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订婚
    一大清早，那英就端着饭碗跑到玉兰家，唧唧咋咋地问燕子的事，生怕燕子失去这次好机会似的。
    “玉兰，你说这燕子的事怎么办呢？”那英操心似的，“我看，干脆就让燕子嫁给那个沙老大得了？事情都已经到了这步田地了，要是让燕子打了胎，将来嫁不掉人那该怎么办？那岂不是害了燕子一辈子？”
    “我和志强昨晚伤神了一夜，我也是这么想。事已至此，也只能好好劝劝燕子了。”玉兰无奈地说着，“只是，这就太对不起小全了。这孩子从小把他送走，害他想家想了那么多年！也没什么能补偿他的，难得和燕子相爱了，原以为一家人能团圆了。唉，没想到会冒出个沙老大来！”
    “哎哟，燕子和小全不能做夫妻，还能做兄妹嘛！”那英一个劲地想凑成燕子和沙老大，“唉，这沙老大长得还真不差啊，条件又这么好？我还真蛮喜欢他的。瞧他对燕子那么钟情，这以后还能对燕子不好啊？”
    玉兰哭笑不得。
    两人正说着话，只见沙老大的车又停到了门口。那英立刻探头去看。沙老大下车后一边朝燕子家走时，一边观察屋里人的脸色。那英笑脸相迎，玉兰也是寒暄地朝他笑了笑。这让他感到很欣慰，便礼貌地向两位长辈打招呼。
    “燕子在楼上还没起来呢。”玉兰道。
    “我在耿福兴买了早点。”沙老大说着提起手中的饭盒。
    “那你送上去。”那英立刻接道，又亲切地叮嘱道：“燕子还小，不太懂事，你比他大，多担待一点啊。”
    “好，我知道。”沙老大反而不好意思，便朝楼上走去。
    沙老大上楼之后，他的两个手下见情况大有好转也为他高兴起来，于是，两人便转身到门前的大塘边扔石子去了。
    燕子知道自己上不了学了，早上她躺在床上也不想起来。听见沙老大上楼来，她惊异地立刻坐起身来，气鼓鼓地朝门口瞪去。沙老大一进门就看见燕子是这副表情，和长辈们的表情完全不一样，知道这个小丫头不给她一点厉害她是不会害怕的，于是他的表情也严肃起来。
    “趁热把它吃了。”沙老大打开饭盒，把小笼包往燕子跟前一递。
    燕子仍仇恨地瞪着他，根本不理睬他。
    “这是我一大早从耿福兴买来的。”沙老大语气加重，意思是要她珍惜。耿福兴是芜湖的老字号饭店，早点最有名气。
    “我又没让你买！”燕子比他更凶。
    沙老大止不住地笑了起来，立刻又抑制住。
    “你准备饿死啊？”
    “反正不要你管。”
    沙老大一时语塞，愣了会，又指着燕子凶道：“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你要是把我儿子饿着了，你看我怎么对你？”说完，他又止不住地发出求和的笑声。
    燕子更是气得说不出话来，直瞪着沙老大，提到她肚子里的孩子似乎激起她所有的仇恨。
    “我要立刻结婚。”燕子突然说出这话，似乎是等不及了。
    这让沙老大感到太意外了，他止不住地乐了起来。不过，仔细想想觉得不对劲，他知道燕子没那么容易就会屈服。他盯着燕子看，探个究竟。
    “真的想跟我结婚？”
    燕子仍气鼓鼓地瞪着他，没有回答。
    “没骗我吧？”
    “不信就算。”
    “哦，相信，相信。看来不结婚不行了是吧？”沙老大又嬉皮笑脸起来。
    燕子仍仇恨地瞪着他，心里在想：“你笑，我看你还能笑多久？”
    燕子答应嫁给沙老大，这让燕子的父母也省了不少心。哪怕让女儿嫁给一个不爱的人也不能让女儿成为破鞋啊？何况沙老大是芜湖难得的出类拔萃的男人。
     对于沙老大来说，燕子答应嫁给他，他还是有所置疑。他把他的疑虑跟兄弟们说，兄弟们都认为女孩子都到这般田地了，是非嫁人不可，他多心了。沙老大仔细想想也有道理，所以也不再怀疑什么，一心忙着要去准备婚事。
     对于燕子来说是沙老大让自己变成一个最羞耻的女人，无脸见人的女人，他不仅毁了她和哥哥的姻缘，还使她无脸做人。想到这，她对他的仇恨到了极点。
