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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铜锣湾,写字楼。
“借过——借过——”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女孩拖着包奔出电梯,她夹着文案向会议室方向狂奔,在奋力超越了走在前方的三个西装男和一个做清洁的欧巴桑后,她终于再一次成功地于八点五十九分的最后一秒到达会议室门口,满脸堆笑地迎向秃头总监那张酱紫色的肥脸。
“曲傲霜!”秃头总监的肥脸上乌云密布,“我第一百三十二次警告你,你迟到了!”
“对……对不起总监!我我我……这不刚好……”女孩喘着气,鼻梁上的黑框大眼镜被汗水染上一层雾气。
“曲傲霜,昨天我特意叮嘱过你!今天新的总经理上任,早晨的例会千万不能迟到,你当耳边风么!看看,我们所有人等你一个,你可别忘了,这个职位的前任,上一个设计师龙璧央是怎么被公司除名的……”秃头总监咬牙切齿地咆哮,“身为香港世纪传媒集团的设计师,请你注意组织纪律和个人形象!”
“噗——”女孩突然忍不住笑出了声,旋即意识到自己失态,忙一边道歉一边赔笑低着头滚进会议室,心里却乐得乱颤。
她叫曲傲霜,但在两年前,她还是龙璧央。
现在是2007年岁末,距离龙璧央回到现代社会已经过去整整两年。2005年春节,当龙璧央再次醒来,她惊奇地发现自己正坐在驶回北京秀水街的公交车上,并且恢复了穿越之前的模样,她不仅能说话,也记得所有的事,身边一切如初,就好像之前发生的种种,都是她自个儿在车上做了个长梦。
回到现代社会的龙璧央难以置信地发现,时间在她穿越的这段日子里被彻底颠覆,2005年盛夏,她以哑女的身份穿越到忌国皇宫度过了四年时光,但是当她以白领的身份回到现代社会,这里的时间却仅仅流逝了四个月。
她曾没日没夜地寻找过秀水街的黑衣人,也曾想过将一切故事做个彻底的了结,可是,那个黑衣人再也没有出现过。
龙璧央心灰意冷,那段日子,她几乎难以适应现代社会的生活,她时常会挂念,挂念那些依然活在忌宫中的人,每当她抚摸着手腕上的龙裔古镯,她都无法安然入眠,她甚至想过,没准哪天一觉醒来,自己又会回到那个血雨腥风的世界。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龙璧央终于学会接受现实,一年后,她开始重新整理自己的生活,两年之后,她整了容,将自己的名字和身份改成了曲傲霜,孑然一身地离开北京,回香港发展,并且重新应聘设计师回到从前的公司。在原来的公司里,她是个全新的人,没人知道她是龙璧央,没有人认识她,更没有人清楚她的过往,现在的她,只是曲傲霜,她的人生将从零开始。
“棠总,所有人都到齐了。”秃头总监转过脸看向主座上的男子,瞬间变了张笑脸,一声棠总打断了曲傲霜的思绪。
“开会。”男子的声音年轻而富有磁性,语气虽然淡漠却干脆利落。
曲傲霜听见这声音,心里猛地咯噔一下,当她的目光落在对面主座的男子身上时,她整个人呆若木鸡。
时光飞逝,空间变幻,四年之后,我在此处等你……
“各位同仁,从今天起,我将作为公司的新任总经理与大家一同工作,我不需要墨守陈规的团队,也不会以毫无实用价值的条款来束缚各位的思维与行动,因此,在工作时间我会给大家绝对的自由空间,但我希望大家奉行三点原则去完成工作,那就是速度,市场和品质……”
曲傲霜出神地盯着对面侃侃而谈的男子,目光再也没有移开过,那个男人,他穿着黑衣,轮廓依然棱角分明,言谈之间依然淡漠得看不出情绪……只是,仿佛有什么地方不同了,是的,他的容颜不再苍白,他的脸上有了血色,他的身上透出人的气息。
