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 刺秦·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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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
一条笔直的大街横贯而过,其渐渐消失的地方便是咸阳宫。人群熙熙攘攘,煞是热闹。
离月依旧一袭鹅黄衣衫,静静坐在街边小茶摊上,手里捧着一杯清茶。瞧见身后这天下第一等的繁华,又想起邯郸来,心里不免几分黯然。
街上的过客不时有一两人频频回头望向茶摊边上,却并非因为离月的容貌。
——虽然在最热闹的市井,她却无法消遁于茫茫人群。她的孤决与眼下这千岁繁华太过格格不入,一时间突兀的叫人无法回避和漠视。
同样和她叫人难以回避的是她身后,与她相隔摸约百步的男子。月白色儒衫,容貌可算得俊雅,但这男子身上缓缓流淌着月光般的寂寞,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清灵淡然。就算是在这喧嚣纷挠的地方,他身边仿佛依旧是一边宁静淡泊、出尘脱俗的桃源。
身负重任离月自然不会随随便便、无目的的地坐在街边喝茶。她知道今天是咸阳城祭祀渭河湫神的日子。
咸阳城位于渭水之北,自古便有祭祀渭河之神的习俗,以求保得一方太平安定。嬴政统一天下后,为报大秦基业将其定为每年例行的大型祭祀。祭祀当日君王必须亲临渭水之滨,以谢湫神厚泽。
也就是说,嬴政今日必出咸阳宫。而这条街是去往渭水之滨的必经之路。
离月目中掠过一丝波澜——今日她当真可以杀了嬴政么?
不远处的宫城陡然传来一阵阵喧闹——嬴政出宫了!(好吧,我承认,我写到这里的时候笑得难以克制了)
街上的百姓似乎都想一睹这千古一帝的神韵风采,争相向前簇拥而上。秦王身侧的卫兵横起长戈,将黑压压的人群拒开——谁能预料这人群时就没有趁机作乱的暴民。
离月搁下手里的茶,取出四文钱(我真的不知道那时的货币单位,大家将就一下)放在桌上,提剑离开。离凉身形微微一动,闪进人群之中,待师妹走过之后方才缓缓走了出来,望着街尽头那一袭鹅黄色的影子柔柔地叹了一口气,快步跟了上去。
咸阳街的另一边,站着几个很奇怪的人。但看每个人却是看不出半分奇怪之处,但是这三人并肩而立当真便是奇怪得很——居中的女子摸约二十四五左右,年龄算是稍大了点,体态却是轻盈娇媚。薄薄轻纱罩面,三千青丝悠悠垂下,在头顶很随意地挽着个发髻,显得甚是素雅。却身着一袭红衣,如同泣血的蔷薇一般残懒艳丽,竟让人逼视不得。她左侧是个看上去只有十一二岁大小的男孩子,一双干净的布鞋,一身粗布短衣,脖子上系着一条红绳,绳子末端挽着一枚薄薄的羽毛。手中握着一柄比他矮不了几分的青铜长剑,带着一股子与他年龄不符的深沉和犀利,这是眉梢眼角还残存着几分脱之不去的、属于一个十一二岁孩子的稚气。他淡淡的开口,只问了一句:“嬴政的马车,该过来了吧?”
“算算应该是在百步之外了。”答话的是一名白衣女子,容貌算不得绝美,却有一种清清雅雅犹如芙蓉出水般的清秀。“不过,你当真以为那顶错金马车里坐着的是嬴政?”
“不是。”红衣女子回答亦是干脆,声音里却透着说不出的诡谲和妖媚。
“嬴政又不是猪,”男孩子摩挲着手里的剑,“马车里多半是那个天下……”
“多半是辱了我阴阳家百年清誉的叛徒。”白衣女子面色一凛,接口道:“不过,杀了他,嬴政也一样活不长久。”
“霁墨姑娘。”男孩子望向她,“他为什么要背叛师门?”
“为了活命吧,”霁墨自袖中取出一柄精致好看的短剑握在手里,“那一年,嬴政为求阴阳一脉相助,出兵五万入犯魏国,包围了整个阴阳师的村子。”
“哦?”
“我阴阳一脉又岂甘沦为嬴政走狗?”霁墨眼中的光彩越发凌厉,“两百个阴阳师和几万的秦兵相持了整整一月。”
“玉石俱焚?”男孩子一笑,朗声道:“阴阳一脉果然个个傲骨铮铮,我飞羽佩服得很。”
霁墨冷冷地道:“只是谁知道,他竟当了叛徒。为求自保,靠了秦兵。”
“是吗?”飞羽声音突然间小得如同自语般问道:“那你们最后,是如何逃过一劫的?”
