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风落无情】 八.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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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2 一寂又一季,一念又一年
“对!”那人突然就将所有视线凝聚在楼挽风的身上与他紧紧相对。
“我就是唐门门主,唐纤……”他提高了声音,狠狠地强调著“唐门门主”那四个字,“告诉我,他为什麽要殉情?”
“我不知道……殉情还需要为什麽?”楼挽风被他问得茫然,“因为深情,所以殉情……不是麽?”
因为深情,所以殉情……
是啊,因为深情啊……唐纤情难自禁的一遍遍在心里回荡著他的话,眼泪就不由分说的落了下来。
可是为什麽我们没有殉情呢……
为什麽不让我死、我想死……
他忽然一手半遮起了眼,记忆中那张秀丽的容颜越来越清晰,最後渐渐清晰到了残忍。
可是为什麽你死了……而我却还活著呢?
可是为什麽现在我们唯一的孩子死了,而我还是要继续、活著呢……
楼挽风哑然无声,毫无反映地看著眼前的人忽然如此动情。他放下了一直搁著的腿,心里边有些叹息,不过他却没有叹出来。
他觉得有些不知道该做什麽,楼挽风觉得自己这一生,最不会做的,就是劝慰一个好象已经失去一切的人。
楼挽风站起来蹲在他面前,有滚烫的液体透过唐纤的指缝滴在了他的手上。
“为什麽你会在这里呢?你和她没有在一起麽?你怎麽会甘心在这里呢……”虽然於心不忍,虽然觉得自己太过残忍,可是楼挽风仍然问了出来。
唐纤放下了手,满脸的泪痕湿了额前垂落下来的发,沾在脸上说不出的凄美。
“我为什麽会在这里?”他好象连自己都不太清楚原因,像是回答又像是在问著自己,那声音几乎是不可思议到了脆弱。
“因为她啊,都是因为她啊……”他狠狠咬了一下唇,立刻有血被咬了出来,“因为她不准我死。”
“都全是为了、她啊……”
不可否认,唐纤突然掩面流泪,楼挽风即便与他相见不过半刻,也心中酸楚了起来。
看著他悲痛欲绝的样子,楼挽风心如明镜,“她死了吗?”他问完咬了咬牙,又问了句,“二十四年前,到底发生了什麽?为什麽你还活著?”
为什麽你还活著……
这句话著实太过狠厉,唐纤被问得连连摇头,最後只转过头,别开眼望著桌上那瓶“销魂”,出神道:“因为我答应过她……要活著。”
明明是看著桌子,楼挽风却觉得唐纤的眼神似乎是飘向了很远很远的某个地方,那悲伤的样子,仿佛已经将一切置身事外,重新回到了过去。
唐纤忽然暗哑一笑,既讽刺又绝望。
“一切,都是为了唐门玉……”於是往事终於跟随记忆的脚步,一步又一步,回首而去。
“二十四年前……那时我年方二十一,接任唐门门主不过三年……”楼挽风听过有些吃惊,因为看他的样子,如果不是他自己说,楼挽风还真不相信,此时眼前这个人已有四十多岁了。
“唐门素来隐秘,门中亲族非门主之令不得随意出门。”
可能是回忆与说话冲淡了之前的悲戚,唐纤此刻已是稳住了情绪,眼中的泪光似乎只是为了缅怀故人,而对於已故的世事,隔了多年再次提及,眉眼中却是清清楚楚的一道恨。
“那你又怎麽遇上曲家的人呢?”难道因为他是门主,所以就可以随意出行了?楼挽风随口问道。
“我不知道……”其实现在想起来,当年一切都如同一场精心策划好的骗局。