     她痛苦地想象自己走出去之后，别人对她指指点点，还有什么脸面在这个世上活下去。她懊恼，她绝望，她恨死沙老大了，她发誓决不让这种人心想事成，一定要为自己报仇。
     按照传统习惯，结婚前必须先办一次“选日子酒”。也叫“瞧人家酒”就是把女方的亲戚都请到男方家中，让女方的长辈们看看男方家的排场，知道结婚的日子是选哪天。沙老大是孤儿也没什么亲人，只有一班兄弟。他准备邀请市里的几个领导做男方嘉宾，当然这也是相互抬举。还要把芜湖饭店的名厨请回家做酒席。对于这个时代，不管是不是自由恋爱，结婚都还是按照传统习惯三媒六证到场。沙老大精挑细选出最佳人选。家里已经很漂亮了，沙老大打算还要再弄气派点。要重新装饰，增添家具和家电。此时，沙老大定做的新船也完工了，要忙着下水，沙场要增添设备，扩大场地，还要大张旗鼓地重新开业，沙老大和兄弟们简直是忙得不亦乐乎。
    沙老大虽然筋疲力尽，但还是要抽空去看看燕子。尽管燕子依然对他摆出一张仇恨的小脸，可他还是乐得呵呵直笑，好在燕子的父母已经把他当成了准女婿。他坐定下来和燕子的父母商定好两个日子。
    燕子的父母按照选的日子忙着通知亲戚们。“定日子酒”是本周礼拜天，结婚的日子是农历十月十六。传统结婚都喜欢在下半年，沙老大想提前，燕子的父母认为这是他们家第一次办喜事，想办漂亮点，下半年办酒席宰猪杀羊，菜能放得住，再说那时燕子也没露怀。沙老大也只好作罢忍住了。
    “定日子酒”这天，燕子家所有亲戚代表都早早地聚集到她家。（这种酒席一般都是长辈参加，每个亲戚家只派出一两个长辈做代表就行了。）沙老大派车来接，除了自己的两辆小汽车还弄来了一辆大面包车。亲戚们都乐地夸玉兰和志强找了个好女婿。最高兴的是燕子的弟弟，他特地穿了一套漂亮的新西装，抢先爬上了小汽车内。可是燕子躲在房间里赌气似的怎么也不肯去。燕子的妈妈气得骂燕子不懂事，沙老大给他送来的新衣裳她也不肯穿，这可真让沙老大生气了。
    “阿姨，丈母娘，你们先出去，我来哄她。”沙老大抑制住情绪，仍然面带笑容地让燕子妈妈和阿姨先出去。
    “准女婿人真是不错，换别人，不去拉倒。”燕子的阿姨走出房门时还回头埋怨燕子。
    “这孩子真是不懂事。”玉兰生气地说着，边把燕子的阿姨拉下楼去。
     “今天你是准新娘，你不去，是什么意思？给我难堪啊？”沙老大压低声音，严厉地问燕子。见燕子仍在拗，气得一把举起燕子的手，继续凶道：“信不信，我马上捏断你的手？”
     沙老大虽然一直都想表现出自己很高尚，体现自己有涵养，但对燕子的倔强，他不得不又恢复到他原来霸气十足的个性上，当然也是想吓唬吓唬这个小丫头。
    燕子见沙老大对她无比凶狠，立刻恐慌得不敢出声，傻看着他，留意他的脸色。但转念一想，自己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还有什么好怕他的？见沙老大对她凶狠更增加了对他的仇恨。但不管怎样，可别破坏了自己的计划。“我总有报仇的时候。”忍了忍，燕子终于垂下妥协的目光。
    “把衣服换了。”沙老大见吓住了燕子，于是放开她的手，命令道。
    燕子摸了摸被捏痛的手，不服气地拿起衣裳说道：“你出去。”
    沙老大见此情况，心里又乐了起来，只好先忍忍，走出房门外等候她换衣裳。他来到房门外点了一支香烟，吸了一半了还没见燕子出来，便推门看究竟。此时燕子已经换好衣裳，气鼓鼓地坐在床沿上。沙老大见燕子乖乖地换上衣裳顿时笑了起来。不过很快就抑制住笑容，继续凶道：“走吧。”见燕子仍没动，强拉起她。燕子只得乖乖地跟着沙老大下楼去。
    沙老大一到门外，立刻又露出和颜悦色的笑容，亲戚们都欢喜地看着沙老大，都埋怨燕子不懂事。沙老大玩笑地说：“没事，以后我会好好教育她的。”把亲戚们都逗乐了起来。燕子的父母在一旁也暗自乐了起来，庆幸准女婿能深爱自己的女儿。
    沙老大拉着燕子坐在小汽车的后排，他看着跟前的燕子气得发狠，便用力捏一把她的脸。燕子痛得皱起眉头，倔强地掀开他的手，朝车窗外看去，不理睬他。但沙老大还是强迫地把燕子搂住，心里乐滋滋地想着：“我沙老大想的东西还能得不到？”