霁墨一挥袖子,“我忘了,反正北辰墨这等叛门侍秦的贼子,早是该死了。”
飞羽眉头一蹙,“确是,且不问他当日背叛师门是何原因,单说这七年来,因为他而刺秦失败,死在秦兵戈下的豪杰又有多少?”
红衣女子眉头微微一挑,煞是妩媚动人,嘴唇微微一动,“来了。”
离月极是艰难地从人群中穿行而过,握紧手中“紫郁”站在离先行车马最近的地方。在这等紧要关头,离月蓦地想起大概在自己七岁的时候,师傅教他周易中“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七岁的离月眨眼解释道:“有大作为的人,都把武器带在身上,等待时机……呃……”
一语未了,离凉已经笑得直不起腰了。今日自己偏偏就遇上了这般情况。
等她从思绪中折返回来的时候,秦兵的车马竟然生生停了下来。但听先行军中的副将纵身下马,竖起眉头大喊,“大胆刁民,敢阻拦圣上去路,不想活了?”
离月循声望去,摸约十丈开外的地方立着三个人。两名女子红衣残艳、雪衣清白站在一处当真是抢眼之极。红衣女子右侧却是一名十一二岁的男孩子,清眉秀目,一手微垂按剑,颈子上系着一片白色的羽毛,不是飞羽是谁?
——杀气!
离月不由得一笑,嬴政啊嬴政,想要你死的人还是和七年前一样多呢。离凉站在人群中轻轻一抖衣裳,负手而立、淡淡一笑。
俄顷间,秦兵已将三人层层围住。飞羽横剑朗声笑道:“霁墨姐姐,今日杀了嬴政,我便请你喝酒。”霁墨袂衣飘然浅浅一笑,如同潋滟了一江春水,“好啊,但不知你是请不请得起。”
“死到临头,还口出狂言。”那副将军铮然抽剑向三人砍来。这人武功平平却有一股蛮力,刀锋过处皆是风声猎猎。两旁百姓一见差爷拔剑,顿时四下而逃,一时间惊叫四起。只有几个胆大的市井少年,留在原地甚是兴奋地指指点点。
刀锋扫过,却见红衣一闪。方才居中的那红衣女子已然立在那将军身后,右手三指扣上那将军的颈子。隔着一层轻纱柔柔吹了一口气,娇媚万状地笑道:“口出狂言又如何?”声音温软地如同跌落了三两朵黄茸茸的小花。女子指尖稍一用力,指甲便已经嵌进颈子的血肉里。(太……)
一阵剧痛陡然传来,副将军的脸早已歪曲的不成样子,他对身后软语温存的女子畏如蛇蝎,“饶命”二字哽在喉咙里到底是说不出来。
却听红衣女子语气越发温软,如同对情人的低语,“口出狂言如何?……杀了你……又如何?”一语才罢,但见一口鲜血自那副将军口中喷出,片刻前还裘马扬扬的秦兵副都统(这官职瞎编的)连一句话都未说出口便倒在地上,死了。
点点鲜血溅在女子的红衣之上,显得越发妖异鬼魅,转而凝合成一种勾魂摄魄的美,令人窒息。
离月望着红衣女子——此人说话说的娇媚,杀人却分毫不曾手软,如此这般狠辣诡异,究竟是敌是友?
离凉微微蹙起浓密好看的眉,这红衣女子究竟使的哪派功夫,他竟一时看不出。
街上的秦兵见副将已死,顿时间心下慌乱、方寸大乱,却万玩不能像街上的百姓那般作鸟兽而散。只待统领一声令下挥戈便砍。方才众人瞧见红衣女子的可怖自是避之不及,倒也没人再敢上前送死。
霁墨飞羽又岂是泛泛之辈?二人期期出剑架招,三人联手,不过转瞬,百来个秦兵已到下一半。
飞羽横剑架开霁墨身前的秦兵,回头道:“霁墨姐姐……”
“嗯!”霁墨一点头,已然明白了飞羽的意思,纵身掠起,身法如飞燕般灵巧轻捷,一剑直向错金马车刺去。衣带当风,白袂飘然,当真如同飞仙一般。剑光明若秋水,一剑之光,盛于当空皓月,极清极艳,犹如倾城女子之眸。倾城一顾,就连倒在地上哭爹喊娘的秦兵竟也一时看得痴了。
离凉微微眯起眼睛,那是——阴阳轻生剑。
只见剑锋寒芒一闪,剑尖已经快触在马车所悬的锦帘之上,眼看便要将马车里的人刺个对穿。嬴政就当真这么死了吗?
离月面色微沉,不对,事情从头到尾太过顺利,仿佛是有谁早已设好的黑白棋局。嬴政车马在此,那蒙恬王翦安在?莫忘了,嬴政身侧还有个天下第一个阴阳师。
——不对,有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