“那一年,江湖传出,曲家家主的妹妹曲秋澜百毒不侵。”
唐门是天下第一毒门,曲家又百年精通於药理,於唐门而言,可谓是当时第一对手。虽几百年双方不曾动过干戈,可唐门一出毒药,曲家便著手研究解药,著实让人恨甚。
“我身为门主,受一门长老委托,入江湖一探究竟……”说著,唐纤的神思便有些飘远了,仿佛一切都回到了那春暖花开,一切都还没有发生的时候。
“所以你就见到曲成仙的妹妹了?”楼挽风顺著他的话说了下去。
“是啊……”当时的他从未想过,这一去,便永不回头。
“我从没想过,会喜欢上她……她是那样聪慧温宛的女子,我不该接近她,我不该诱惑她……”是的,一切都是他的错,一切都不该都不该。可是有什麽办法,已经错了,全错了……而且错的离谱。
“我为得到她而故意接近她,可是我疯了,我居然无可救药的迷上了她……”
“你为什麽要接近她?因为她百毒不侵?”楼挽风注意到了关键。
“因为她的血……”唐纤停了停,低著头,长长的发就半遮住了他的眼睛,“她的血是疗伤圣品。”
他还记得那一年,柳絮吹在了两人一身一肩,从何时起,从最初的计划到最後自己的慢慢沦陷……然而仓皇转身之间,一切都那麽地遥远。
“然而可笑的却是……原来这根本就是一场处心积虑的阴谋……”
他一点点抬起头,那缓慢的姿态带著狠毒闯进了楼挽风的视野,“那根本就是唐门与曲家的勾结……而我居然还亲手断送了澜儿的性命。”
“你说什麽?唐门与曲家勾结?他们不是死敌麽?”楼挽风大吃一惊,突然觉得二十四年前有太多的迷团。
“是啊,死敌呢……”唐纤轻轻一笑。
当权利与名望联合起来成了一个最大的诱惑时,又有谁能忍得住。
“关於唐门,我不想多说……”他突然转开了话题而不再回忆,“你走吧……我现在不想见任何人不想和任何人说话。”
楼挽风错愕不已,这人说变就变,要流泪就流泪,要翻脸就翻脸。他心里面哀叹了下,连连道自己运气不怎麽好。
深深看著唐纤,楼挽风想说些什麽,正要起身却听见唐纤忽然一声低呵斥道:“谁?!”
楼挽风连忙顺著唐纤的视线转头去看,唐纤却已经一甩袖,人到了院外。
楼挽风张大了嘴巴,也没看清唐纤的动作。他奔到门口,就看到唐纤抬头眼神冰冷地看著屋顶上。楼挽风站出一步,也望上瞧,就见一个人一柄长剑握於手,如一棵松树,笔直的站在那里,同样冷冷地与唐纤对视。
只见那人身形一动,飘身而下,转眼站到了唐纤对面,楼挽风左手不远。
他一身黑衣,长及腰间的黑发被一根黑色的发带挽起,脸上左颊有一道长长的伤疤,似乎是被人用刀砍了的。
那人一双眸子冷烈无情,就如同脸上的刀伤一样,比刀锋更冷硬。
他抿著一双薄薄的唇,语气有些惆怅而飘远。
“门主……多年不见,你仍是这般……”
唐纤似乎与这人是旧识,他目不转睛地盯看了良久,忽然如同释怀一般微叹,“原来是你……”
确实是多年不见……其实二十四年,此人早已淡出了他的记忆,如今只有一道伤疤还能让他有些微的回忆。
“不知唐四找我有何贵干?”他凉凉开口。
楼挽风注意到了他的口气有一丝笑意,於是奇怪地打量起那个陌生人。
他原以为是个敌人,但似乎不是……正琢磨著,那人却忽然做了件大出楼挽风意料的事。
只见他倾身一跪,一头长发滑落在了胸前,口气既轻慢又冷厉,但分明与他的行为毫不相符。
“唐四见过门主……”
唐纤一挑眉,什麽都没做,只轻声道:“这些年来,你跟著也不累麽?我早已说过,从当年唐门下了逐杀令那一刻起,我便不再是唐门中人……这麽多年下来,我对唐门已是一无情义二无亏欠,孤身一人了此残生已是我意决之事。谁都不可改变。”
“若是‘销魂’再现江湖,门主都不闻不问吗?”
