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六章万丈红尘情难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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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和三百二十六年初,一场关系着两国生死存亡的战争在元帝签下割让十座城池的协议书后悄然落下了帷幕。
元帝此举让很多人都心存疑惑:为什么在胜负未分之前,他竟愿意拱手认输?
赫连慕辰回朝的第一件事便是宣布凤卿公主身染顽疾,即日起搬入辰光殿静心休养,拒绝任何人探视。
有的人说,元帝爱美人不爱江山,可更多的人却认为九卿星女决定着天朝未来的命运,在公主伤病未愈之前天朝不宜与风属开战,元帝此举圣明。
风属国——海上宫殿
冬去春来,雪融花开。
明媚的阳光透过花枝懒洋洋地铺洒在琉璃地面上反射出一道道绚丽的彩虹光影,美丽的贝壳风铃轻巧地挂在枝头,微风拂过,发出阵阵清脆悦耳的铃音。
风霜雪负手站在窗前,青衫依旧,如瀑银丝随意披散着,未戴面具的脸上隐约带有一抹淡笑,清湛的目光落在桃林深处,那感觉,竟是说不出的柔和。
昨天,当他将最后一瓣紫蕴莲喂入飘零口中后,他清楚地听到她轻轻唤了声“风哥哥”。平日的飘零总是用冷漠来伪装自己,一次次地将他拒之于千里,而现在,就在她意志最薄弱的时候,她还是只想着他,只念着他。
看看天色,飘零也应该快醒了,风霜雪的心中突然有些忐忑,亦或是不安,他不知道等她醒来后会不会又变回那个冷漠绝情的慕容飘零,一想到这里,胸前的伤口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就在他暗自伤神时,床上的人已经慢慢睁开了眼睛。
也许是太累了,又或许是睡得太久了,飘零安静地躺着,脑中空白一片,她闭上眼又休息了一会儿才觉得好象有了些力气,当她再次睁开眼时,一张熟悉的容颜映入眼帘。
风霜雪见她呆呆地望着自己,温柔地唤了声:“零儿。”
又做梦了呢,飘零苦笑。
昏睡的这一百天以来她一直在做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一个只属于她和风霜雪两个人的梦。
她梦见在一片很美很美的桃花林中,她在抚琴,风霜雪在舞剑。漫天花雨中,她凝望着他潇洒飘逸的身影,含情脉脉﹔一曲舞完时,他摘了一朵桃花别在她的发间,笑着说:“很美”。
每一个清晨,风霜雪都会牵着她的小手,登山远眺,静待日出。
每一个傍晚,她总会缠着风霜雪去看海,潮涨潮落,月盈月缺。
梦里的世界,没有悲伤,只有欢乐。
梦里的世界,没有纷争,只有你我。
总以为,能这样一直梦下去也是好的,可是梦的最后,她却看见自己亲手将一支银箭射入了风霜雪的胸口,遥遥相望,彼此锁定对方的目光,风霜雪微笑着将那支银箭挥手拔出,刺目的殷红伴随着那道哀伤的目光在眼前不断地放大,直至天地间全都化为一团血雾,哀伤依旧。
既然风哥哥死了,那我为什么还要活着?风哥哥,你等等我,零儿来找你了。
生不能相守,死也要相随!
“零儿,你醒醒。”风霜雪见她又闭上了眼睛,忙轻轻拍打着她的面颊,“零儿,你睁开眼,睁开眼看看我……”
是他的声音,那么真切地响在耳畔,甚至可以感觉到那股清凉的气息吹拂在脸上,难道这不是梦?
飘零蓦地睁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风霜雪。
风霜雪被她那种陌生的眼神看得一愣,急声问道:“零儿,你怎么了?不认得我了?”
飘零静静地看着他,许久,她才轻轻问:“风哥哥,你……没有死?”
她的一句“风哥哥”让他刹那间感到一股失而复得的喜悦涌上心头,风霜雪笑着望她,不觉眼中竟落下泪来。
“是,我没有死。所以你也不许死,我不许你比我先死!”
飘零费力地抬起手抹去风霜雪脸上的泪水,自己却早已泪流满面,“对不起,我不是真的想杀你,我……”
“嘘。”风霜雪伸指覆上那张柔软的红唇,“零儿,别再提那件事了。”
飘零点了点头,努力撑起睡得发麻的身子,风霜雪忙上前扶起她:“零儿,你要做什么?”
飘零借着风霜雪的力道慢慢半坐起身子,斜倚在床边,“我想……”
“你想要什么?我去帮你取来。”风霜雪体贴地拿了个软枕帮她垫在身后想让她坐得舒服些,可一回头却看见她脸色突然变得极为苍白,急道:“零儿?零儿?”
飘零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间华丽而陌生的寝室,心底骤然一紧,她用力抓住风霜雪的手臂,颤抖着问:“风霜雪,这里是什么地方?”
风霜雪一怔,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样子,低声答道:“零儿,这里是,风属皇宫。”
“风属皇宫?”飘零迷茫地望着他又重复了一次,“我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是应该在泫州别院吗?”
“零儿,你先别慌,你听我说。”风霜雪将她汗湿的小手握在掌心中,柔声道:“你之前受过很重的内伤,那天我和赫连慕溪交手的时候,你又心疾突发,情况很危险,为了救你,我只有把你带了回来。”
听着风霜雪说的话,飘零慢慢回想起自己昏迷之前所发生的事,白茫茫的雪地中两道剑影纵横交错,当她看见青霜剑刺入慕溪胸前的同时她也射了风霜雪一箭,现在风霜雪已经没事了,可是慕溪呢?
