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六章 灵台明镜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2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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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奶娘抱着我,好一会儿,才突然想起,“小姐,你怎么会回来的?”
    紧紧握住我双手,她无限忧心地说道,“如今南京,虽说日本人不像三年前进城时那般杀人,但也不是你该回来的地方啊。几个月前,新国民政府进都,仪式上还闹过好一阵子,现在想起还让人心神不安。那天日本人在广场上举枪就射,国旗都射成了筛子。这些人无人性的,新政府在他们面前连声大气都不敢出,时下还属敏感时期,小姐你怎么偏偏选在这时回来?少爷他们怎么会答应?实在太草率了!”
    我心里千头万绪,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去说,张张嘴,“我,我。。。。。。”
    奶娘是看着我长大的,往往一个眼神就能让她明白我的心事。她自然看出我不对劲,脸色一变,立刻追问道,“小姐,你是怎么回来的?到底是谁送你回来?少爷呢?智仁少爷也跟你一起回来了吗?”
    我摇摇头,提起他们我心中更加难过。别开脸,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不由岔开话题问道,“奶娘,你知道我母亲的坟在哪里吗?”
    她闻言浑身一震,看着我面露悲悯。
    我哽咽道,“佳丽已经和我说过了,我已经知晓。母亲她三年前就已经走了,我和哥哥都没能在她身前尽孝,母亲养我长大,我却把她置于如此境地,真是再无颜见她。如今我只求能在她坟前上两柱香,不求她原谅,只愿了结一桩心愿。”
    奶娘拍拍我的手,安慰道,“小姐你别再自责了,太太她不会怪你的,别难过,相信太太也不愿看见你伤心。”
    “那我母亲的坟。。。。。。”我继续追问,却突然顿住。有些害怕,害怕奶娘告诉我母亲无人收尸,就这么孤零零的死去。
    奶娘看出我紧张,立刻安慰我道,“小姐你放心,太太的遗体佳丽小姐逃走前已让英国人火化埋葬了。说来,那些人也真是好心,幸亏了他们,要不然,在那种时刻,我们也没有其它办法。太太她和老爷葬在一处。你就安心吧。之后你再去看看他们,相信他们见到你平安一定会很高兴的。”
    安慰完后,她又严肃的问起,“小姐,你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回来的?少爷和智仁少爷在哪里?他们难道没和你一起回来?”
    我张口,正在踌躇组织语言,就听门口传来一声嗤笑,刘文苍慢慢的步进来,“她是我带回来的。”
    奶娘打量一下他,又回过头狐疑的看着我。
    我知道,她是在问我这个人是谁。
    奶娘和我一样,对刘文苍完全不熟悉,就算站在他面前也不会记得我曾有这么一个堂兄。
    我勉强对她解释道,“奶娘,这位是伯父的公子,我的堂兄。”
    奶娘这才恍然大悟道,“原来是长房那边的大公子。”
    她见状立刻恭敬的拜了一礼,诚恳道,“谢谢您将我们小姐平安带回来。”
    刘文苍勾了勾唇角,朝我投来一个别有深意的眼神,有些玩味道,“我一片好心今个倒还是第一次听到一声谢谢呢。有人倒是一直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闻言心中不悦,我下意识的挡住奶娘,寒声问他,“你怎么进来的?”
    他走近几步,我见状又下意识的朝后退。他的脸一下子阴沉起来,“我怎么就不能进来了?静姝,好歹是我救你回来的,而且你别忘了刘静宇他。。。。。。”
    “我没忘!”
    扬声打断他未说完的话,我向他挺起胸膛,努力止住自身的颤抖,绝不让他轻言击垮我,语气凝然道,“你救我,一路护我平安回来,我感谢你,但现在我累了,请你出去可以吗?我和奶娘多年未见,还有很多话要说。再说你不忙吗?”
    他踩着沉重的步子逼近我,暴虐的气息立刻席卷我周身,“刘静姝,你!”
    奶娘这时才发现不对劲,担心的正要从我身后出来。
    我不让,揪住自己的前襟,看着他露出一个委屈凄楚的神情,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放得更轻一点,更柔一点,“你就不能给我一点时间,非得要这般逼迫人?”
    眼见他的神情从暴怒渐渐转柔,我才慢慢放下心来,轻吁一口气。
    正在暗自庆幸,下巴就被人捏住,被迫直视他的眼,让我看清楚其中燃烧的怒焰,“你那是什么神情?嫌恶吗?庆幸吗?刘静姝,你有什么资格嫌恶我?胜者为王,这个世界就这样,弱肉强食,你这样的眼神就像你那些愚蠢的亲人一样。拼死抵抗,还妄想打到**无条件投降?愚蠢!狂妄!一身硬骨头能有什么用?是时候就要懂得服软!”
    “服软?”我尖锐地笑道,“就像你这样做日本人的狗?跪在他们面前给他们舔脚指头吗?对不起,我做不到!”