“‘销魂’与我何干?只要非我所制,我便是不闻不问,又如何?当初我便发誓,从此唐门与我再无瓜葛,唐四,你走吧……即便你我主仆一场,唐门中人,我却也是再也不想见到了。”
他转过身不再看他,这回身的姿态却清冷高贵,傲然独立。
原来这个叫唐四的人是他的属下呀……楼挽风闲闲地靠在一边,冷眼旁观著。反正和他没有关系,他也没立场插嘴,於是自然静观其变。
那人跪在地上并没有起来,似事铁定了心唐纤不松口他就要长跪不起。
“此事已累及四大家族,一旦四大家族获悉,必定连累门主你。到时,定是悠悠众口,门主万万不可置身事外啊……”
他口中的四大家族便是南安司徒、东静北堂、西宁南宫以及北平慕容这四大名门望族。
这四大家族各有姻亲,上至皇室下有江湖,有皇室背景却不干预朝廷,有江湖支撑却不涉及纷争……是除了“倾风楼”之外另一股不可小视的力量。
四大家族皆是隐秘,从不轻易露脸,有人曾说这四大家族的族人武功各各不弱,於是大家以讹传讹,更是莫名成就了四大家族的声望。
唐纤却是闻言一笑,那笑说不出的轻佻。
“江湖中人都道我死了……谁还能记得二十四年前的唐门门主?唐四、你何苦……是谁制了那‘销魂’就让他们找谁,哼,唐纤的药还没见鬼到那个地步……”他说完一甩袖,径自往屋子走去,经过楼挽风身边也不过停了片刻,变挥手“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楼挽风扬了扬眉,看著还跪在地上的人,突然有了想法。
於是他慢条斯理地走到那人身边,叹了口气,“他是不会出来的拉,你跪到死也没有用啊……我找人帮你,你信还是不信?”
那人只瞥了他一眼,突然出手扣在了楼挽风的脉上,凝神半刻略带惊讶。
这人毫无内力!
他冷冷一哼道:“世上能制‘销魂’者,除门主再无他人,谁能帮我、又有谁能帮门主?”这天下之大,却是一提及“销魂”就想起唐纤,现在那药只流在了南宫,一但南宫获晓那是销声匿迹二十四年的“销魂”,必是要怀疑唐纤未死了。
到时只怕又是一场惊涛骇浪……只是究竟是谁弄出了这鬼毒?
我没功夫你就看不起人麽?你丫的!楼挽风在心里白了他一眼,不过也知道这事的严重性,就他看来,唐纤一定不是再制“销魂”的人,如果是,那刚才屋子里,一定到处都是“销魂”了大概。而且他也不认为唐纤会撒谎,这人虽性情古怪了点,却是做事说话往极端处走就是凌厉二字。
也难怪,毕竟曾是天下第一毒门的领袖。
“你跟他这麽久,对这里估计很熟悉了……我要回去找‘倾风楼’风楼主,我叫他帮你,你信还是不信?”他又问了一遍,心想如果这家夥再犯蠢他就不管了。
那人一惊,立刻起身问道,“你是说,‘倾风楼’楼主风析此时身在少林寺?”
“对啊……风析也要找唐纤,只是这会儿没空,你直接找他把事和他说不是一举两得?”楼挽风哼了哼,一脸事不关己。
那人略一沈吟,不待楼挽风说再说一字,抓著他的肩飞身而起,顿时一阵风急速逆向吹过楼挽风的耳际。
楼挽风在一阵奔走中回首而望,那个小小的院落已是渺茫……
**********
当立秋踏进房门,看见寒露静坐在床时,便轻轻呵出口气。
寒露当时发出的“死讯”简直让他们胆战心惊,如今看见他一切安好,立秋觉得,这是这段时间内,唯一能让他欣慰的好消息了。
“寒露大哥……”
寒露是他们二十四杀中最年长的人,如今年华二十有六。他们从小就将他当大哥看,也只有面对寒露,他们才会喊出如此亲昵的称呼。
寒露睁开眼,一见到立秋便淡淡一笑。
“立秋……好久不见了……”
当年随纹染少爷离开“倾风楼”,一别就是两年,如今再见到这个二十四杀最真挚的人,寒露的心头不是没有感慨。
风析只是站在门边,嘴角擒著很淡的笑。
总算……他们都回来了,总算他们都还在……
“立秋,你赶紧看看……”小满一直陪在寒露身边,见到立秋来了如获大赦,赶紧蹭到他身边,“你快把他身上那鬼链子拿掉,看得我心里堵得慌!”