棠……这个她寻了许久等了许久的男人,这个她到死都记得的男人,就这样奇迹般地与她重逢,而她,一眼就认出了他。
“最后,例行公事自我介绍,工作时间你们叫我棠总,工作之外叫我阿棠便可,我是个很无趣的人,除了工作还是工作,开车常迷路,下厨只会煎鸡蛋,只沾酒不抽烟,只喝红茶不喝咖啡,最大的优点和最大的缺点是不近女色,完毕。”
会议室里骤然发出一阵压抑着的哄笑声,曲傲霜环顾四周,在场的年轻女孩们个个红着脸,男同事们则对这个毫无架子的头儿颇有好感。
“笑出来吧,我不会生气。”阿棠耸耸肩,淡淡地扬起嘴角。
“哈——”会议室里顿时哄堂,紧接而来的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笑够的回去做事,没笑够的继续。”阿棠合上文件夹,下意识地看了看表,过去需要两个钟头开完的会,这个新任总经理仅用了十分钟。
阿棠站起身向曲傲霜所坐的门口走来,高大的身影后落满一群女人倾慕的眼神,曲傲霜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她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停止了工作,她失神地看着他,看着他缓缓地走近自己,哪怕他的眼神极其陌生……
你终于来了,虽然姗姗来迟,却并未失约。现代社会流去两年时光,于忌国,竟已逝去了二十余年,那么,太子殿下,她们拼死守护的太子殿下,我且代她们问你,你的灵魂,终于寻到安身之处了么?
曲傲霜眼眶尽湿,尽管她意识到自己还身在会议室,前后左右全是同事;尽管她知道自己这个将乐观强悍作为公众形象的设计师,此刻如果毫无形象地看着新上任的上司流眼泪,一定会被大家笑死;尽管他已经全然不记得她了……那又怎样呢?她只想肆意地流泪,这一瞬,她只要流泪就好。
阿棠停下脚步,就在跟曲傲霜擦肩而过的刹那,他停下脚步,诧异地回头看着满面泪痕的曲傲霜,不禁微微一怔。
“喂!你这是干什么!我早上只是责备了你几句,用不着哭成这样吧!”秃头总监一头雾水,尴尬地推了推曲傲霜,低声道:“刚让你注意形象,怎么又忘了!”
“没关系。”阿棠淡淡看了秃头总监一眼,伸手从口袋里拿出纸巾递给曲傲霜。
在场的众人既惊诧又迷惑,私下议论纷纷,这,是唱得哪一出?旧情人重逢?
曲傲霜深深地咬着唇,她颤抖着伸手去接阿棠递来的纸巾,这瞬间的触碰,时光仿佛一下子抽回到了当年的北京秀水街,只是,阿棠的手心,是温热的。
“好精致的镯子,是古董么?”下一秒,阿棠的目光不经意地落到曲傲霜手腕的龙裔古镯上,突然,他的眼睛里划过一丝迷蒙的色彩。
曲傲霜心中一动,顿时豁然,她试探着去取腕上的镯子,这一次,她没有费任何力气,便轻而易举地将镯子给摘了下来,随后,她毫不避嫌地拉过阿棠的手,将镯子放到他的掌心,轻声说道:“你赠给我的,我还给你了。”
赠?阿棠不禁勾起嘴角,我不记得赠过你东西。
你是否记得,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因为从今天起,我会用自己最珍贵的东西,来赎回这只镯子的价钱。
你最珍贵的东西?还真有自信呢,我说过,工作之外,我不近女色。
“听完我的故事,再拒绝我不迟,总有一天,这只镯子,你会心甘情愿再次赠我。”曲傲霜并不多作解释,她抬头望着阿棠,瞬间破涕为笑,在众人跌破眼镜的神情中,她径自拿起椅子上的文案,微笑着朝办公室走去。
今晚七点,楼下茶餐厅,点好红茶等你。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