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玖 星朽之祭·复苏的舞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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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似随意的向前踏了两步,四周景致一阵变幻。孤岛悬浮,一阙雪白的殿宇呈现在眼前,它有些破败,高大的华表早已坍塌,所有的植物亦只剩一株伏裘紫,苍劲的银色枝干宛若盘虬,碧紫色的雪花状花叶浓密。玉质的台阶布满斑驳的裂痕,暗黑细密的七叶苔萝纠结而上。雪裳的女子在阶上垂眸而舞,额心的银蓝色竖痕暗淡无光,清雅的舞姿缠绵缱绻,如初春白雪,似层层繁花,在诉说着前世的爱恋。墨发如云,缀着几片碧紫的伏裘紫,然而那温柔的举手投足间却遍布杀机!
“澧煌。”九夙轻唤了她的名字,声音不算温柔,却平和许多,没有以往的疏远。那目光里似有溶溶月色,带着追忆的神采。那女子却惘若未闻,垂下的双眸死寂,甚至连睫毛都未曾颤抖,行云流水的舞姿虽柔美动人,却隐隐透出分生冷……像死尸一般的生冷。
九夙心头一颤,千年不变的呼吸滞了滞,墨蓝的眸色有些淡,许久,才敛眉喟叹,“将自己炼成殂奚,你竟也不怕他不舍得……”
“殂奚,是什么?”半鬼仰起头,只望见他棱角分明的下巴。
“一种傀儡。以灵台之火祭炼仙元,淬遍肉身。即时光不能磨,万年千载,不毁不朽。外表看去鲜亮如初,也不过空壳一具。三魂七魄,唯一魄独守,而这一魄,恰恰保留了她的本能与记忆中最重要的事。”
“真可怜……”半鬼凰怅着一张小脸,望向白衣。却见凄魅如血的颜色在她额心一闪即逝。
九夙艰涩一笑,宛若漫漫雪沙中枯蓬一撮,“她是自愿的。”他伸手抚上身前那层银蓝色的光幕,噼里啪啦的电蛇缠上他的指间,他并未阻拦。“她在阙罗宫外设下结界,也许就在那株伏裘紫下,祭炼了自己。”
半鬼有些不解的看向他,探了指点上他被电蛇环绕的手背,那丝丝银蓝便无声湮灭了。
“她想要守护这里吧。这个承载了回忆的地方。”说罢,弹起一枚随手拾起的碎玉,恰好落在那结界线上,女子莲步微移间,已化作飞灰……又有数枚同时落在线上,也在同一时间被女子看似不经意间毁掉。
“那……那株伏裘紫的树灵呢?她也会杀了它么?”半鬼凰扯住九夙胸前的一绺青丝,急急问道。
是啊,那么久的一棵树了,又是鲜有的灵物,怎么可能没有树灵呢?那个精灵一样的孩子,碧紫薄衫。但……“它在澧煌的发间呢。”似是想到什么,不禁失笑,“这家伙居然懂得在最后一刻将身体里的花灵融入她仅存的一魄中来保全自己。”
“境中的男子是谁,澧煌是为了他吗?”
“他叫廉星朽,是在星朽之祭最盛时诞生的神。他与澧煌动了情,便被当时的王母下令剔了仙骨,贬落凡尘,而澧煌亦自毁修为追了下去。这一去,便是好几世。是惩罚吧,澧煌不老不死,她只能看着廉星宿在尘世里轮回。澧煌的本体是株蕞陌阑,被俗世中的妖修发现后,对她起了贪念。那时的澧煌不敌,竟被生生打回了原形……幸的是,星朽不知何时恢复了仙体,将她植回了九天息壤中。这时刚逢戚罗王带着天将来追击,带回了重创的澧煌。澧煌生来便开了天眼,玉帝怎会轻易放过她。”
“那他呢?”
