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番外——颛福(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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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留下了这个孩子,就不能留下他的生父和生母。我甚至已经想好,即便朱妘后来生的是女孩,我也会调换成男嗣,朱妘也一定会因为难产而死。
以后这个孩子,我就是他的父,而母后是他的母,我们一起来养育这个孩子,让这个孩子接替我的帝位,成为一位伟大的皇帝。虽然颛明因此而死,但是他在天之灵见到自己的孩子登基为帝,也会有所慰藉吧。
我先将容貌美丽的蒋清赐给颛明为妻,其实也是对朱妘的私情带有一种报复心理的。颛明结婚之后,光明正大的让他离宫在半路上谴人将他暗杀。
听说朱妘听到颛明死讯时表现失态,后来的身体也开始糟糕起来,我能想象得到当她得知这个消息时的悲痛心情,我又是可怜她又是恨她,于是禁不住地冷笑一声。
转眼间到了冬日,离朱妘生产的日子也越来越近。
可是我却已经无暇为她的事操心,因为天气寒冷,各地冻死饿殍者不在少数,我忧心万分,连夜召集朝廷大臣商议救灾之事。
我查阅了以往的史书,上面说有此异象时一般都是君主有失德行,遭致天谴的原因。
我想起了我自己……这样的我正是在忝居帝位吧。
为了弥补我的愧疚,我只有更加废寝忘食的工作,希望可以减少这场因为我而引起的灾难对百姓的伤害。
在这个冬天一向孱弱的九皇兄终是在寺院中病逝了。
母后异常悲恸,连平时最关心的朱妘也无暇顾及,整日将自己关在佛堂里谁也不见。
听说九皇兄是和母后从小一块玩到大的,那种情谊自然万分深厚,母后这般样子也实在叫人心疼。见不到母后的日子里,我感到百无聊赖,有的时候什么都不想做只是发呆。
“皇上?皇上!”
明哲将我从思绪中拉了回来,明哲解释道:“刚才臣向您奏报的是向百姓发放木炭的情况……皇上您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啊?啊,朕并没有什么,刚才只是有些困顿,一时走了神儿。”
明哲低头想了想,说道:“皇上,要不咱们现在去曲艺苑听听小曲儿?”
我摇了摇头。
“皇上您要不要去御花园走走?”
我想了想觉得无趣,还是摇了摇头。
明哲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叹了口气,沉声说:“皇上您以前不是这样的。”
“什么?”我抬头吃惊地问明哲。
“宫里人都悄悄议论,说您是世上最沉默最不开心的皇帝……臣小时候就当您的伴读,臣知道您不是这样的。”明哲小声地说。
“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也许从您娶皇后开始……不,也许从您当皇帝的时候就不太一样了。”
我听完苦笑了一下。
明哲走近我,皱着眉寻思着说:“皇上,臣就想不明白,当皇帝有什么不开心的吗?天下都是您的,天下没有人敢不听您的命令,天下没您得不到的东西。要不然怎么那么多人拼死拼活的要争帝位呢。可是您为什么当了皇帝不开心,娶了妻子不开心,现在将得长子也没有丝毫开心的表情呢?皇上您到底有什么困扰的事情臣下可以为您分担吗?”
明哲……明哲啊,这没有什么让人想不明白的。因为这个帝位本来就不是我想坐的,我之所以在这里只是因为她。所以,娶妻没什么让我开心的,生孩子也没什么让我开心的,何况这还并非我的孩子。但这些心思我永远无法和别人说。
“明哲谢谢你,朕真的没什么,只是最近一直在为天灾的事情忧心。奏章上说街上满是冻死饿死的人,朕想不明白,天气真的可以寒冷到冻死人吗?”
“皇上,您每日吃得饱穿得暖,当然很难想外面的情况。可是那些穷人,住着茅屋,穿着薄衣,没有炭火可以取暖,天气寒冷食物短缺,没有饱腹的食物更加无法抵御严寒。现在京城的大街上满是乞讨的人,许多无家可归的人就直接冻死在路上。”
我听了觉得很不可思议,并且为自己的生活感到愧疚。我站起身来,对明哲说:“明哲,朕想出去看看,朕想知道朕的子民到底如何生活的,而不是每天坐在这空想。”
明哲有些吃惊地说:“皇上,您平时出宫打猎都尽量避免去民区,现在怎么反而想出去了?”
