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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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七日,天阴阴的,像要下雨。
洛阳余家庄后山的演武场连日来人山人海,群情激奋,比赛已进入到白炽化的最后阶段,谁也没在意阴沉沉的天。
“好!”又是一阵轰天的叫好声,“凌云剑客”袁旭连败前两日晋级的三人,照例收剑抱拳,谦和地温声道:“承让!”
他的气色些微苍白,表情沉重,即便是赢了对手成功进入总盟主的决选,也没让他的脸色有半点开颜,知情的人都知道,“凌云剑客”袁旭这么热衷于争夺武林盟主的位置,是为了借用江湖同盟的力量替他的知己好友无辜枉死灭门的绿云门许门主等众人报仇。
前来观赛的人大多对他抱有同情与怜悯之心,袁旭自许门主遇害后月余来欲为朋友报仇的表现也被人看在眼里,又让人不禁起敬佩之心。
“凌云剑客”本来就侠名远播,少年英雄,又如此重情重义,武林盟主嘛,由这样的人来当是最好不过了。
听着四周细细碎碎悉悉索索的议论声,小娃瘪瘪嘴,扯扯身边人的衣袖,清亮澄澈的大眼睛眨啊眨的,巴巴的望着西门,模样可爱的让人无法抗拒,小声道:“瑜瑜不要去了好不好?”
西门剑眉一挑,微微一笑:“为什么?”
小娃小心翼翼的,把声音压到最低:“那个人很邪,瑜瑜恐怕不是他的对手。”
西门似笑非笑:“娃娃怎么知道?人家可是堂堂的‘凌云剑客’,江湖少侠,怎么会邪?”
娃娃傻呵呵的笑了声,挠挠头,轻轻道:“我就是看得出来啦!他的真正实力还没有用。这里所有的人中,除了萧……青青,大哥哥少数几个人外,几乎没人是他的对手。”
西门眼神微凛,神态却淡淡:“哦,知道了,我不去就是了。”他微微一笑,伸手揉揉小娃的头发,心不在焉地望向演武台上打斗正酣的两人。
黄昏时分,最后站在演武台上的只剩下少林“千佛手”渺尘大师和“凌云剑客”袁旭,比武暂停。
是夜,天空飘起细细的雨丝,气候阴凉下来。
演武台下,依旧聚集了无数的江湖人士,人人屏息静气,集中精力,睁大眼睛期待着三年一度武林大会最后精彩的对决。
整个演武台被悬挂的数十盏风灯照的通明如白昼,冷风呜咽。
渺尘大师一身玄色袈裟,单手问询,静然立于一边,气势沉稳,呼吸绵长,有如入定的老僧佛陀,令人穆然起敬。
与之相对峙的袁旭黑衣肃然,背负长剑,修长的身形如标枪般笔直的站立着,浑身散发着渊渟岳峙般不可撼动的气势,相比于渺尘老僧入定般的沉静怡然,更显霸气张扬,混不逊色。
台上,台下,皆一片沉凝肃穆,在这凄风苦雨的夜,尤是静然。
唯有南面台下一人,无趣的垂目,修长白皙的手把玩着手中白玉琉璃盏,抿了抿嘴,眼中一抹流光闪烁。
倏然一声宝剑清音,有如深渊龙吟,划破无尽的虚空,悠扬而飘渺的传来。
众人屏息以待,但见台上剑光闪烁,掌影穿梭,两道身影舞作一团,乍分又合,如是过了片刻,袁旭忽而一声长啸,身形拔空而起,手腕急旋,剑光连转,竟然将渺尘困于方寸剑网之下。
台下众人惊呼。
渺尘口中轻喝,身形挺拔如山,深深凝定在地上,双手不断幻出千般手印,道道仿似天外拈来,自然圆润,全无斧凿之痕,每每险至毫厘,偏又恰到好处不能删一分不能减半点的挡住了袁旭水银泻地般无孔不入的攻势。
果然不愧是佛家之宝“千佛手”,如此以守代攻,以静制动,守得己身泼水不入,固若金汤,纵然袁旭剑术精妙无双,毫无破绽,就是拖也能将他拖垮。而且袁旭为了保持强有力地攻势,必须不断的全力以赴,真元消耗的速度远远胜过真元补充的速度,一旦体内真气微妙的平衡被打破,气势立竭,又身在半空,被渺尘有心缠住,就是想脱身亦不可得。
更何况,渺尘耄耋之龄,习武将近一甲子,修为之浑厚沛然,是年纪轻轻的袁旭无论如何也无法比拟的。
因而,袁旭看似站在上风,处处抢占先机,但在有心人眼中,如果袁旭不能及时扭转这种局面,那么战败认输,只是时间的问题。
肖昀思绪散漫的想着,不出意料的看见台上青年的身形倏然微微一动,剑走偏锋,与此同时,一阵大风刮来,四周风灯摇晃,照的台上晦暗不明,光影缭乱,但听得黑暗中一声闷哼,灯火复明,台上二人远远分开,又成对立之势。
四周一片寂静,人人面面厮觑,没人知道刚才那黑暗地一瞬间发生了什么,最终比斗结果如何。
风静无言,倏然袁旭长剑归鞘,微微一笑,声音清朗如风:“多谢大师成全!”
渺尘深深凝目望他,忽地悠悠一息长叹,双手合十:“英雄出少年,这场比赛,老衲认输。施主青春年少,前程似锦,还望……好自为之!”
