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国卷  三 楼中命案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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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怡然楼后巷的老槐树上溜下来,风歌熟门熟路地摸进了厨房。
    “咦,是你啊小楚,你个死小子,哪混去了,几个月没见人影儿?”才要进门,正撞上一瘦瘦高高的伙计捧着盘子向外走,见着是他,先是一惊,然后咧嘴笑着给了他一拳。
    “大老刘又欺侮人,师傅救命呀!”风歌溜滑得像条泥鳅,哀哀叫唤着窜进厨房,瞄到长桌上刚烤好的胡麻酥,一点都不客气,拈了一块丢进嘴里。
    “哎哟!”头上猛地挨了一锅勺,风歌抱着脑袋,扁着嘴,一脸委曲地看着持勺人,“师傅,你也打我!”
    这被唤作师傅,眉目和善的大胖子,努力板着个脸瞪着风歌,却怎么也掩饰不了眼睛里的惊讶欢喜以及纵容之色,“死小子,你还好意思叫我师傅?哼都不哼一声就没了影子,现在又跑回来干嘛?嘴馋了才又想起师傅我了是不是,嗯?”
    风歌也不装委曲了,笑嘻嘻地跳起来,一把勾住师傅的脖子,身子赖上去,道:“哪能呢,师傅你可冤枉死我了,我可是时时刻刻惦记着师傅呢,只是这一趟临时被掌柜的差去出远门,来不及告诉师傅你啊,对了,师傅,我可给你带了好东西。”说着,他在怀里东掏西掏摸出大小不一的几个瓶瓶罐罐,“这可是我好容易才收集来的各式调料,师傅看看合不合用。”
    打开那几个瓶瓶罐罐看看闻闻,师傅的脸再也板不住,笑骂道,“死小子,总算我没白疼你,还知道惦记着师傅,这几样东西送得真是及时,”说着,脸上微微现出些忧色,“这不,楼里新聘了个姓何的点心师傅,说是从国都来的,弄出来的东西我也尝了,味道真是不错,那人谱儿很大,掌柜的还特意给他另弄了个厨房,我在想着,楼里是不是准备辞了我,只是没好意思明着开口……”
    风歌收起了嘻笑,正色道:“师傅,不是我吹捧,您的点心手艺那堪比长青树,怡然楼屹立临屿这些年,起码有一半功劳是您的。我想楼里请了其他师傅一个是为了减轻您的负担,另外也不过是为个新鲜劲,您可别想太多了。”师傅听了直点头,掌柜的也是这般跟他说的,只不过这两日点他做的点心的客人一下子少了许多,他难免有些忐忑。到也不是说他离了怡然楼就没了饭吃,对自己的手艺,他还是有点信心的,只是他几乎是伴着怡然楼走到如今这规模的,真是舍不得,若不必离开,那当然最好了。
    风歌说得起了劲,“再说了,您还不有我嘛,我这不正给您带了好东西来?哪天我得了空再又来,陪师傅您伺弄新点心,凭师傅你的手艺和我无敌天下的脑袋,绝对盖过那家伙。”
    师傅很清楚风歌在这方面颇有几分天赋,之前不少点心里都有风歌的鬼点子,他对风歌十分有信心,听到风歌这么说,完全放下了心,拿勺子轻敲了下风歌的脑袋,笑骂:“你个臭小子,脸皮越来越厚,堪比城墙了,成天的胡吹乱盖。”风歌知道师傅安心了,便不再说了,只揉着脑袋笑。
    这时,厨房门口探进个头来,喊了句:“紫薯糕一份,桑椹饼一盘,二楼东头第三间,快些!”便跑了。
    风歌挑挑眉递了个:看,这不就来了的眼色,师傅一面瞪他,一面麻利地将指定的糕点装盘,这时才注意到,厨房里除了风歌与他,竟没了别的伙计。
    “我去吧。”风歌笑嘻嘻的接过盘子。
    “好,那你就跑一趟吧。”师傅递过托盘,以往风歌在这里混吃骗喝时也常帮着忙不过来的伙计跑个腿,或是顶替某个开小差的家伙,楼里掌柜伙计都认得,也不虞有它。
    只不过今天,风歌是另有目的。
    上楼时,风歌状似随意地瞅了眼大堂,李虎几个还在,而袁哲,果然也在。