那是因为我怕母后会担心会不高兴。而现在母后一直将自己关禁在佛堂里,宫中也是一片死气沉沉,我想出去透透气散散心,况且我出去是为了体察民情,母后想必不会怪罪吧。
于是那天我瞒着求全,扮成明哲的仆人悄悄地混出宫去。
然后我知道了真相。
后悔出宫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个真相是那样的残酷,撕裂着我,让我如此的疼痛。
车轮不停地转着,我们离宫门也越来越远。
在经过一大片空地之后,渐渐有了人烟,来往的人也越来越多。
我掀起帘子四下观望,只见路人们低着头扛着瑟瑟的寒风,快步的走着,口中不时冒出缕缕白气。
我特意注重了一下他们的穿着,他们浑身包得严严的,穿着好一点的带了一顶厚厚的棉帽,差一点的就拿一团布将自己的脸缠起来只露出一对眼睛。
我稍稍放下心来,这样看起来还好。
明哲指着路边说:“以前这条主道是帝都最繁华的地方,街两边摆满了摊子,吃得用得玩得应有尽有,而现在却空成这样子。现在能找到卖米的都很难,一方面粮食很稀缺,再者即便有也要比以往高三四倍的价格来买。”
“皇上,您看!”明哲指着路边说。
我顺眼看过去,只见一个人歪在路边一角,似乎是名老人,因为我看见了他花白而杂乱的胡子。我诧异的是他在如此寒冷的天气里竟然是赤膊赤腿的,而且没有丝毫的颤抖。
“他死了。”明哲平静地解释说,“他死了被别人扒下了衣服。”
我吃惊不已,马车继续走着,这时有人迎了过来,我定眼一看,是一名头发散乱的妇人,她身后牵着一个小男孩,他们的衣服上都布满补丁。
“大爷,行行好,给点吃的吧……”她用那冻得发紫的手将一个破瓷碗举到我的窗口。
“停车!”我大声喊了一下。
马车停下了,我不顾明哲的劝阻跳下了车。
外面的风吹了过来,脸上被刮得生疼。
那对母子走了过来,我打量他们,我以前在宫中从未见过如此脏兮兮的人,不免觉得有些害怕,不自觉地向后退了退。不过我决定要给他们点什么。
我上下搜索了一下,发现自己身上并没有钱,只好尴尬地看向身后的明哲。
明哲紧忙掏出自己的钱袋,拿出了一些碎银,交给我。
“都给他们。”我命令明哲说。
明哲有一些吃惊,也不敢多说什么,把钱袋倒了一下,又蹦出了两枚银锭。
我将这些钱拿到这位妇人面前,她显得十分紧张。
我将这些钱给了她。
她浑身哆嗦着,仿佛拿到手上的是一个烫手的火球。她又立马警觉地将银子收到自己的内襟里,拉着自己的儿子给我磕了一个头,念着:“感谢大爷,感谢大爷,大爷这么好的心肠以后一定会升官发财的……”
我让她起来,她也生怕我再把钱要回去,拉扯自己的孩子就神色慌张地离去了。
可是当这位妇人离去时,附近许多老老少少的乞讨者都蜂涌上来,拿着期盼的眼神盯着我,口中不停说着大爷行行好的话。
我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们,我们身上的钱刚才已经散尽,没有一点了。
明哲示意我赶快上车,而我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因为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脸面离开。
他们面色蜡黄,发丝凌乱,眼角浑浊,他们穿的衣服是那么破败,鞋子有些已经露出洞来,这就是我的子民吗?而我生活在宫里,每日锦衣玉食。
我到底犯下了怎样的罪过啊。
正在我们进退两难的时候,另一辆马车在旁边停了下来。
那辆精致马车的门被打开了,车夫紧忙拿着阶凳放好,从车上缓缓走下了一名穿着同样精致的妇人。
她穿着上好的貂毛披风,头戴貂毛顶子,目不斜视地从我身边走过。
她很瘦削,眼窝有些凹陷,脸色也有些发黄,看起来并不很精神,似乎疾病缠身的样子。她身后跟着两名拿着红布端盘的仆人,那妇人站定看了一眼人群,然后又转过身去,从暖手筒中缓缓伸出一只手,掀开了其中一个盘子上的红布。
那盘子上整体地摆放着一排排银锭,在这阴天寒风中散发出微微的光。
“都过来领钱吧。”
那妇人说话声音很轻,却足以使那群乞讨者一下子围到她的身边。
“别挤,等着我家少奶奶发!再挤就不给发了!”站在前面的男仆拦着拥挤的人群粗声喊到。
那妇人抓着银锭将它们一个个抛向人群。
人群疯狂地挤着抢着。
那妇人面露淡淡的笑容,丝毫没有因这笔不小财富的散失而心疼的样子。
很快一个盘子的银两散尽,她再次将手缓缓地伸向另一个盘子。
我和明哲对视了一眼,我有些欣慰。虽然屡屡听说官员显贵们欺压百姓,但可见也有善良的人。她看起来身体不好,也许是在做布施祈福。
后来我和明哲打算上车回宫,却就在这时听见身后一声响亮的抽打声,然后伴随着人群中的一声尖叫。
我回过头去,眼前的一幕却是我想象不到的。
那位妇人手中高举着鞭子,挥向人群一下下抽打着。
她变得面目狰狞,口中恨很地念着说:“你们这群卑贱的人!看你们下贱的样子!看你们那肮脏的模样!真让我恶心!真恶心!”
