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章 败退朝歌(下)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070  更新时间:11-06-15 2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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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智瑶得得意洋洋提着脑袋给董安于看,董安于看着看着一阵恶心涌上来,冲智瑶连连挥手:“公子快些拿开!快些拿开!”智瑶大笑,将脑袋交给左右,道:“董大夫!籍秦已死,我们就不用去邯郸了吧!我军此时士气高昂,冲回去杀邯郸军一个措手不及!”
    董安于摇头,笑道:“将军,这是中策,我有上策为何不用?”
    智瑶疑惑:“哦?上策?”
    董安于道:“将军继续围攻邯郸城,并且要狠狠打!打出将军的威风!我则带着籍秦的人头回大营,让那三家看看他们最得力的大将已经战死!将军不知啊,得一勇将,胜过千军,失一勇将,如丢手足臂膀!加之将军杀去邯郸,他们必然方寸大乱,必败无疑!”
    智瑶思考片刻,点头:“这个也好我!我正想去邯郸再施展一番,试试我手中的宝剑利是不利呢!”
    董安于:“将军英明啊!”
    籍秦被杀掉的消息很快传到了中行寅和范吉射耳朵里。如果此时进入到中行氏的军帐,便可看到中行氏一副苦相,如果再有神通,能化作他们肚里的蛔虫,便可知此时他们的内心充满惊慌、气愤、无奈……中行寅仰天长叹:“籍秦一死,我们犹如失去了一条臂膀!籍秦那厮虽然粗鲁不堪,着实令人厌恶,可毕竟勇猛过人,能带兵打仗!他这一死,谁还可助我讨伐叛逆啊!”范吉射却用一种不满的口吻道:“坏我们二人大事的,就是智主荀申的儿子!也是你们荀家的后人!你们荀家,可真是人才辈出啊!”智氏和中行氏同祖,皆出姬姓荀氏,范吉射故如此说。
    中行寅一听便极为不高兴,瞪着眼睛道:“你这可是在挑衅哪!我们中行家是中行家!智家是智家!”
    范氏冷笑不语。
    中行氏怒道:“别阴不阴阳不阳的!快点想办法啊!接下来我们该如何!我那孙子邯郸谡带的可是一群乌合之众,我们两军虽然人数众多,可日久必然军心疲敝,于我大为不利的!”
    范吉射不耐烦道:“呀哈,你找我想主意?事情到这个地步可都是你这个大智囊的决策!——你别问我!问你的那些谋士们去!”
    中行氏痛心疾首道:“我养了一群白眼狼!用得顺手的,都他妈的跑了!剩下这几个,都是拿不上台的!”
    范吉射亦痛心疾首:“我那几个跑得比你的快。”
    二人长吁短叹,霎时间好像老了十几岁。
    忽然人报:“主公,高强求见!”
    中行寅一个激灵,这才想起,昨日他的好友高强听闻他和赵氏征战,舟车劳顿,不辞辛苦,从齐国赶到大营,想为伐赵出一份力,尽友人之谊。
    中行氏急忙道:“请进来啊!还通报什么!”那人慌忙滚下去,片刻,高强进来了。此人年纪在五十岁左右,身材高大,面色微黑,脸上一股忠厚之相,他本是齐国公族后裔,姜姓别宗,有好酒之名,年轻时与齐国权臣栾施交好,后齐国动乱,逃至晋国,得到中行寅父亲中行穆子的庇护,做了中行氏家臣,中行穆子卒,高氏即归齐国,因受中行氏之恩,所以与中行寅相交甚好。
    中行寅冲高强道:“子良兄!军务倥偬,疏忽大意,竟然把您这位贵客给怠慢了!恕罪!恕罪!”
    高强道:“这个我了解,中行兄不必多言!我听说智主荀申的儿子智瑶杀掉了司马籍秦,这对联军可是大为不利啊!”
    范吉射:“说的是呢。”
    中行氏都:“子良兄可有对策?”
    高强道:“中行兄你听我说,对策我没有,此时倒有一句奉劝:为今之计,只有尽快撤兵,方可保全中行氏和范氏根基,不然根基尽毁,两家就永无出头之日了!”
