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帘卷秋风醉清歌  第三十七章 宫闱秘事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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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后,自曲台殿掀起的声浪愈渐消减。
    前面的人提着一盏方灯照着路向,左苏落在灯影的范围内不远不近、不紧不慢的跟着。
    朗月爬得很高,没有云层的遮挡,清辉打了下来,使在夜色中行走的人的眼界格外开阔。一缕冷风斜斜吹过,裸露在外的肩胛骨感到微凉,刺刺的感觉将左苏从神思恍惚中拉回一丝清醒。
    果然,还是有些醉了。
    当时表演过后,场面火热了,一些早已按捺不住的人便都纷纷随便找个理由攀了过来。白井池被一众文武卿家围住,而她也被一众名流贵女圈住,两人相望而不能相救,而其他的有心人,如初笙、微生尘,则是想救却不得。
    与其巴巴张嘴去应付难能少言的女人,左苏是宁愿干尽千杯的,于是一杯杯酒水下肚就成了如今这一副浑身酒气的模样。
    幸好,当时一名宫人将自己从那怪堆里提了出来,不然,她纵然有千杯不醉的酒量,也未必不会被熏死在女儿香中。那些人,各自都佩戴着不同研磨的香粉,汗水淋漓,众味道交织在一起,直比烈酒还呛人。
    捏捏眉心,左苏略带无奈的苦笑一下。
    不知道,白井池如今的境况如何,刚才的他比之她要面对的如狼似虎可要凶猛多了。无论如何,只希望他能保持住哪怕一丝清醒,犹记得她临走时穿越重重障碍凑到他耳边说的话。
    不然,一个时辰之后……
    左苏蹙着眉,忽地捂住了心口,那里似乎有着一团火,正越烧越盛,仿佛要将她的四肢百脉焚个干干净净。
    只怪她太过不小心,忙手忙脚的接过酒水就喝下,却让人趁了危。人的嫉妒心一旦燃起,真是多么疯狂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倒是少看了那些弱不禁风的女子,竟然会胆大到敢于在当朝天子的眼皮底下下药害人。
    尚且,堆到眼前的酒水多得眼花缭乱,让左苏分心之际根本就没留意让她喝下加了料的酒究竟是从何人手上递过来的。
    虽然没有事先料到,可酒水落肚的一刻,还是让她从那细微当中发现了不妥,借着宽袖把了把脉,才知晓自己的确是马失前蹄了。
    于是,当从不知哪里走出来一个人,说是奉命而来请的时候,二话不说左苏就乖乖跟住走了,离开一个是非之地,同样也是她自身所愿。
    临末给白井池留了话,也不过是担心才走出虎潭又入龙潭,以期多一层保障而已,况且,单凭她逐渐被消磨的内力和控制的神智,一个时辰,恐怕就是极限了。
    咬了咬与虚弱身体截然相反的神气活现的红唇,又拢了拢垂落的发丝,左苏才多起一份心思去打量周遭的境况。
    此时,他们已经远离了曲台殿,留在身后的就只剩下远远一层薄薄的光。可即便如此,那光对于这里依然如太白耀眼,合上清冷月光和萤火小灯,将丛生树草映成一副斑驳乱杂的景象。
    这条路,竟然,意外的熟悉。
    多走了几步,依然熟悉的感觉让左苏终于想起来,这不就是茶宴当天白井池领她走过的路么?当时他将路上的风景、建筑及其特点都说了个遍,所以左苏对此的印象特别深刻。
    或者,她的猜测是对的。
    想了想茶宴之后,便立马令人搜来的资料,左苏看向前方人的眼眸有一瞬间的凛冽。
    临走之际,她有多了一个心眼特别留意过,那个人也恰好不在了。
    明荷。
    自少就跟在白抚皇后身边的人,之后也随她一起到了殷都皇宫,可以说,明荷的一生就是为了白抚而活的一生。两人姐妹情深,相处之间丝毫不见任何主仆之分。
    只是当年的火海之祸,皇后白抚身亡,而皇子九流天孤不知所踪,她的职责便由照顾白抚转为照顾她的遗孤,皇子九流天歌。然而数年之后,皇子九流天歌又突然莫名失踪,自此,她唯一留在皇宫的作用,就变成了照顾白抚倾尽了一生去爱的人,皇帝陛下九流渊。
    要说造成姐妹白抚与其孩儿的遗憾有大半是与九流渊有必然关联的,可明荷非但没有一恨之下出走皇宫,反而选择留下来,十年如一日的照料九流渊,这是出于什么心思呢?
    后来,当年之事的祸端淑妃娘娘被打进冷宫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偌大一个皇宫就成了遍地都是男人,唯独她一名女流,这又作何解释呢?