小满杀人向来心狠手辣,可是见若见到自己在意之人身上受一点伤,他就觉得莫名地难忍。什麽叫做手足情深,这便是……即便他们没有血缘又如何。
寒露却像个没事人,只是神色平静地望著立秋。
立秋走到他跟前,垂眼看了下,然後伸手拉开了前襟,顿时琵琶骨间的血肉模糊就这样闯入了他的眼睛。
他不禁握紧了衣服,好不让心底那抹杀意流泻。
这时风析走到他身後,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无言的支撑住他,以防他情绪崩溃。
立秋回首看了一眼风析,颔首道,“楼主,我没事。我现在就为寒露大哥取下这锁链。”
他说著便回头盯了那锁链半晌,突然问道,“多久了……”
寒露怔了怔,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麽後,只轻描淡写的回了句,“五天了。”
“幸好……”立秋立刻呼出口气,“如若再耽搁两天,只怕华佗再世也不能挽回了。”
此话一出,寒露却是勾了勾嘴角,看向风析,“风楼主说一定要在三日之内取出锁链……”言下之意便是,风楼主、到底是风楼主。
风析的眼光始终落在他的伤处,当清清楚楚瞧明白了那伤後,眉心深深笼起,“寒露,那一日,究竟发生了什麽?为何当今圣上要缉拿你与纹染?”
而这一句问话,不仅仅是风析、更是在场立秋、小满心里同样的疑问。
寒露凝神不语,最後只是抬起头看著他尊敬的风楼主,深深的叹息,“一言难尽。”
立秋虽听著,可手却不停,他用力将前襟撕开,有些屏息地琢磨了那道伤口,似乎在研究怎样做才能将疼痛降到最低。
寒露明白他的意思,於是劝道,“立秋,不用顾虑到我,你是大夫,你的医术我很清楚,如果这样一点疼痛都受不住,我也不配为‘倾风楼’的杀手了……”
立秋深深看了一眼寒露,目光尽是不忍,他倒吸口气整了整思绪,便道,“小满,我要热水、烈酒、刀、纱布……”
小满一听立刻转身离开去准备东西。
风析轻咳了一声,道,“说吧……我想知道曲晚枫身为曲成仙的儿子,怎麽会在皇宫。”
风析这一句却是勾起寒露太多回忆,他沈默片刻,终於将他所有知道的过往缓缓道出。
“那一年我受风楼主所托,一路随行保护纹染少爷。”寒露微闭著眼,一想起那时的风和日丽,那位少爷的风神俊朗,还是叹息不已。
“我不知道他与曲晚枫究竟是和关系,我只知道,似乎很多年前,他便认识曲晚枫,且对他有救命之恩。”他想起曾经斯纹染对他说过这样一句话,“纹染少爷和我说,如果当年没有曲晚枫舍弃自己的人生,就没有如今的他,也不会有他与两位搂主的交集。”
风析只是沈吟了一声,静听下去。
“只是後来我才知道,他所为的舍弃人生究竟是怎麽样的一场惨剧。”
见寒露此时神色有些凄然,风析抬头问道,“怎麽了?”
一想起曲成仙对自己儿子的那些令人发指的所作所为,寒露唇角都有些颤抖。
“自从二十多年前,曲家失去了百毒不侵的曲秋澜,曲家对於药物的研制似乎一直停滞不前,因为其实,曲家真正对药理惊通的,正是那位小姐。然而她下落不明,於是曲家在这二十几年中,已然没落。”
风析微微点头,道,“於是曲成仙需要做些什麽来重整曲家。”
“是的。”寒露睁开眼,声音是明显的愤怒,让他整张脸都显得阴沈,“於是曲家三少爷曲晚枫就成了牺牲品。”
“说下去……”风析不动声色。
知道自己有些失态,寒露立刻调整了语气,收敛了性情,“十年来,他将所有唐门研制出的、在江湖上外流过的毒药统统试在了曲晚枫的身上。”
“你说什麽?”立秋震惊,一脸的不可置信,“那不是成了药人了?”