    中行寅和范吉射面有不悦之色,中行寅道:“此时撤兵,还不让天下人笑掉大牙!那日后随便那个犄角旮旯的诸侯都敢在我们头上撒尿了!”
    高强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若不如此,两家定受大害!”
    范吉射看看高强,又看看中行寅,然后陷入沉思,好像高强所说的已经成为现实,二卿之家被赵氏等四家瓜分殆尽……可怕!
    中行寅当然不死心:“真的没有办法了?”
    高强摇头:“现在两家根本不是四卿的对手了!中行家和范家的士卒们听闻司马籍秦战死,又听闻晋阳联军有智瑶这样的猛将,杀人手段令人胆寒,又有梁婴父、董安于这样的智囊,再看晋阳城高大雄伟,早就没了士气了!”
    一席话说得中行氏垂头丧气,“我中行寅果真要完了么?”
    高强道:“退守朝歌,可保暂时无事。中行氏和范氏根基甚深,要东山再起并非难事。”
    中行寅看范吉射一眼,终究是拿不定主意。
    高强却急了:“二卿如此不果敢!也难怪要受制于四卿了!”
    范吉射不高兴了:“你这是何意!你是说我们两家——”
    中行寅却打断范吉射的话,冲高强道:“子良兄如此说也不是没有道理!”范吉射有些不解地望着中行寅,表情极为复杂。
    高强见中行寅有所松动,便进一步说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
    中行寅决定撤兵了。
    你们大家说,这个高强够意思不?说得多好啊,“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听起来是真心为二卿好,事实上也确实是为二卿好,话说到这地地步已经恰到好处……可这个高强实在是不够了解中行寅和范吉射,又偏偏画蛇添足说多说了一句话,以至于刚才说的一席话全都白说,还对二卿的错误决策有推波助澜的功效。
    他说:“再说,四卿围攻你们二位,也是晋公不义,既然先前许诺攻打赵氏,就不应再让四卿讨伐你们二位,这话传出去,晋公那儿不好看,与你们二位的名誉是无碍的!”
    中行寅当时就一个激灵,呢喃道:“既然晋公不义,我们何不讨伐晋公呢?”
    范吉射立刻随之附和:“晋公势单力薄!可比四卿好对付多啦!”
    中行寅意见得到认同,眼睛随之一亮:“再者我们打败晋公,便可重振我军士气!届时另立新主,来他个持国君而号令群臣,还怕他四卿么!”
    范吉射:“高!实在是高!”
    殊不知高者不高,高强的一句话,在无形中断送了二卿的政治前途——可怪谁呢?高强也是好意,庸医害人也为救人,被救之人求救于庸医,还不是无良医可求?
    高强当时就大惊:“二位这种想法可是万万要不得!讨伐晋公,便让二卿立时变成众矢之的!”
    “现在我们也是众矢之的。”范吉射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官司多了不发愁的德性。
    高强望着中行寅,中行寅躲过他的眼睛,冲范吉射道:“就如此决定吧!”
    高强慌忙间扯住中行寅的衣袂,慌张道:“中行兄!这可万万使不得!使不得呀!现在与四卿为敌,已然让你难一支应,讨伐国君,则是与晋国为敌,届时二位便成为整个晋国的大敌——”
    中行寅不从,打岔道:“子良兄,我是个固执的人,已经决定的事情我是不会改主意的!当今天下,齐国、鲁国、宋国、郑国,还有那个天子,都与他们晋国交恶,今我兴兵讨之,必得他们相助!我不愁!”
    范吉射点头应和:“我也不愁!不愁!”
    高强欲哭无泪:“中行兄!我是感念令尊中行穆子的知遇之恩,才诚心肺腑与你们说这些话的——”
    “子良兄!”中行寅高声打断高强的话,“我不是没有成算之人!我自己做什么我自己清楚!利大于弊!我能看得清楚——敢问子良兄打过多少仗、看过多少兵法谋略呀?”
    高强欲言又止,望着中行寅,再看看一脸不屑的范吉射,终于死心了,他常常叹口气,极其郑重地向二人行了礼,说:“高某人告辞——不必挽留!高某恨不能尽快离开此是非之地!二卿莫急!只是我永生不忘中行穆子之恩!二卿无路可走之时,可到我齐国避难——”
    范吉射大为不悦:“你这是在咒我们嘛!”
