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雷斯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比利亚定定望着托雷斯，神色在刹那变得温柔起来，他的五官线条很锋利，但是笑起来却软化了五官，那瞬间苍白了阳光。
    “在我表达我很高兴见到你这个想法之前，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
    伦敦大学的校园里，比利亚和托雷斯漫无目的地走着。
    “坏消息是，迈克尔王子和斯蒂文。杰拉德已经把那件事情告诉了塞尔吉奥。拉莫斯。”比利亚慢慢说，在接触到托雷斯骤然有些惊慌的眼神后，他长长出了一口气，微笑，“但是不得不说，拉莫斯说他早就知道了。”
    托雷斯神色一惊：“塞尔吉奥知道？”
    “我得到的消息是这么说的——不过我想你大概能自己求证这个问题，毕竟他是你的朋友。。”比利亚笑了笑，“我只是想，应该告诉你一声。。”
    “谢谢。。”托雷斯点了点头，眉毛却微微蹙了起来。
    比利亚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说：“其实。。还有件事。。呃，哈维似乎知道了谁是画那幅画的人，但是我想似乎真的和他关系不错。。呃，所以我没多问，不过我想如果你去问，他大概会告诉你。。”
    托雷斯看着比利亚，似乎有些不知所措，但是还是点了点头：“嗯，我明白了，谢谢。”
    “不要说那些谢谢了，让人听着并不怎么舒服。”比利亚摇了摇头，注意到身边经过的人仍旧在回头不住地偷看他们，他扫了一眼托雷斯，发现他似乎并没有在意那些，不止是从未注意还是早已习惯。
    “哦，对不起。”托雷斯有点愕然，但是还是立刻说道，“我的意思是，为什么不喜欢听谢谢这个词呢？我记得在我小时候，皮克夫人告诉我，那是基本的礼貌。”
    “或许吧。”比利亚漫不经心地说，“但是在我眼里，谢谢，对不起，你好这样的词不是应该存在于朋友身上的，真正的朋友之间，这些东西都可以免除了，不是吗？”
    “哦，这是我第一次听这个说法，但是。。”托雷斯转过头微笑，“我很认同——如果你下面没什么安排的话，我可以带你参观一下学校，不过说实话，它和你们家族的别墅可能无法相提并论。”
    “不。”比利亚转过头注视着托雷斯，“这是一座学府，不是吗？”
    法布雷加斯一边抱怨着一边往前走，他的怀里抱着厚厚的一叠书本，脸色难看，神情恼怒。南多真是个怪物，自己为什么会当初为了和他进一个学院而选择了世界文学历史这种奇怪的专业？无论西班牙还是英国，或者德国意大利荷兰等等等等这些国家的历史和文学作品，和他又有什么关系？西班牙王室支援哪个意大利人去航海他记住能代表什么？到底自己为什么会和白痴一样还要拿着这些书去图书馆啃？还有三年啊三年啊三年啊，这样的日子他真是一天也呆不下去了。。
    图书馆还是往日一样的安静，学生们走路的姿势都小心翼翼生怕惊动别人，法布雷加斯从衣香鬓影的上流社交圈突然回到朴素的校园，一时间居然难以适应。他随便找了个座位拉开椅子，大大咧咧坐了下来，随便把书翻开一页，装模作样地开始阅读。
    读了很久书还是摊开在那页，一动不动，法布雷加斯撑着下巴望着窗外发呆，然后他突然跳了起来。
    他看见了杰拉德。皮克！
    穿着很不引人瞩目的黑色衬衫和牛仔裤，背着巨大的书包，还架着一副眼镜，那个样子要多滑稽有多滑稽，杰拉德。皮克从小连学校都没怎么去过，还能打扮成读书人的模样？不过显然现在法布雷加斯想的已经不是这点，看见皮克的行走方向是图书馆，他匆匆把自己摊开的几本书抱起来，推上椅子大步向着图书馆的边门走——开玩笑，他可不想在这里碰到皮克，他最不想见到的人。
    法布雷加斯大步流星向前跑的时候撞到了不少学生，要发火的人看清是他，都默契地保持了沉默，这让他得以飞快地跑出了图书馆，一转眼就已经来到了学校的树林旁边。
    “呼——”法布雷加斯一边擦着额头一边长出一口气，觉得自己本来就糟糕的心情愈发糟糕起来，今天这个倒霉日子，比利亚来到了英国，目的当然是托雷斯，这点有眼睛的人都知道，可是他皮克莱这里做什么？难道是因为那幅画的事情？他已经把画买到手了，干嘛还要过来？或者。。他看上了那个漂亮少年，所以决定追随过来？
    法布雷加斯越想越愤怒，哼了一声甩了甩头，把皮克甩到脑后去。
    一路上碰到的很多人和他打招呼他都没好气地当做没看见，想了半天自己的去向，他拿出手机叫车，决定还是回家算了。回家打游戏吃东西看电视，而不是把自己十九岁的美好人生浪费在这里！不仅要学习那些恶心的历史文学，还要看见让他倒胃口的家伙。。
    走到学校门口，法布雷加斯突然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困惑地想，为什么刚才皮克还在图书馆门口，现在已经在学校大门了？