一想到慕溪那身被鲜血染红的湛蓝衣袍,飘零的心就如被刀绞一般疼痛不已,忍不住问:“我二哥呢?”
风霜雪脸色一沉,淡淡道:“他没事,我那一剑并没有真的想要他的命。”
飘零愕然,他并不是真的要杀慕溪,怎么说来,倒还是自己误解了他,而她,竟然还射了他一箭!
飘零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风霜雪竟然会用自己的性命去赌她对他的爱,而她,让他失望了。
凝望着风霜雪削瘦的侧脸,飘零很想冲上前去紧紧抱住他说一声“风哥哥,对不起”,可就在她伸出双手的那一刹那,她看见了风霜雪眼底那丝一闪而过的阴霾,刚抬起的手又悄悄垂了下来。
风霜雪看着她欲言又止的表情,只觉心间泛起一阵悲凉,轻叹一声,道:“零儿,你的身子还很虚弱,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跟春雨或者夏荷说一声便是。我明日再来看你。”
出了寝宫,风霜雪便唤来春雨夏荷交代要好生照顾飘零,不得有半点闪失,又转向蝶影吩咐道:“守住凤栖宫,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任何人接近飘零。”
蝶影垂首道:“属下明白。”
傍晚,一阵春雷,细雨霏霏
“姑娘,担心着凉。”
“开着吧。”飘零出声制止夏荷关窗的动作。
潮湿的夜风自窗外灌进,摇曳了烛光,撩起明紫的帷幔,层层叠叠,随风飘荡。
飘零倚在窗前,屋檐流下的水线形成一道透明的雨帘将她与外界隔开,泥土的清香中混合这生命的气息,无声地在四周蔓延开来。
她已经醒来了十数日,虽然风霜雪每天都会抽时间来凤栖宫小坐片刻,询问她的身体状况,但是除此之外两人之间似乎已没有更多的话语,大部分时间飘零都是独自一个人待在寝宫内,只要一走出寝宫,四影其中一人便会寸步不离地跟着她,与其说是保护,倒不如说是监视。
这一切的一切都只证明了一件事,风霜雪已经彻底切断了她与外界的联系,将她软禁在了这座豪华的金丝笼中。
“姑娘,该喝药了。”
飘零收回目光,望着春雨手中那碗浓黑的药汁直皱眉头,“先搁着吧,我一会儿再喝。”
春雨摇头:“不行,御医说了这药要趁热喝,凉了就失了药性了。”
飘零知道拗不过她,索性说道:“我的病已经好了,我不喝。”
春雨愁道:“姑娘,这药是主子特别交代春雨要看着你喝的,若是你不喝,回头主子问起,春雨该怎么回话呀?”
飘零眼波一转,“你就跟他说我的病已经好了,以后都不喝药了。”
春雨为难地看了她一眼,只得端着原封不动的药碗躬身退下。
飘零回到窗前,雨已停,一地乱红,正如她此刻的心情。
“零儿,为什么不喝药?”
来的还真快呢,飘零淡淡一笑,转身道:“不想喝。”
风霜雪来得匆忙,一身青衫被水气晕染得有些暗沉,几缕银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听见飘零如此任性的回答不由得气道:“药是用来医治你的心疾的,岂是你不想喝就可以不喝的?我已经让御医去煎药了,一会儿送来你必须把药喝了。”
飘零道:“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我的病已经完全好了,根本就不用再喝什么药。风霜雪,请你放我回家。”
“回家?”风霜雪眉稍轻佻,“这里就是你的家,你还想回哪去?”
飘零镇定答道:“这里不是我的家。我要回泫州去,那里有我的子民,有我天朝的数十万将士,他们正处在水深火热的战争中,我不能再在这里陪你耗费时间了。”
风霜雪静静看了她一会儿,道:“零儿,泫州的战事已经结束了。”
“什么?”飘零这一惊非同小可,“你再说一次!”
“泫州的战事已经结束了。”风霜雪再次说道,平淡的口吻仿佛这只是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而已,“赫连慕辰已经带着他的大军回洛城了。”
“那我呢?”
“他把你托付给了我,因为只有我才能救得了你。”
飘零深吸一口气,渐渐理清自己混乱的思绪,“你的意思是说,慕辰把我交给了你,所以你们就都各自退兵了?”
风霜雪点点头:“是。”
飘零的目光落在风霜雪淡定的脸上,忽然一笑,似想明白了什么,那笑极轻,却让他感到无比的沉重。
她指着风霜雪问道:“你们把我当什么了?战争的借口?还是彼此相互赠送的礼物?你们做决定之前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风霜雪急道:“零儿,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什么样?”心头突然一阵揪心的剧痛,飘零难受地捂着胸口,目光却依然犀利,“风霜雪,你软禁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零儿,你是不是不舒服?”风霜雪刚要上前却被她冷冷推开,他站在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表情哀伤且无奈,“零儿,我只是想让你留在我的身边而已。”
飘零冷笑一声,傲然道:“那若是我不答应呢?你是不是准备就这样软禁我一辈子?”
风霜雪看向她的眼神极为复杂,是心痛,是怜惜,是失落,却也带有一丝怒气。
就是这样一个美丽高傲的女人,让他又爱又恨。
就是这样一个桀骜不逊的女人,让他头痛万分。
万丈红尘,芸芸众生,看遍世间百媚,享尽人间繁华,可最终还是逃脱不出情爱的纠缠,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上天偏就安排了这么一个女人来到他的身边,让他心甘情愿为之疯狂。
“零儿。”许久的沉默,风霜雪终于再次开口:“我想,我们应该谈谈。”
现在的风霜雪又恢复了往日的镇静,目光深邃,薄唇微抿,面对着这样的他,飘零忽然就失了方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