    高强不再言语,看一眼中行寅,“告辞。”出去了。
    范吉射冲门口吐了一口痰,“这人眼红了!”
    高强离开中行氏大营,即刻马不停蹄赶回齐国,心情却无比沉重。
    智瑶带着一支士气高昂的军队来迅速地来到邯郸城下,将军士分为三队,轮番攻击,城中多是老弱妇孺,很快便有吃不消的迹象。
    邯郸谡和舍涉宾听闻邯郸告急,大为震惊,当即撤兵,回救邯郸。
    中行寅见邯郸军已经撤退,便即命撤军,挥师赶往国都,并在途中诏告天下:君行不君之事,侧有佞臣而不清,国中有乱而不平,屠害忠良,无德无功,不可为君,今承天意使其退位,另立明主,以图晋国之大兴。他料想此诏一出,晋国诸豪族、百姓必然归从依顺者无数,暗喜前途光明无限,于睡梦之中竟然笑出声来。二卿大军不几日便杀到国都绛城下。
    晋阳之围解,荀申、韩虎、魏驹、智瑶皆退兵。
    晋公姬午在听闻此事后,又惊又愤,在朝堂之上便口出秽言痛骂中行氏和范氏,即有大臣进言:“君侯此时务必竖起大晋国君之威仪,召令国人共讨之!”晋国即刻下诏,令国人齐心协力,共诛谋国之贼。
    国人尽皆响应。
    此时晋国各公卿大夫、地方豪强及至平民百姓出现自六卿持政以来从未有过的团结一致,纷纷涌动而出,各路讨伐二卿的军马皆不用自家藩旗,而以“晋军”号之,解围的赵鞅随被推举为总帅,他在战前号令誓师:“克敌者,上大夫受县,下大夫受郡,士田十万,庶人工商遂,人臣隶圉免”,晋军军心大振,“晋”字旗势如洪水涌向国都,杀向二卿。
    这自然是中行寅和范吉射所没有料到的——是与他们所料想完全相反的!他们怎么也不想不明白,那个和天子一样徒有虚名的国君怎有能力号召举国之人与他们为敌呢!
    不明白,实在是不明白!
    我来给中行氏把把脉:如果说公卿大夫们讨伐你,那是因为他们巴不得出现一人,冒天下之大不韪,侵犯晋国诸豪的共主——晋公,以此来争取更多的利益,智、赵、韩、魏四家莫不有此动机,而你以你的愚蠢成全了他们,委曲了自己;而那些生活在下层的平民百姓也也纷纷兴兵讨伐你,却是另有原因。
    我是你的后来人,比你晚出生两千年之久,与你相比,我的优势在于,我能“俯瞰”历史,而你不能——直到你所处的时代,**诸族仍习惯将“君”——天子与诸侯,视为一种精神上的依托——君,他们本应该受到尊重,!因为最初能为君者,皆是大贤大德之人,比如炎黄,比如尧舜……**人习惯了在他们上面有个“君”,也习惯了对他们的尊重,或者莫若说,这也是中国这个无神论盛行的国度比较专一的信仰,即使逢此乱世,“君”作为一种虚位,也是不能侵犯的,这是对他们信仰的亵渎!而你以你的愚蠢亵渎了“君”,更激怒了平民百姓,他们会这样想:晋国大乱,我们百姓最倒霉,究其原由,还不是有你这样不忠不臣不仁不义不廉不耻的混蛋在!
    (听闻此话,中行氏低下了他素来高傲的头)
    二卿先是在国都遭遇以四卿为主的大军的重创,两家诸将战死甚多,而后二卿拼死杀出重围,率残部逃逸,欲往卫国,却在途中数次遭遇平民军队的偷袭与侵扰,待二卿狼狈爬出晋国时,本部军马已经所剩无几。
    二卿虽未死,却被晋人定为国敌,言称中行与范两族,为晋人之死敌,国存一日,便不可灭诛贼之心。
    中行寅和范吉射在谩骂与嘲笑声中逃至朝歌,龟缩于城内,严守不出,俨然一只被打怕了的老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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