我大惊失色,她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我急忙下车,她还在那挥着鞭子不停地说:“打死你们,打死你们!”。
我伸手抓住了她鞭子的首端,喊道:“你这是干什么?!”
她一下子抽回鞭来,鞭子的尾端甩过了我的脸颊,顿时觉得脸上被刀划过一般火辣辣的疼。
她的眼神中还有着未消散的愤怒与厌恶,而谁也不知道这愤怒与厌恶到底是从何而来。
她轻蔑地看了我一眼,冷笑道,“这与你何干?他们收了我的钱,你问问他们挨打是不是他们自愿的?不愿意,不愿意那就别收我的钱!”
她说的话没有任何道理,我听后简直气愤极了,辩驳道:“不管什么理由,你这样伤人就是不对的!我大胤法文上写明,杀人着死,伤人者将受刑罚。”
她听后大笑起来,“刑罚?谁敢罚我?别说这些贱民们妄想,即便像你这样穿得像模像样的,我照打不误,我就不信在这京城中有人敢治我的罪!”
说完她已高高地举起了鞭子,说着:“即便治了罪也好,干脆我杀了你,再处死我,岂不是解脱!”
我站着一动不动,后面的明哲着急的唤了一声:“皇……不,福子!”他快步挡在我前面,低声暗示说:“在外别闯祸。”因为我出宫装扮的是明哲仆人的样子,“福子”是我们事前商量好对我的称呼,明哲说别在外面闯祸是怕在宫外我们势力单薄发生意外。
“福子?”那个妇人突然就停了手,看向我。
她直直地盯着我,而我没有一丝畏惧地迎上她的目光。
她的眼神里充满疑虑,她锁着眉。我们相视良久,渐渐她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神色也柔和起来,甚至目光闪烁,眼睛里泛出了泪光。
她手里的鞭子一下子掉在地上。
她伸出了自己的手,想要一把抓住我般。那手竟然瘦削如同枯枝。
“颛福!”我想不到的是,她竟然一字不差地喊出了我的名字。
我疯也似地回到宫中。去我从未去过的角落,冷宫,那里有我的母亲……
那里的姑姑并不认识我,我的身上还穿着仆人的衣服。她身材壮实,长得满脸横肉,拦在我面前语气恶劣地说:“哎哎,你们谁啊,胆敢闯入冷宫,是不是不要命了?!”
想到就是眼前这个蛮横的女人囚禁着母亲数年,折磨着她欺辱着她,我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我一下子抓住她的衣领,以我从未有过的粗鲁,对她嘶吼道:“带朕去见朕的母亲!”
“皇,皇上?”她一哆嗦,就要伏地下跪,我把她提起来向前走,“带朕去见她!”我大声地喊道。
那姑姑被迫战战兢兢地走在前面,“这,这,皇上,这……”她停在了一间房前就再也不敢挪步了。
我的母亲就住在这吗?我一直以为已经逝去的母亲实际上还活着是吗?她长得像我小心翼翼保存在枕边的画中人吗?