    我倔强的扬起下巴,高傲的抬起头,直直逼视他的眼。理智上,我清楚的明白我不应该这样顶撞他,但是可忍孰不可忍!我无法接受别人对我的羞辱,更无法接受他们对我爱的人的羞辱,哪怕仅仅只是在语言上。
    他的脸瞬间扭曲了,牢牢抓住我的双臂,气得连声音都扭曲起来,“好,刘静姝,你很好,非常好!你伟大,你们都伟大,我龌龊。你哥他们是英雄,我是懦夫。可惜现在活着的是我。你哥他生死不明,你爱的那人又能为你做什么?你在我这边,他知道吗?何况就算知道,他又能怎么样?他能来解救你吗?他能放下还在打仗的豫西,不顾一切跑过来救你吗?”
    我哑然。我无法扪心自问,因为答案其实我知道,我明白。
    刘文苍看见我的软弱,冷冷嗤笑,“他不能!他只能束手无策。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你身陷险境。这就是你爱的男人,这就是成王败寇!你不是说我是在舔日本人的脚趾头么?我可以告诉你,他们以后就只能舔我的脚趾头。你不是要强吗?我就捏碎你这把过分坚硬的骨头!我看你还怎么对我说教,还怎么瞧不起我!”
    他扯住我挣扎不已的双手,眼底温情尽散,理智尽失,“是我错了,从再次见到你开始就错的离谱!我以为我可以用心,用温情来打动你,我冒着那么大风险救下刘静宇,你有一点感激之心吗?无论我怎么对你好,你是否都无动于衷?”
    不顾我奋力挣扎,不理会身旁奶娘苦苦哀求,他拽住我无比粗鲁的往内室拖,“我大错特措,和你这种冷漠的女人还讲什么真情?既然你从来就觉得我一无是处,我也不用再勉强自己做这些伪君子的行径了!脱下羊皮的狼才是我的本性,这样也许对你我都好。要什么心,我不要了,因为你根本无心!”
    奶娘拖住他的裤腿,哀求道,“请您不要这样,放过我家小姐吧,她无父无母,已经够苦了,您就当好心,放过她吧!”
    他一脚踹开,怒吼一声,“滚开!”
    “奶娘!”
    我挣动的越发激烈,似乎搏命一般,剧烈的挣动让他也无法控制。然后我滚到地上,他毫不在意,钳住我的双手就像拖狗一样往前拖去。
    奶娘爬过来,在他身后惊喘地悲呼,“她也姓刘啊!她是你的堂妹!你不能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会遭天谴的!”
    闻言刘文苍身体一僵,讪笑一声,“天谴?呵,那倒是有趣。”
    毫不怜惜的把我甩到床上,他跟着就压了上来。压制住我不断扭动的身体,双手愤恨的撕扯我的衣物,他怒道,“我早就该这么做,白白浪费了大好时光!真是太蠢了,对不对?我的静姝。”
    “你闭嘴!”我咆哮道,“不许那样叫我!”
    既然已经逃不脱这种羞辱,我也不愿意这个畜牲这样唤我。只有我爱的那个男人才能唤我静姝,没人可以代替,永远都没人可以代替他!
    他撕开我的前襟,盘口剥落,滚了一地。我偏过头,盯着地上滚动的扣子,分明感受到一股疼痛泛上胸口,痛意越发的涌上来,泛到口中时疼痛变成苦意,苦的无法压抑,苦的无法自持。就在那一时,我灰了心、冷了意,放弃了所有的挣扎。
    他反而停下粗暴的动作,扳过我的脸,冷冷笑道,“这是什么?”
    他手中捏着的是智仁送我的银戒。
    我瞬间惨白了脸,我以为我的心已是铜铸,千锤百打也再无法动容,已经死了,已经放弃,已经可以承受的屈辱,在这一霎又无限扩大。
    心中痛感,愈来愈强,银戒泛着微薄的光,就如同我生命中微薄的亮彩。
    那个人,送我这枚银戒,他答应过我会好好保护我。在逃出南京后,他曾经许诺过再不会让我陷入那样的境地,而他却失言了,他没有做到。
    难道,我就没有怨恨吗?
    是的,我怨恨他。
    在我无助生产时,铺天的剧痛,他不在我身边。
    在哥哥力竭倒下时,漫天的血色,他不在我身边。
    在身体将要遭受如此屈辱的情况下,他仍然还是不在我身边。
    我能不怨恨吗?
    我当然怨恨他,怨恨那个爱我却没有保护好我的男人。
    我曾想就这么放弃,不再这样为他苦苦挣扎。
    可是如今,我看到那枚银戒,恨他的那一点心思却又生出了疲惫和无奈。也许,我可以怨他,但不能恨他。
    也许这就是我的命。
    我不恨他了。我也不愿就这样听命,唯有死,于我刘静姝,方保清白之躯。
    我含住舌根,狠狠地咬下去。
    其实,我最怕疼痛,这嚼舌之痛还真的很疼,鲜血慢慢沁出,我轻轻呻吟一声,却抬头冲一脸惊怒的刘文苍淡淡微笑,强忍剧痛,低声道,“我绝不让你得逞,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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