    “赛斯克！”
    “该死！”法布雷加斯暗暗骂了一句，加快了脚步，可惜在他的印象里无论跑不还是什么，只要和体育有关的东西，他从来都没有赢过皮克，所以皮克追上他的脚步也在情理之中。
    “赛斯克。。”皮克气喘吁吁按住法布雷加斯的肩膀，法布雷加斯条件反射般挣脱开去，后退了几步，然后强迫自己露出微笑，“好巧啊杰拉德，在这里碰见你，你来这里做什么？你家公司要资助学校吗？还是你遇见了什么喜欢的女孩所以特地追过来了？”他让自己的
    声音尽量显得轻快，为的是遏制自己心头一阵一阵涌上的恼怒心情。
    皮克看着他，不说话，也不转身，法布雷加斯注视着隐藏在无法揣测的黑暗中的他的湛蓝的眼睛，觉得有些陌生了。昔日的那个其实还算是少年的他最好的朋友，也以为可以相伴一生的，超越了挚友关系的少年，如今已经是高大挺拔的青年，时间真是奇妙的东西，才几年，他们就已经有些陌生了。
    两个人如同相对的僵硬石像立在学校门口，引得经过的人们纷纷侧目。
    “塞斯克。。我的意思是，我是来。。呃。。”皮克率先打破了沉默，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努力想要表现得冷静一点，但是他失败了，因为他的语速快的有点惊人，好几个音节都因为紧张而含糊不清，刚刚说了几个词就懊恼地想撞墙。
    “好了，杰拉德——”法布雷加斯做了个“停止”的手势，打断了他的话，“现在我们必须把有些事情说说清楚。杰拉德，我们没有见面已经三年多了，所以我们的关系也只是普通朋友而已，你来这里到底是为什么我不想管，但是请你不要让我尴尬行不行？我不想翻三年前的旧账，前提是你不来打扰我——杰拉德，这是我最后一次用你的名字称呼你——皮克，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再见——”
    皮克知道法布雷加斯一直是个嘴硬心软的家伙，从小就是，但是他第一次觉得，听见他的话，一种类似于绝望的念头摄取了他的心脏，他觉得自己浑身已经冰凉，似乎已经失去了呼吸的权利，而被浸泡在海水中，他努力挣扎，但是无济于事。
    这个世界上最难由他人改变的就是自己的心，他曾经一次次绝望，但是其实他知道，自己心里还隐约觉得，塞斯克会原谅他，因为他们认识了那么久那么久，塞斯克仍然会原谅他，无论他做了什么，就像之前的他们，无论他犯了什么错误，塞斯克都会一边埋怨他一边哈哈笑着说“好了杰拉德，你什么时候能变的懂事一点”，那样的姿态神情，似乎带着一点拿他无可奈何的笑容，但是却也不忍心责怪他。
    可是这个瞬间他突然明白，再也不会了。真的再也不会了。从前的那个塞斯克。法布雷加斯，在他心里总是会被他恶作剧和欺负，但是从未阻止的少年，被他亲手杀死在三年前的巴塞罗那，而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法布雷加斯，带着警惕和防备的神色，是他认识的，眷恋的。甚至深爱的法布雷加斯，又或许不是。
    但是无论是不是，他都还是法布雷加斯，他的青梅竹马，他的年少玩伴，他亲口许下诺言两个人相伴一生的人，因为这点，再绝望，他也不想再错过。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一把握住了似乎要走的法布雷加斯的手腕。
    法布雷加斯并没有料到皮克的手心居然那样滚烫，可是手心滚烫，他的手指却出奇的冰凉，让他一瞬间似乎处于冰火交界的地带，他咬了咬牙，狠狠刷开了皮克的手。
    “赛斯克，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放手。”
    “是吗？你曾经放过手？或者说，你曾经拉起过我的手？”法布雷加斯嘲讽地笑了，他像是掸着什么脏东西一般拂着自己的手腕，冷冷地说，“皮克，我再说一次，不管你这次又是什么意思，我不是你的玩具，就算我们一起长大，那也是三年前的事情了，无论你想要几个侍女或者几个漂亮男孩子，都是你的自由，如果你因为那可笑的荒谬的莫名的心血来潮干涉了我的生活——杰拉德。皮克，不是只有你的家族拥有权力。”
    “我不是这个意思！”
    “无所谓你的意思，和我无关，但是请你记住，离我远一点，里我的朋友们。。也远一点。”法布雷加斯说完，转身离开了皮克，皮克站在原地目送他的身影远去，突然弯下了腰，紧紧按住了自己的胸口，他抓得太紧，指甲都间隔着衣料扣进了肉里。
    那句话，让他痛得几乎窒息。
    为什么会那么痛，痛得他几乎要死去。
    赛斯克，这就是你当时的感受吗？
    皮克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在人来人往的校门口，他瘫软在地上，整个人蜷缩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