我轻轻地推开了门。
一股霉味扑面而来,室内杂乱无章,遍布着打碎撕烂的东西。
我从未看过如此肮脏的景象,然后我看见了一个女人散乱着头发蹲在凳子上,她摘着自己灰土土的头发,似乎在抓虱子然后放在嘴里,她的手指缝黑黑的,衣服已经辨不出当初的颜色,那样子甚至比不上宫外的乞讨者。
这就是我的母亲吗?
她在这里,而我一直在哪里?
我扑通地一下子跪在门口,以头触地,泪如雨下。
当我带着一腔愤怒冲到佛堂时,她仿佛已经提前知道了一切,她简短的承认,没有丝毫的掩饰,也没有给我一点解释。
她的淡然她的沉默让我不只是愤怒,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却钝伤我心的沉痛。
我宁愿她说点什么,说她不是故意,说她是迫不得已……那样我也许可以宽慰我自己,说“那不是母后的错。”
我捉着她的肩膀,大声地喊:“解释!您给儿臣一个解释!为什么要那么害人,把朕的母后逼疯,把朕的姐姐嫁给一个傻子!您真的如她们所说这么蛇蝎心肠吗!”
她却不敢直视我的眼睛,这默认了她的愧疚与罪过,“皇帝,随你怎么处置吧。”
处置?我怎么处置?对于眼前这个抚养了我十多年的女人,对于这个我默默爱恋的女人,对于这个虐害我生母和姐姐的女人,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泪水从我的脸颊流了下来,“啊——”我大喊着放开她,疯也似的离去。
我将母亲安置在寿安宫,那本来就该是皇帝母亲的居所。
母亲已经疯疯癫癫谁也认不得了,只是偶尔她会辨得龙袍,把我当成父皇,时而声泪俱下抱着我的腿诉说她是被冤枉的,是被“那个小女孩”陷害的,时而又变得凶神恶煞,挠着我的脸,嘶吼着“皇上您为什么不信任我”的怨言。
我的脸被抓出一道道血口,我直直地竖在那里没有一丝躲闪,看着母亲的样子,几次掉下泪来。这是我亏欠母亲的,这么多年在她受苦的时候,我不仅没在她面前服侍,反而认了残害她的仇人为母,甚至还对那个女人动了情,我是多么的不孝啊。
那个人还让我的姐姐嫁给了傻子,每日备受精神上的折磨和凌辱。当姐姐将经过告诉了我时,她狠狠地抓过我的手,让我为她们报仇,说如果不将这个女人赐死就不配做她们的亲人。她说她现在不会进宫,除非有一天可以看见仇人死去,那也是我们一家人团聚的日子。
我恨她,当母亲疯癫痴狂,又哭又闹,被噩梦缠身在夜晚痛苦嘶喊的时候;
我恨她,当姐姐咬牙切齿,精神偏执,眼睛腥红布满仇恨的时候;
我恨她,是她将我的母亲和姐姐折磨成非人非鬼的样子;
我真恨她,她害了我的亲人,却抚养了我,这么多年照顾我找不出半点虚情假意,多么的狡猾;
我最恨我自己,明明知道了真相,却依然让她活着,迟迟没有为母亲报仇,迟迟不能让姐姐入宫团聚。我所能做得只能是不再去看她,却自欺欺人的将自己陷入无边无尽的思念之中。
我觉得自己似乎被割成两半,一半是对母亲和姐姐的愧疚,一半是对她的不忍。
姐姐质问的书信每日寄来,我为自己感到羞愧,我气我自己,但是将她赶出尔玉宫的旨意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望着冬日里阴沉的天,那正如我的心情,让人喘不过气来,似乎随时都会窒息身亡。
每日的进食也越来越少,自己都感觉到身体迅速地消瘦下去。
我有时甚至在想,也许这样死了是一种解脱,这样死了就不会再怀有对生母的愧疚感,没有了我她也可以继续惬意地在宫中生活下去。
可是我不该持有这样的想法,不该想着就这样弃母亲和姐姐而去,所以我还活着,继续挣扎地活在这个世上,用她赐给我的皇帝的权力尽心尽责地弥补对母亲的亏欠。
也许我该感激朱妘让我得到了解脱。
那天她去寿安宫找我,每日的这时正是母亲进药的时刻。
对于朱妘,我没什么想跟她说的,她背叛了我。之前我还期待过她的孩子,可现在我也不在乎了。
朱妘似乎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她支走了屋里的其他人。我并不关心她跟我说什么,无论是她声讨我杀了她的情人,抑或是她来忏悔背叛我的罪行。
“说吧,找朕什么事。”我冷漠地说。
朱妘没有说话,相反她从袖袍里抽出了一把匕首。
她是要杀我为颛明报仇吗?我本能地向后退了几步。
只见朱妘冷笑了一声,眼前发生的一幕我怎么也不会想到,她将匕首插到了自己的肚子上!