    身为一个丫鬟头头,身份不比很多人,然而在宫中,她手里掌握的权力却比公主初笙还要大,使得每逢宫中盛事,她必然是唯一伴在九武帝身边的人,或当他不在场的时候则主掌整个局面。
    所以,婚事当日她站在九流渊身边,让左苏觉得她也是高堂之上理所当然的一位;所以,茶宴之上,左苏得以见识得到她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直让全场贵女甘拜下风的风采;所以今日的百花宴会,她跟在九流渊身边落后半步却不输丝毫气势,让左苏直接联想到“天作之合”、“旗鼓相当”等词。
    九流渊信任她,而她的举措也无一意不证明着她的能力以及九流渊没有所托非人。
    曾经有无数的人对明荷不服不愿,却无一不被她强硬而狠厉的手段所慑服。
    因而之后,凡是出自她的说话没有人是不听的,若有她在场就没有人敢多言一语,甚至不敢直视她的双眸。而这,是让左苏为之心惊的,一名女流,威严竟可如斯,若说她只是个丫鬟头头,左苏是一万个不信。
    而更有趣的是,当左苏细阅了一遍又一遍关于明荷的资料之后,竟然发现了一个十分特别的现象——
    明荷平日里是极少出现在人前的,就只有在一年当中极特别的时日才会频繁现身,而这频繁现身的明荷的表现,比之以往平和低调的差别可不是一般的大,就像从头到尾换了个遍,变了个人似的。
    地方应该快到了吧?
    左苏在心中暗暗计算着距离。
    果不其然,前面宫人的脚步渐渐慢下,接着在一处地方停了下来,旋即转身,待左苏走到他前面,将灯交付,就此无声离去。
    举高灯火照了一下周围的环境,默默叹了口气,左苏举步踏了进去。
    凤仪宫。
    现在不过是片废墟,可当年却是殷都皇宫中最美丽的地方,白抚皇后居住的宫殿。
    灯火在乱石堆成的小径上轻晃摇曳。
    左苏不无疑惑,既然九流渊是如此重视发妻的人,怎么会任由她的地方丛草杂生呢?
    唯一想到的解释就是,他,不敢——宁愿在这片缺了颜色的土地上忏悔罪孽,也不愿再度感受它恢复的光彩却再回不到曾经的美好。
    每走一步,左苏就觉得她的心也跟住沉了一分,走进这堆灰烬里,仿佛也踏上了它曾经的历史。她是好奇那一段当年往事的,毕竟她对白抚皇后始终有着由衷的敬意。
    心闷闷生疼,分不清是身体的缘故,还是气氛的阴郁所致。
    树树秋声,风,纷乱了发丝……
    刚才的人没有交代一声,所以并不知道等待她到来的人究竟身在何处,左苏只能凭着心意在这空寂无踪的土地上随意而行。
    越走越深,浅浅的鸣啼变本加厉地一抽一抽敲在神经上,最终……左苏走到了一片居于荒芜中的绿洲,一个与外围的紊乱截然不同的修剪精致的园子,见到了一度还只停留在想象中的人……
    那人背着手,仰起脸,仿佛在吸收天上月光的灵气。
    虽然只是一个藏于深深处的背影,但左苏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只是,左苏没有出声,反而安安静静的停在原地、仔细打量,深知对方是已经知晓她的到来的,却是心系他处,而她不愿打扰。
    其实不过是一个礼貌之举,却在不知觉中让对方在心中加了分,这怕是左苏也没有预料得到的。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左苏就迎来了今晚真正的面对面。
    那人转过身来,月光下是一张平常的容貌,却独揽一股奇异的神韵,只见她眉目舒缓、笑唇勾展,带着七分亲近三分歉意,缓缓说着似是解释的话语:“刚才怠慢了。太久没到这里来,一时间竟然难以自持,实在是让你笑话了。”
    柔和的目光在左苏身上放了片刻,那舒缓的眉随之紧锁,“你不舒服?”
    她说话时候是既轻又柔的,但却有股威严肆掠让人不能不注意。
    只是左苏目前的状态也的确是不在意的,低眉敛目,她轻轻摇了摇头,没有直面问题,反而说出一句让对方意外之余反添喜意的话。
    “你不是明荷!”
