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棂映入房中是，我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正睡在自己的软榻上，而子慕却不知所踪，正在回想何时被他移至软榻上时，门外传来汝嫣的敲门声“小姐可起身了，奴婢给你送药来了。”
    得到我的应答汝嫣推门进来，把药放在桌子上后快步到我面前准备伺候我更衣，“汝嫣，你们家公子现在何处？”我本想问汝嫣是否看见子慕，但想到子慕前来并未与任何人说过，我贸然问来恐怕不妥。
    “公子正与子慕公子在小楼呢，不过这个子慕公子好神奇啊，一早就出现在园中，我们都不知道他是何时来的。后来子慕公子说是有事要找公子谈就去了小楼到现在还未出来。”
    想起昨晚子慕跟我说过的那些话，我便能猜到子慕找延陵谈的是什么了，看来是时候断了这份念想。让汝嫣为我换好衣服，打发掉汝嫣我决定亲自去与延陵说清楚。一个人走在园子里，不知不觉来这里已经一个多月了，这里的人和物都在不自觉中渗入了我的生命，到今日将要割舍掉这些时才发现我竟然会感觉到如此之痛。
    我在延陵小楼的门前我徘徊了一圈又一圈，舍不得亲手打破这美梦，可是现实却如此残酷的不给我任何反驳的机会。终于伸手推开了眼前的那扇门，满室昏暗，窗户全都关得紧紧的透不过一丝光亮，整个楼中空无一人。汝嫣不是说延陵在楼中的吗？为何楼中却无人。正准备转身离开，却听见从琴室中传来细微声响，循声而去只见延陵落寞的坐在凤首箜篌前，满目萧瑟，看到延陵如此我不由心酸。快步走到他面前蹲下“延陵，你怎么了？为何坐在此处？”
    延陵像是才发现我似地，一把抱住我“珞儿，我们走吧，去哪里都好，我们找个山明水秀的地方，找个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
    他抱着我像是抱住了生命中最后一丝希望，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延陵，子慕都对你说了是不是？那你能放得下你一族的仇恨吗？如果你说你从此可以忘记这些不在乎这些，那么我跟你走。可是你放不下，对不对？你要是能放下你就不会与子慕相识，你们等了这么久不就等的是这个机会吗？”
    他吃惊的看着我，正想开口解释，我摇了摇头接着说道“我知道你们并非只是吟风弄月的知己，你们是盟友，因为子慕是唯一一个能够帮助你报仇的人。而你本完全可以离开这个伤心之地，却仍然留在此处为的应该就是可以给子慕提供楚国的信息，虽然我不知道你们的信息从何而来，但我可以肯定的是在楚王宫中一定有你们的眼线，所以为何那日你们会知道楚王一定会到吟雅楼来。”
    说完这些我从延陵的臂弯中退了出来，看着他认真的说道“延陵，你们谋划这么多年，你舍得放弃吗？你真的不要报仇了吗？”他满脸痛苦的看着我，垂于两侧的手紧握成拳，我托起他的手把他握紧的手扒开，只见手心中那清晰的指印刺痛了我的眼，“延陵，你看，你握紧拼命想要抓住的东西到头来给你的却只是伤害，也许放手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难。”
    说完我转身就走，我怕我只要在留片刻就会心软，就会义无反顾的跳入这痛苦的深渊。跌跌撞撞的跑回了我住的院子，远远看见紫藤花架下背对我而站的子慕，他听见我的脚步声转过身来，我从他倒映着我的瞳孔中看到了满脸泪痕的自己是那么狼狈。
    子慕满脸心疼的把我抱在怀中轻轻的拍着我的背，不明白明明是他亲手将这这期望打破却为何要对我做出如此表情，我把头埋在他的胸前，任眼泪打湿他的衣襟，似要把这满腔的郁闷伴着眼泪流尽。
    之后的几日我都未曾出过房门，不知是因为心情依旧沉闷不得发泄还是因为害怕在园中会遇到延陵不知如何相对。一日的大半天时间我都抱着母亲的凤首琵琶坐在花架下发呆，有时想着自己将来的处境，有时什么都不想的坐上半天。汝嫣看到我如此，总是满脸忧心的劝着我出去走走，我只得一次次的推脱身子乏。
    汝嫣见苦劝无法就换着法的给我做好吃的，看着她每人献宝似得端来一盘又一盘精致的糕点，我只得摇头苦笑，她把我当三岁孩子吗，前一刻还嚎啕大哭后一刻一颗糖便能喜逐颜开。不忍拂了汝嫣的好意，我总是勉强的吃些，虽然有时只几口，还是能让这个小丫头高兴上大半天的。
    这日我正坐在窗前弹着琵琶，汝嫣风风火火的跑到我跟前，上气不接下气的正准备开口说话，我拿起放于小案上的茶壶倒了一杯水递给她，示意她喝完慢慢说，小丫头仰头一口喝完杯中的水，还未等气顺了开口就对我说道“小姐，你可不知，今日一早我去厨房为小姐拿芸罗糕遇到了歌舒姐姐，她说小姐现在可是三国之内最出名的舞姬了，整个金城都在传唱着这首词呢。”