我惊呆了,奔上前去夺去她手中的匕首,“你这是干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疼痛她浑身抽搐着,但却是笑着回答我:“你杀了他,我……我也不想活下去,但是我要为……要为他报仇,你很期盼这个孩子是不是?我不会让,不会让你得逞的,我要杀了你的孩子,让他陪我一起死……”
我终于知道了朱妘的想法,我突然间觉得可笑。
原来她以为她怀着的是我的孩子。
然后她在我面前亲手杀死了它,为的是让我悲痛,为的是为颛明报仇。
我松开她,淡淡地说:“皇后,你真傻……那孩子根本不是朕的,那不是朕的孩子!是你背叛朕和朕的弟弟私通结下的孽种!”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我再次肯定地告诉她:“这根本不可能是朕的孩子!”
“为什么你敢这么肯定?连我自己都不敢肯定这到底是谁的孩子……”
因为我是不能生育之身。可是我不想将这种耻辱的事实告诉她。
“那么我还想问你最后一个问题……既然你都知道,甚至确定这个……这个孩子不是你的,那么你为什么还留着它,你不是恨不得……杀了我们母子吗?”
这也许就是朱妘认定孩子是属于我的原因吧,而留下这个孩子的原因除了我,别人永远也无法理解。
面对我的沉默,她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微笑道:“是哦,那么,那么等到阴间时再让我与颛明一起问你吧,我的夫君。”夫君那个词她重重地说了一下。
她的话是什么意思?当我听到“阴间”这个词时,突然涌起了不好的预感。
我看着她的微笑,那笑如同鬼魅。
突然我感到了一阵腹痛,那痛来得突然而剧烈,我不由得俯下身去。我突然意识到是朱妘在刚才的药里下了毒。
“来人……”我伸出手努力向门边挪去,可是那声音微小的甚至连我自己都听不清楚。
“血,血!”身后的母亲突然兴奋地喊到。
也许是朱妘血的腥气刺激到了她,她变得不安分起来,她奔到朱妘的身边摸来摸去,手上很快也沾染上了黏黏的血液。
“血,血……”母亲还在呐呐自语着。
“母亲……”我痛苦地唤了她一声,希望她能帮我叫来外面的人。
我叫了她几声,她终于注意到我,眼神清明了一点,回道:“皇上……”
“母亲,救我……”
“皇上,皇上……”母亲急切地叫着,踉跄地来到我身边。
“皇上……”她捧着我的脸,眼睛流出泪来。
母亲,您终于认得我了吗?
“皇上,您为什么不信任我!皇上您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母亲的声音突然提高,一把抓住我的衣襟,抖动着我的身体狠狠地说。
这使我的身体感到更大的疼痛,而我却没有一点反抗的力气。
这时母亲瞄到了躺在旁边的匕首,她冲我诡异一笑,伸手握住了它。
我看着她高高举起的手,用尽力气喊了一声,“母亲,不要……”
母亲狠狠地挥了下去。
当那刀插入我的身体时,我瞪大了眼睛。
接着又是一刀,一刀而又一刀。
我伸出手想要阻挡,可是一切已无济于事。
“杀了你,杀死你,杀死你……”
我直直地盯着母亲那疯狂的眼神。
母亲虽然认不得我,可是冥冥之中她是恨我的吧,我这个儿子背叛了她。
我该死。
身体已经疼痛到麻木,眼泪却不知不觉地流了出来。
“母亲,母亲,母亲……”我凄凉地一遍遍地小声唤她。
血渐渐漫过了我的眼睛,视线也逐渐变得模糊。
可是为什么眼前却渐渐浮现了她的面庞,带着微微的笑容。
呵,母后……
她就在那触手可及的地方,母后,我多久没这么叫你了,多久没有看到你了。
我很想你。
我缓缓地向她伸出了手……
母后……我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努力张开嘴,说出我活着永远不敢说出的话。
母后,我爱您……
我爱您……
我爱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