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的时候，我的律师给我打了一个电话，问我妻子回来了没有。他很无奈的告诉我如果妻子再不回来，女儿的抚养权我很可能就要失去了。卓清英那边已经开始施压了，他们的理由很多，主要列出了三条：生母不负责任，放着幼小的女儿不闻不问；现在的父亲与孩子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考虑到未来孩子的前途，生父可以给予孩子更好的环境。
    我头一次的这么怨恨妻子，为什么在我最需要她的时候抛弃我呢？
    老板恰好抱着一大堆文件过来，我正趴在办公桌上吃便当。
    “林风，”老板示意我过去帮忙。
    我忙放下了筷子，觉得自己运气好差，老板最讨厌的就是有人把便当带到办公室。一般午休的时候老板是绝对不会来的，怎么偏偏在我吃便当的时候来了呢？
    我慌慌张张的跑过去，把老板的文件全都接了过来。
    右肩一热，原来是老板的手搭了上来，他闻了闻我身上的味道，皱着眉毛说道，“我说林风啊，你是捡垃圾的吗？”
    我的脸一红，垂了下去。
    “你今天先不要工作了。”
    “啊？”不会是把我炒了吧？
    “放轻松点儿。”老板重重在我的背上拍了一巴掌，“我知道你最近家里有事，我也不是个苛刻的老板，这两天回家休整休整，薪水和平时一样。”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抠门的老板居然给了我带薪的假期。
    老板用手捏住了鼻子，“你快出去吧，也不要太感谢我，你现在这个样子留在公司还不如不来比较好。”
    老板虽然说话一如既往的辛辣，但是我一点儿都不觉得难过，还有点儿小小的开心，心想着天总是无绝人之路的。走出公司的时候，我觉得外面的空气异常的新鲜。
    不过我的好心情很快就被对面走过来的人吹跑了。
    “林风，能和我去一个地方吗？”他在我前面一米处停下，这么近距离的站在一块，我才发现卓清英的个头原来这么高，比何子恒还要高些，但是他比何子恒要温和的多。
    “去哪里？”我想他找我大概是要谈女儿抚养权的事情吧，他穿的那么正式，浅蓝色的衬衫领工整的外翻，下面端端正正的装饰了一个红色领结。
    他看了一下表，微微一笑，“我下午还要开会，大概只能和你谈半个小时的样子。”
    “半个小时我们也谈不了什么东西，既然你很忙不如改个时间吧？”
    “哦——这样啊。”他犹豫了一下答道，“好吧，我晚上再打给你。”
    看到他的车离开，我着实松了口气。清英这个人平时待人很和善，可是在女儿的问题上，他至今为止都没有做出任何让步。他虽然没有逼迫我要我把女儿交出来，可是我却越来越明显的感觉到我失去女儿的那一天要来临了。
    妻子曾经警告过我，清英是个冷酷无情的男人，他的眼里只能有利益和金钱，他手段的狠辣不是一般人能想象的到的。
    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妻子的话，但是和卓清英比起来我还是比较相信妻子的。
    晚上，我把女儿哄睡了之后顺便去洗了个澡。三天没有洗澡了，头发油腻腻的很不舒服，所以我花了比较长的时间擦洗身体。
    等我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母亲正拿着电话在外面等我。
    “那个人打来的，打了好几通了。”母亲把电话塞给我，小声嘀咕了一句，“干嘛一定要这个孩子，你以后又不是不能生。”
    我好担心母亲这种负面的情绪会感染到女儿。
    我把手机放到耳旁，从里面传来卓清英的声音，“能出来一下吗？我有事和你谈。”
    “一定要今天吗？”
    “那倒不是，但今天中午不是说好了晚上见面吗？”
    我以为他已经忘了呢，还想着天这么晚了，他应该不会来了。
    我可以从电话里听到他呼吸的声音，“如果不方便的话改天也行，但是我想尽快跟你谈一下。”
    “啊，那好吧，你现在在哪里，要我去找你吗？”
    “不用了我去接你。”
    “那太麻烦你了，还是我出去吧。”
    “我现在就站在你家大门外。”
    咦，不会吧？我抓着话筒从厨房的窗户里往外看，一辆亮着灯的车以及半靠在车上的男人。
    我用最快的速度换好了衣服，头发也没来得及吹，夹着公文包换了鞋子就跑了出去。没想到他居然早在外面等了，希望我没有让他等太久。
    “呵~~你来了。”他打开了车门，让我先进。
    “不好意思，让你等这么长时间，不知道你要和我谈什么呢？”
    他递给我一杯罐装的咖啡，“先润润嗓子，刚洗完澡吗？头发还湿漉漉的呢。”
    “啊，谢谢。”
    他把暖气开到了最大，“如果我知道你在洗澡的话，我会等半个小时再给你打电话。”
    “卓先生真体贴啊。”
    他嘴角勾出一抹浅笑，“我很感谢你把我女儿照顾的那么好，看到你为我女儿做的一切，我真的很感动。”
    明知道他不是恶意，但是听到他这么亲切的喊我女儿，我就好像坐在针毡上，坐立不安，害怕他夺走我的女儿，嫉妒他和女儿之间的血缘关系。
    “我不会把女儿让给任何人的。”我压低了声音。
    “先不谈这个，到了地方我们再好好说。”说完他打开了收音机，放了几首轻松的音乐。
    车在高速上开了一个小时后终于拐进了半山腰，这里应该是西城的半山别墅区。
    这里都是有钱人聚居的地方，门外都可以佩带枪支的。我偷偷瞟了一眼旁边的卓清英，很好奇他到底是干什么？他和何子恒虽然有些相似的地方，但是他身上感觉不到何子恒那种大商人的味道，他虽然和善却让人觉得比何子恒更难讲话。
    我吞咽了一下唾液，“卓先生，请问，您是做什么的？”
    他的回答也很奇怪，“赚钱的工作。”
    他把车直接开到了地下室，出来后坐上升降梯来到了二楼大厅。