    说完从绣袋里拿出一张纸笺递给我，我接了过来只见上面用娟秀小楷写着“美人舞如莲花旋，世人有眼应未见。高堂满地红氍毹，试舞一曲天下无。此曲胡人传入汉，诸客见之惊且叹。慢脸娇娥纤复秾，轻罗金缕花葱茏。回裾转袖若飞雪，左鋋右鋋生旋风。琵琶横笛和未匝，花门山头黄云合。忽作出塞入塞声，白草胡沙寒飒飒。翻身入破如有神，前见后见回回新。始知诸曲不可比，采莲落梅徒聒耳。世人学舞只是舞，恣态岂能得如此。”
    “我听说啊，最近都有些文人诗客送上拜帖，但求与小姐一见呢，不过都被公子给回了”汝嫣在一旁兴奋的说着。
    “你是说你们公子也知道此事？那这几日园中可有何不同之处？”我放下手中纸笺抬头问着身边的汝嫣。
    汝嫣挠了挠头想了一会，“公子前几日一直都未曾出门，把自己关在楼中谁都不见，只让歌舒姐姐给他送去一坛坛的酒，后来歌舒姐姐实在看不下去了就去请了子慕公子，子慕公子去了小楼也不知与公子说了什么，第二日公子就出来了。只是汝嫣觉得公子好像变了个人，可又不知道究竟哪里不一样了，之后就传出了这首词啦。”
    这样看来延陵应该已经决定放下了这段感情吧，我该高兴吗？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空空荡荡的。挥手让汝嫣下去，想要一个人待着，倚在窗边的竹塌上看着窗外，如今已经是盛夏了，满目葱郁的绿像要流淌出来，而我却只是看着这份热闹融不进我的生命。不愿在看这恼人的热闹景致，随手取过身边的绣花罗帕覆在脸上，却听见脚步声渐近。“汝嫣，我乏了你下去吧，不用伺候了”罗帕下我闷闷的说道。
    脸上的罗帕被突然抽走，只见子慕手中拿着那方罗帕站在我跟前，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愣的看着他，“怎么，本公子竟有如此神姿，让如今这三国之内最美丽的舞姬都看呆了，莫不是菡珞小姐看到在下如此卓越之姿而心生爱慕。”
    我瞪了他一眼，从塌上坐了起来，伸手示意他把罗帕还我。子慕看了我一眼，却笑着把罗帕随手放入了他的袖袋中，“此方罗帕就做为小姐与在下定情之物如何，只是子慕今日来的匆忙并未带上心爱之物，等他日一定补上可好。”
    听他越说越离谱，我皱眉打断他的话“子慕公子今日前来不会只为说这些无聊的话吧，不知找菡珞所为何事，还是直接告之为好。”
    子慕挑了挑眉倒是不介意我的冷淡态度，不在意的说道“也没什么大事，你应该知道最近整个金城都在传的那首词吧。”我点头表示知道此事，他接着说道“如今我们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你也已经成功的引起了楚国国君的兴趣。我们现在要等的就只剩下之后的栖凤太甄选了。”
    我看着依然自信的子慕讥讽道“子慕公子如何能够肯定菡珞一定有这个本事能登上这栖凤台，菡珞虽未见过绿腰之舞但也曾有所耳闻。公子是否太过自信了，万一最后菡珞不才败给了绿腰姑娘，那公子的如意算盘岂非落空。”
    子慕大笑起来，那份自信之态仿佛这世间的所有事情都尽归他掌握“哦，这么说菡珞是不信今年能登上栖凤台？那么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如何？”
    我摇了摇头“公子与我有何好赌，我若输了公子必定是满盘计划化为泡影，而只有我赢了才能顺了公子的计划，既然如此那公子必定会倾尽权力让菡珞赢了。”
    子慕赞赏的看着我“那么如果最后你能登上这栖凤台，我就把我这个月中查到有关当年你流落晋国的线索给你如何？”
    我没想到他真的能会为我查当年之事，原本以为当年之事已过多年，在加上当时年幼很多事也已经记不清楚了，能给他的线索所剩无几，却不曾想他竟然真的查到了蛛丝马迹。
    许是看到我神色异样，子慕温言道“别着急，我还有些线索未掌握齐全，等我探子打听清楚了，我自然会把整件事告之于你，你安心等着好了，我敢保证这绝对会是个有趣的故事。”说道最后我竟从子慕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冷意。他在我面前从来都是一副儒雅倜傥的公子模样，从未见过他生气，现在的他只是冷下脸来都能让我从心底的感到恐惧，或许这才是作为一位皇子该有的威严吧。
    看到我不自然的神情，子慕很快收敛掉眼中的冷意，“别胡思乱想了，放心，以后在我身边再也不会有人能伤害到你了”说完拍了拍我的额头，“在屋里待了这么些天不闷吗？”不等我回答，他一把抓着我的手就往外走。
    “喂，放手啊，你要带我去哪里，我不想出去。”我踉跄跟在他身后冲他喊道。
    他头也不回的继续拉着往前走“我们出园逛逛吧，说不定以后没有多少机会了”而子慕的那句话却真的在不久后的将来变为了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