    李虎,他认得,东江十二水寨十二头目之一,行八,为人鲁莽,嗜酒。甚至他口中的大哥,那个眉目阴沉的瘦脸汉子他也认得,十二水寨大当家余让。而东江十二水寨,在齐国。
    千里迢迢,跨越国界,来到临屿,他们要做什么?这——才是风歌真正好奇的地方。
    至于袁哲,以他的气度与打扮,绝对是有来头的——甚至,他隐约猜度到了他的真实身份——哪怕是贪嘴好吃,也实在不该不选楼上雅间,却委曲自己坐在这喧闹的大堂,他本来就有所怀疑,之前袁哲那一瞅更是个败笔,只片刻便揣度出自己的身份的人实在不可能没觉察到刘桐他们隐忍的焦急,他却露出一副本欲答应却在发觉刘桐等的不耐才推拒的样子来,叫他怎能不怀疑内里有问题?所以他打发了刘桐他们回去,自己却换了伙计的身份重回怡然楼准备好好瞧瞧。
    风歌给东头第三间的客人送上点心,端着盘子退出来,正打算借机楼上楼下的雅间查探查探,忽然听到隔壁间有动静,像是椅子翻倒的声音,他心中微动,迅速靠过去,轻轻推开房门。
    屋里没人。
    风歌微觉讶异,迅速闪身进入一查,确实没人。风歌对自己的耳朵极有信心,知道断然不可能听错,所以——他猛地抬头,空气里飘散着一丝极淡的异样气味——血的味道。
    他扑向窗户,伸手推开紧闭的窗子,探头向上看去,楼上这间窗户是开的。翻身扒住楼上窗台,轻悄悄探头:靠窗的八仙桌上,一壶茶,一碟点心,一左一右两个杯子,桌边无人,他再往下看,便见右手桌腿边地上侧躺着一人,身后是翻倒的椅子,身下一滩血迹。
    风歌飞快地窜进屋子,来到那人身边蹲下,发现他心口处插着把匕首,血便是从那里流出来的。他伸两指在那人鼻下试了试,还有一点微弱呼吸。他一手扶起那人,一手抵在他的背上,绵绵不绝的温热气息渡了过去,小半盏茶的工夫之后,那人慢慢地张开眼睛。
    “你,是,是……谁?”声音微弱。
    风歌没理会他的问题,直接道:“这一刀正中心口,虽没有立时要了你的命,想活怕也没有可能,阁下若有什么想交待的便快些说。”
    那人像是总算记起前事,记得了现下的处境,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失焦的双眸终于凝聚起些许光采,“解,解开我的发髻。”艰难地说完这句,他大口大口喘息。
    风歌伸手两指略用力捏断了束发的丝带,扯去头巾,一块榆树叶片样的赤褐色东西滑了出来。风歌拾起它,递到那人面前,“可是这个?”
    那人点头,“给,给你,替我,报,报…仇。”
    风歌问:“这是什么?可有什么意思?作何用处?”
    那人道:“是…是…”忽然头一歪,便没了声息。
    风歌忙又去探他的鼻息,没了,他再催内力,没有反应。收回手,他暗暗叹了口气。他来得迟了,这人伤在致命,大量失血,已是油尽灯枯,渡气为他吊命,也仅仅支持了这么一小会儿,留下了个不明不白的东西以及一句报仇的话。
    头大。
    风歌无言苦笑,头痛归头痛,可这命案现场,他不能也不敢多呆。他迅速将这人的头发重新束起,用头巾包好,又约略打量了下屋子,再无别的发现,于是重新穿窗而出,回到二楼,拿了盘子下楼。
    大堂里,余让与李虎那几人还坐在那里灌茶,而袁哲也还在。边上还有两桌人,也时不时有意无意地偷眼看向余让他们。
    风歌忽地恍然。
    好心计!好手段!难怪余让他们选的最最中间这桌,又难怪带了李虎这个不好茶却好酒的莽汉,演出那一场惹人注意却又刻意撇清的戏来。
    这,根本就是个局!余让、李虎是饵,串起了一群虎视眈眈之人,正主儿显然另有其人,而且已经得手——或者说得了一半手?若不是他另有身份可以自由出入怡然楼而不虞注目,又碰巧听得动静,险些连他也被糊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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