    燕子将倔强的面孔对着窗外，被沙老大强行抱着显得很无奈，她默默地忍耐着，坚信一定能报仇成功。
     沙老大家的大客厅清空之后，摆上了六张铺着红台布的酒席，而且都是从饭店弄来的大圆桌。燕子的父母和亲戚们被沙老大家的财产惊得目瞪口呆，看着沙老大家的气派场面，个个赞不绝口，这也是沙老大觉得最要脸、最开心的方面。燕子也仔细打量沙老大的家，觉得这家伙简直有钱得不可思议。大客厅有一百多平米，今天，客厅里的黑色真皮沙发和气派的音响都靠墙放到边上，虽然厅里摆了六桌酒席，但依然看得清地上漂亮的大理石拼花图案；客厅有两层楼的高度，玻璃大吊灯从屋顶垂挂下来，亮着暖色的灯光，显得屋里格外温馨，更增添了屋里的喜庆气氛；外墙一扇扇高大的窗户，都垂挂着落地的白纱窗帘；迎面墙前摆放着一幅“迎客松”大铁，和人民大会堂的那幅“迎客松”铁画差不多大；旋转楼梯的墙上也挂着一幅幅小的别致的铁画，显得非常优雅。
     燕子突然目光逡巡，害怕起什么来？沙老大告诉她，狼狗被关了起来。沙老大想起那天狼狗咬她的情形，止不住地乐了起来。他心想，这小丫头以后要是不老实，有的是治她的办法。
    沙老大把燕子拉上了楼，让她欣赏他布置的新房，以示他的功劳。一进门首先是强行亲吻她一下，然后发出感叹的气息，似乎早就忍耐不住了。燕子厌恶地推开他，擦了擦自己的嘴巴。房间里虽有变化，可格局依然能让她想得起，就是在这间房间里她被他彻底地毁了。她心中的仇恨涌上来。她竭力地劝自己暂时忍住，力求平静，却无法抑制，她只得转身跑出去。
    之后，燕子始终挽住妈妈的胳膊，不让沙老大有机会逮走她，可是酒席上长辈们又把燕子和沙老大安排坐在一起。酒席爆竹响起，媒人开始发言。沙老大委派的媒人将拾万元钞票放在桌上交给女方的媒人作为聘礼。时下世面上的彩礼一般只有八百到一千，一下子，全场人都惊得目瞪口呆。这也只是沙老大结婚要面子的第一招而已，看着全场人惊异的表情他得意万分。
    酒席的菜肴异常丰富，大家都吃得很过瘾，喝的也很尽兴，散席时几乎都是醉歪歪的。燕子的爸爸已经被男方陪酒的人灌得趴在了桌上，出门时还是被人架上了车。燕子警惕地挽着妈妈的胳膊，和阿姨同坐一辆车，不让沙老大再有机会亲近她。
    按照传统习俗，吃过“定日子酒”之后，男女双方是不能再见面了，否则将来夫妻会吵闹不休，不能和睦相处。燕子的亲戚们都谢绝了沙老大的相送。
     定日子酒一过，沙老大结婚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这可把阿梅急坏了。前段时间她向沙老大提出结婚的要求，沙老大没明确答复她，对她冷冷淡淡，她一气之下不再理他。她以为，过段时间他会主动去找她，来向她道歉，没想到突然冒出他要和别的女人结婚的消息！她跑到沙老大的家里。跪在他跟前哀求他。沙老大的灵魂早已全部给了燕子，面对向他哭求的阿梅是无动于衷，似乎觉得根本不需要同情这种女人。他把她和燕子相比，她是个有钱就能上她身体的人，而燕子把身体看的比生命还重要，根本不稀罕钱财，就凭这点两人就有天壤之别。他好不容易才和他心爱的女人要结婚，见阿梅强烈阻挠和威胁觉得太可恨了。他止不住冲她嚷道：“你觉得我堂堂的沙老大会娶一个三陪做老婆吗？”
    阿梅被沙老大的这句话一下子气得从头凉到了脚跟。在她和沙老大相好的这两年里，她从来没接触过其他任何男人，她是全心全意地爱着他，她以为他也是。没想到在他的心目中她只是把她当成玩伴？真是一首歌唱的一点都没错“一步踏错，终身错。”三陪小姐即使动了真情也没人相信。她绝望地坐在地上一动不动，但骨子里透着对沙老大无比的痛恨。她发誓，抛弃她，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她没再说一句话，自己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沙老大看着阿梅狼狈的模样，也只是叹了口气，吩咐阿勇给她一笔钱作补偿，转身又为他的婚事忙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