    我们面对面的坐在一张摆放好文件的书桌上。文件看起来都是一式两份的，难道他今天就打算比我让出女儿吗？
    他坐好后，打开了文件，一字一句慢慢的跟我讲，“说实话，我并不想通过法律的形式解决这件事情。我不想给孩子造成童年的阴影，也不希望你受到伤害。”
    “你为什么执意要把孩子带走呢？明明你当初明知道莹莹怀孕还丢弃她。”
    卓清英的眼睛瞬间变的很犀利，“她是这么跟你说的？”
    “什么意思？难道不是吗？”
    “那个时候我根本就不知道她怀孕了。”
    “怎么会？”
    卓清英手肘撑在桌子上，十指交叉，“我当时躺在医院里，神志不清，等我终于脱离危险期的时候已经过了三个月了。我是半年前才知道原来我有个女儿的。”
    “啊？那你，你怎么断定那孩子是你的？”
    “从产期往回推，能让她怀孕的只有我。她和我上床的时候还是处女，我也不觉得她是个水性杨花的人。”
    “那你凭什么说她不是好人？而且你迟早会再有孩子的，为什么偏偏要和我抢这个孩子呢？”
    他顿了顿答道，“我说她不是好人并不是只在性这个问题上，她只爱钱，她和你结婚也是想把你们现在住的房子搞到手而已，我不知道她对你有没有感情，但是她这次离开，明摆着是不想承担责任。”
    “至于你说的另一个问题……你该知道的吧？我是个不折不扣的同性恋，虽然也和女人睡，但还是男人更吸引我。从我重伤苏醒后，我就不打算在去和女人纠缠了，而是想认认真真谈一次真正的恋爱。”
    他坦诚的令我说不出反驳的话，可是让我交出我的心肝宝贝，我想想就觉得难以忍受。要知道我可能再也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啊！
    “我考虑了很多，孩子跟着你或许会比较幸福，但是跟着我更能出人头地……”他冷静的跟我分析了很多，可是我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除非法院判决书下来，否则我不会退让的。”我的声音开始发颤。
    “你为什么要这么坚持呢？上法庭对你没好处啊……莹莹从我这里骗走的钱和房子我都不要了，我只是希望把孩子带走。据我所知因为那个孩子你和你的母亲感情也出现了裂缝……”
    “你不会明白的啊！”
    “我确实不明白。”
    “女儿她可能是我唯一的孩子了，我……我不能生育。”我咬着牙说出了事实，希望他能同情一下我，放了我女儿，“你不喜欢女人也好，但是起码你还可以再生啊，和女儿没有血缘关系已经让我很痛苦了，你要是把她带走，还不如把我也一起带走。”
    卓清英怔了一下，喝了一口水。
    “咳咳，”他瞟了我两眼，声音压的很低，“能不能知道你无法生育的原因？”
    事到如今我也没觉得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了，“医生说我做的时候……无、无法兴奋。”
    他“哦”了一声，就用一种怪异的目光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看。
    我想起这个男人是个同性恋，不禁开始担忧起自己来。倒也不是我对自己很有自信，而是他的目光太粘滞了。
    “啊啊，我们改天再谈吧，那个，天晚了……我得回家了。”我打算离开这里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们之间换成了这么个怪异的话题。
    他一下子把我按回到了椅子上，动作快的我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过来的。
    “其实，我也很想问你一个问题。”他的声音变的绵绵的，“你是不是……和男人、上过床？”
    呀呀呀，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蹭的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大声否决道，“没有，绝对没有。”
    他皱了皱眉头，“没吗？可你的表现很像啊。我有意无意碰到你的手，你会非常紧张的把手收回去，而且你非常忌讳在别的男人面前脱衣服，甚至上厕所的时候都要挑人少的时候去……如果你和男人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的话，你的反应也太过了吧？就好像你身边的男人都想侵/犯你的似的。”
    “没有的事，我要走了……”我开始结巴了。
    他一下子抓住我的手腕，我不禁叫出声来。
    他盯着我说道，“你有。你一定被男人碰过。”
    “放开我啊，混蛋……”他的手掌粗糙的很，抓在我身上就好像被荆棘扎着一般，痛死了。
    “就像现在这样，我这样抓着你，你就担心我会不会侵/犯你……一招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除了你被男人碰过外，我实在想不出别的理由。”
    “是又怎么样啊？关你屁事啊……”
    他终于松开了我，“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我想我的眼圈此刻一定红了，因为泪水已经开始打转了。卓清英一定不会放弃女儿的，我要失去她了，而且还被他知道了我无法生育的事情。
    我感到我的背被一双粗糙的手轻轻顺着，“我不能让我的孩子跟着别人姓……”
    我推开了他，“你没养过她，这三年里都是我在养她啊。”
    “以后的日子里，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什、什么？”
    “如果你想念她，随时欢迎你来看她。”
    他坚定的眼神令我的希望越来越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