
“后来,安清家来了帖子,让去喝大小姐和黑风的喜酒。三婶又是心疼堂兄又是不好回绝对方。所以只得让我去了。”风说道,“我去的时候安清家倒是开心得很。安清家的大小姐抓住我说了不少道歉的话。我不好意思先走,就留下来喝了喜酒。我是在酒宴上和王爷再次见面的。”
安燃望着风,并不发话。
风喃喃地道,“接下来,接下来……我也不知道了。”风的确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他只知道那天的喜宴热热闹闹,唯独律寂寞消沉。
他记得律疯狂饮酒的姿态,还有他醉倒后的落寞眼神。
“他,喝醉了。”
律在跨出喜宴会场的时候跌在了风的身上。
然后,他搀扶了他躲进了一个没有人的厢房里醒酒。
酒并没有醒。是另一个清醒着的人也被拉进醉乡,从此疯癫无状。
“他说了很多。”
第二天的阳光刺目,张开眼看到泪流满面的风时,北辰·律以为自己还没有清醒。
“你觉得他很可怜吗?“安燃打断了风的思绪,问道。
“我并有资格这样说。”风沉沉地答道,“幸福或不幸,都由他自己来决定。”
“江湖传言,文惠帝为了让律皇爷爷断情,亲手斩杀了北辰家一百多口人。”
“听,听说过。”
“事实是,北辰家为仇家追杀,满门被杀。文惠帝去的时候已经为时晚矣。”
“那,为什么不说明情况呢?”
“皇帝啊拥有了永恒的生命,可是这样永恒不朽的生命是要靠感情维持下去的,否则只能成为行尸走肉。不能爱,便要去恨。”
风望着那张年轻但沧桑的脸,无话可说。他知道的储氏安燃和玄隐帝的结合实在千年以前的事了。自己四十七岁的生命的这个人的眼里大约等同于零。所以风并不理解这些话。只是,他奇怪,律也曾不止一次在酒醉后说了相同的话。
风喃喃道:“我只是想让他好过一些。我知道我是微不足道的。但是律说他看着我会好过一些。所以,我来了。”
安燃看着他越来越坚定的目光,摇头叹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