“神魂俱灭,自是陨落了……”
“何苦呢。”半鬼凰脸上有些郁色,靠在九夙肩上,喃喃道。
“情之一字,谁又能说得清。”九夙深深看了澧煌一眼,微颔了颔首,转身离去。
“那哥哥可知什么是情?”半鬼凰的目光依旧留在那道飞舞的身影上。
下魇顿下脚步,目光飘远,仿佛真的在思考似地,许久才淡淡的说,“我不懂。”
他伸手划破虚空,在乳白的光晕笼罩住他们的前一刻,半鬼凰却看见了此生难忘的一幕……
雪裳女子不知何时停下了舞步,伫立在破旧的台阶上,魔魅的冰红色眼眸流光溢彩,完全不似心智尽失的傀儡。怔怔的望着九夙离开的背影,唇角若有若无的勾起一丝弧度,目送故友。及膝的长发在风中飞扬。碧紫薄衫的小童就站在她身后,水晶般的大眼睛望着澧煌,流转着迷恋的色彩。在他心中,只有澧煌,才是他的神吧。女子安详的闭上双眼,清清一声叹仿佛掸落了所有尘埃。继而旋舞起来的那一瞬,伏裘紫上的所有花叶扬扬了漫天,竟化作一只只碧紫的蝴蝶,翩然了整座宫殿。
半鬼闭上眼,搂紧了九夙。
哥哥,你错了。他并非为了保全性命而将自己的花灵融入她的魂魄,而是因为只有那一次机会,他才可能永远陪伴在澧煌的身旁。那家伙,是对她有情吧。
情,是不是希望一辈子跟对方在一起呢。
回到鋈玖殿时,怀中的人早已睡熟,但一直抱着九夙不撒手。无奈,他只好抱着他和衣而卧,却遗漏掉小鬼唇边微微绽开的笑意。
是不是,懂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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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府——鬼麟池——
密密的鬼麟竹笼罩在黑色的冷烟里,如墨晶的竹节里似有水波流转,每一片鳞上生满符文,晶莹的竹叶尖凝出一滴如墨的露珠,汇入竹林中心的池中,黑色的池水意外的剔透。
男子站在池边,一袭白衣染上了星星点点的红,尤其是心口处,如同绽开了一簇红梅。长发如雪的清冷,却并非那种苍老的颜色,反将他衬得更加圣洁胜过九天之上的神袛,谁能把他与冥皇联系在一起?气质虽不同,但容貌与下魇九夙一般无二。他用指腹拭去唇角的血迹,墨色的重瞳望向远处的女子。那身形有些虚幻,透着神秘的银蓝光彩——是她灵魂的颜色。额心的竖痕神光流转,是同她眼眸一般璀璨的银蓝。她面无表情,看了下魇九泉一眼后,向月轮走去。
“岳母!”九泉冲那背影喊道,看见她在空中一个趔趄差点摔下来的时候戏谑的一笑(这厮绝对是故意的……)“我一定会认真负责的!!”
澧煌愤愤的扭过头,“我还没答应把他嫁给你呢!”
“木已成舟,米已成炊,你后悔也来不及了~”九泉笑的很欠扁。
“……”澧煌被噎住,半天才憋出一句,“你比你哥脸皮厚多了。”
“那当然,”很自然的把它当做赞扬,“我不脸皮厚点,那什么时候才能跟他修成正果啊。”
“你好好待他。”澧煌懒得跟他多说,招来一团月华。
“一定,岳母大人亲自连夜赶来训诫,小婿定当不负厚望!岳母慢走哦。”九泉没有送她,看着她消失在月色中,严格来说,是消失在这个世界里。她动用最后的灵力,想要教训欺负自己孩子的混蛋,看了他的态度也算安然离去。从今再没有澧煌。他唇角带着温暖而认真的浅笑,“接下来,我会守护的。”
不过刚才下手还真够狠的,看在是岳母还不敢反抗,几千年没受过伤了,一点也不怀念。
白光一闪,伤口已尽数痊愈,依旧是白衣如雪。邪魅的笑意攀上眼底,“我得去看看啊,免得他们老闯祸。”眼角微微上扬,“更何况,自家娘子,还是看紧的好。”
距离产生的不是美,是小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