袁旭含笑道:“大师教诲,在下必当铭记于心,永不敢忘!”
这就结束了?众人相顾不解。
余老爷子走上演武台,高声宣布:“那么,本届武林大会获胜者,新任武林盟主就是袁旭袁公子。”话音刚落,演武场就被一阵轰天响的贺喜声湮没。
人人欢呼雀跃,人人笑容满面,人人兴高采烈,仿佛担任武林盟主的是自己一般,瞬间这凄风苦雨晦暗如斯的静夜热闹的堪比庙会。
直过了好一会,袁旭双手高举,连连示意,众人才都安静下来,千百双热切崇拜的眼睛深深地望着他,袁旭微微一笑,声音诚恳而真挚,毫不突兀的传入远远近近近千人的耳中:“首先要感谢大家对在下的支持。大家都知道,在下参加这次武林大会,不是为了武林盟主的权位,只是想,……替在下无辜枉死的许兄及绿云门众人找出杀害他们的真凶并为之报仇,将如此凶残恶毒的凶手绳之于法,以告慰亡者在天之灵。”
话音刚落,台下又是一片附和之声。
袁旭伸手示意,略带苦涩的朝大家安抚一笑,拳拳感激之情溢于言表,目光旋即转向南方,声音沉痛:“风信公子。”
肖昀放下白玉琉璃盏,抬起眼眸,含笑而视,长身而起,嗓音清润而温和,彬彬有礼道:“袁公子。”
袁旭道:“素闻风信庄消息灵通,无所不知,不知风信公子可有绿云门一案的线索。”
“哦!这个嘛……”肖昀微一挑眉,眼中似笑非笑,故作迟疑道,“有是有一点,就是没有足够的证据。”
袁旭急施一礼:“还望公子不吝相告。”
肖昀身形微动,飘然上台,踏转一步,负手站在适才渺尘大师的位置上,静静地直面着他,微笑道:“线索就是,——‘凌云剑客’袁旭。”
“什么?”不止袁旭失态,台下众人亦同时大声惊呼,高声喧哗——这怎么可能,谁不知道许门主和“凌云剑客”袁旭是交情极好的朋友,而且袁旭还为了许门主的无辜枉死而千辛万苦的参加武林大会,一路过关斩将,历经艰辛方才得到盟主之位,所作的第一件事就是查清绿云门一案的真相。
如果他是凶手,那全江湖的人都可能是真凶了!
但是……有人迟疑,风信公子的话,似乎从来没说错过。而且风信公子料事如神,为人坦荡,似乎也没可能,没必要撒这样得慌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众人糊涂了,纷纷喊着要风信公子给一个解释。
袁旭受此一惊,眼睛都红了,勉强克制着不动手,紧握的双手因气愤而发颤,语声沉沉:“证据呢?”
“我说过没有证据!”肖昀微一皱眉,望了退回主位的渺尘大师一眼,声音温润如玉,谦和有礼:“渺尘大师明明稳占上风,为何最后一刻却甘愿放弃到手的胜利,是因为袁公子以死相逼吧!大师一片慈悲心肠,怜公子丧友之痛,复仇之执,不忍多做计较,是以生死一瞬间断然舍弃胜败之念,以自身一败,换公子一命。大师劝公子好自为之,也是因此吧!”
他侃侃而谈,让人无从辩驳。众人这才明白渺尘大师一片佛心,不禁肃然起尊敬之心,又纷纷眼神复杂的望向袁旭,此人执着于复仇,竟然不惜以死相逼,虽其心可闵,其情可怜,但偏执至此,是幸或不幸?
袁旭面沉若水,冷冷道:“你胡说够了?”
肖昀神色淡淡:“说不如做!”话音未落,素手一扬,腕上一物如闪电窜出,竟是他一直戴在腕上的一条银白色的链子,此刻伸展开来柔韧如丝,长似数丈许的锁链,若灵蛇吐信般直逼对手面门:“此物牵情!”
袁旭冷哼一声,长剑出鞘,直击锋锐。
长链一触即收,在空中颤了一颤,又斗转直下,环绕住袁旭周身,自背后欺上颈间大动脉处,真劲隐而未发,去势甚急。
袁旭微微侧身,剑尖挑去,身形变换间瞬间封死对方所有攻势。
长链忽地一收,快捷的令人仿绝方才的招数只是虚招,自背后撞向他背后风府、中枢、灵台三穴,似乎认定了此为他唯一的破绽,大有一往不回之势。
袁旭脸色微变,身形连闪,左掌右剑,堪堪挡住他暴雨狂风般连绵不绝的进攻,同时怒喝道:“你到底想怎样?”
肖昀微微一笑,手中长链急收,出其不意的自袁旭肋下挑向人体腹侧的章门、天枢二穴,此二穴正是袁旭抬首挥剑而露出的空隙。
袁旭脸色大变,再也顾不得什么,左手拈了个奇怪的手印,急急的抓向手链一端,方一触手,链端即传来极大的真力,一送一收,一触即回,猝不及防下根本抓不住。
肖昀淡淡负手静立,脸上神态轻松地仿若不是打了一场斗智斗力的战斗,而是自在的与友携游,赏月吟风,腕上手链生辉,仿佛简简单单的装饰品,但是现在,谁也不再这么认为。
“修罗印!”黑暗中,不知有多少人失声惊呼,面面厮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