将唐门所有毒药放在一个人身上试验,立秋光听就觉得惨绝人寰,何况那人还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就是药人……因为失去了曲秋澜,所以曲成仙想再弄出一个百毒不浸的人……而唯一的方式,就是从小喂毒。”
寒露想起记忆中拿张温柔的脸,直到现在,他都认为,曲晚枫是这世上最干净、最心存悲悯的人。
可是为何偏偏、这样的人要经历如此惨无人道的磨难,而那磨难……竟来自他的亲生父亲。
风析却是很平静,只是眼底有一抹神色一种情绪轻轻荡了开。
“我不知道他究竟如何入得皇宫……”不过寒露想想,应该也与那曲成仙脱不开干系,连儿子都可以不顾不忌,将一个几乎能解百毒的人送入皇宫换取荣华富贵也不是他做不出来的。
“可是……可是当今圣上,确实对曲晚枫动了真情的。”
虽然那些真情的手段严厉而令人无法忍受,可从一个外人的角度去看,寒露此刻回想起来不得不说,祁煜真的是对曲晚枫费尽心思。
“於是两年前的纹染为了找寻当年救自己的曲晚枫,而进入皇宫?最後带曲晚枫私奔?”风析听完後,说了一句,声音没有一丝情感上的波动。
“是的……那一日,为了救曲晚枫出宫,纹染少爷大开杀戒。”他顿了顿,又说,“这是我第一次,看见纹染少爷使出了‘流风二十四式’剑法……出神入化。”
此言一出,三人皆是沈默。因为都明白了,当日的凄惨。虽不曾经受,却只光凭听,就能猜到……
这时小满一手端著盆水,另一只手拿著一堆东西回了房。
立秋与风析对视一眼,两人心领神会。
不能让小满知道……照他的性子,定二话不说地就要冲到曲家去杀人了。
“立秋……东西都备好了。”小满将东西放到床旁的桌上,一撩下摆就坐在床边,一瞬不瞬地盯著寒露的伤口,“是不是把这链子弄出来,寒露大哥的功夫就能恢复了?”
立秋想了想,不敢断定,“难说。不过穿这条链子的人并不懂法门,要废人功夫不该这样穿,这样只为控制住寒露大哥的行动。问题在於受穿时间有点长,琵琶骨受到了伤害是毫无疑问的……”
“立秋,没有关系……”寒露对立秋投去一个放心的神色,“我说了,不必顾虑。你是整个楼里医术最高的人,我们都相信你。”
立秋呵了口气,“你要忍住。”要将一条已经深入骨血的链子拉出来,那种血肉牵扯下的剧痛,生平第一次,立秋觉得自己的手可能会颤抖。
“那我们开始吧……”
立秋凝了凝心神後,伸手将桌上的酒全部倒入了热水中,就著滚烫的热水,他将纱布在里头浸了一会,然後开始细细地去擦琵琶骨周围的血污。
烈酒对伤口带来刺激和痛楚宛如被滚水烧烫过後直接淋在了皮肤上,小满眯著眼,几乎要以为那伤处周围的皮肤就要这样燃烧起来。
寒露闭起眼,一张脸紧紧绷著。
其实并不疼,真的不怎麽疼……相比纹染少爷与曲晚枫所经受的,这区区小伤根本就算不得什麽。
晚枫……借著这种疼痛的麻木,他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在心底轻轻唤了一声。
**********
此时楼挽风正被那个叫唐四的人抓著一路奔走,此人一身轻功让楼挽风叹为观止。
我的娘哦……他低头看著自己悬在半空中,风声声入耳,急速朝自己扑过的风刮得他脸上生疼生疼的。
“你不知道风楼主住处?”
唐四的声音在强烈的风中显得有些动荡而且被风声掩盖得很细微。
“我迷路了啊……你看这里,每间房子都一样啊……”楼挽风靠著他超强的视力努力搜寻,却徒劳无功。
根本一点印象都没有了……他一大早出来的时候就没回头去看自己之前住的那间屋子有什麽特征。
正琢磨著,唐四忽然停下了脚步。楼挽风抬头一看,就见一人同样身著黑衣,就站在不远处,静静看著他们。
而显然,那人一路追著他们,无声无息却又在一瞬之间,突然超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