    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直白的话,没有一般人甫一见面时候就露出一副佯装亲近、关系熟稔密切的嘴脸,而是直率、坦白。看着眼前强自打起精神的左苏,她的心中是愈来愈欢喜了。
    脸上笑容加深,说话的语气又温和三分:“可我现在只能是明荷。”
    听到对方这么说,左苏也不意外,或许她已经是猜测得出来她是谁,只是不够肯定而已,毕竟只是一种感觉,其实佐证并不多。
    既然她说她只能是明荷,那就明荷吧!左苏不以为然的抿起唇角。
    明荷携着笑意凑近身来,仿若密人般轻挽起左苏的一截手臂,然后拉着她往园子中唯一的石凳走过去,扶着肩按她坐下,并说:“你的脸色有点儿苍白,既然你身感不适,那就好好坐下,我们也速战速决。”
    话落,她提起裙裾,很是干脆的往石桌上面蹲去,原有的些许落叶残花在她带来的一阵风的涌动下被挤出领地。
    左苏见状,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而这简单的一笑,却让明荷恍惚了神,仿佛时光倒退,她还是翘着脚丫坐在这里的石桌上,而坐在园子中唯一石凳的人却是换了另外一位,他也是对着她这样清浅笑着的,只不过里面的元素复杂很多,有爱恋的、宠溺的、甜蜜的、欢乐的……
    只是……这样的美好已经尘封许久,直到记忆都蒙上了尘埃……明荷摇了摇头,将刚浮出脑海的画面拆的支离破碎……
    带着余味未尽,她出神的眸子落在左苏身上,而那目光却早已透过眼前的身躯穿越到不知哪个时空去,她若叹息般问:“你说,婚姻到底是什么?”
    没有一如本来的安排继续下去,反而突兀的问上一个冒然让心尖一跳的问题。语音飘渺,不知这是自问而不需要答案,亦或是她问而需要答案来安抚心情。
    左苏知晓她心中有事,亦有所察觉她又如刚才一般被往日所束缚,牵扯到旧时心情,哪怕是神仙都不能无动于衷,更何况是区区一凡人。
    左苏想,或许她只是祈望自己能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站在历史的长河里遥叹当日,顺便将她从泥潭中拖出来吧!
    所以对于这个同样勾起她心中疙瘩的问题,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低下头来,认真思索。
    关于婚姻……她想到往日的父母与unclelee,也想到今时的左善人与一屋夫人,更意外的想到了白井池与自己。
    于是,整理思绪后的左苏以极平静的语气说:
    “婚姻是一种政治行为,是一种借新的联姻来扩大自己势力的机会;起决定作用的是家世的利益,而绝不是个人的意愿。在这种条件之下,关于婚姻问题的最后决定权怎能属于爱情呢?”
    说到这里,左苏顿了顿,抬眼瞄了一下明荷无波的神色,继续说:“……当事人心甘情愿的牺牲,恐怕更具有悲剧的震撼力量。无非佐证,士庶有别的门第观念,在现实的婚姻关系中的位置,已经重要到了何等程度!!”
    待看到明荷明显刹那苍白了的脸色与怔忪了的眼神,左苏反而宽了心,明面上的话是说尽了,但她真正想要说而她人想要听的话才恰恰缓冲过来。
    的确,有一种婚姻是建立起门当户对上的。
    门第为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为副,这是无论任何时候都首先主张的婚姻观念,如当今年代的众多人物,如自家老爹左善人与一屋夫人……
    可是还有一种婚姻,仅是出于相爱而不带任何的其他目的的结合,如往日的父母与unclelee,如百里夫妻,如南离王与玉普漓,如九流渊与白抚……
    所以,半歪头,眼眸仔仔细细的锁住对方的目光,并将之从虚无处吸引过来,许久,沉淀好了情绪,酝酿起了气氛,左苏才拉开一把彷如浮在尘世外的梵音,浅言。
    “可是你不一样,全天下都知道你不一样。”
    一字一顿,重重敲在心房上。
    明荷愣住,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那面团一般揉在一起的面容瞬息如彩蝶展翅、鲜花绽蕾……一样的五官,完全张开之后竟然若蒙尘明珠终将解封,散发出璀璨夺目的光彩。
    左苏心照的那句话的确是打在她心坑上了,她的确是不一样的。
    不仅是相互知晓情深,就连普天之下的人都见证着她的一份爱情,哪怕这份情爱的过程不甚顺利,而结果甚至于不如人意,但从来都没有人怀疑过其中的真诚以及初始时结合的纯粹。
    尽管她的婚姻一度沦为政治的附属物,可那出发点却并不是为了增强势力光耀门楣,而是出于两人的深深情爱,所以见不得就是个悲剧。
    脸,泛开笑意,宛如行云流水一般宁静悠闲。
    弯下的眼眸像是一帘新月,晕染炽红的眼角似镰刃般甚至沾着圆润的珠光。
    明荷含着温和说道:“的确是的,细想之下,于我之分合从来都不是因为外物,而是出于己心。心爱了就在一起,心伤了就自然是离开。所谓门第,在当今时候确实是如你所说的,婚姻的主导者,然而,于我,婚姻不过仅是因为我愿意罢了。”
    眼眸落在左苏身上,细细打量。
    想到自己往日的经历,不禁猜测起眼前的人与那人的结合。他们之间的缘分是出于门第的,可却又与政治无关,说是一心所愿不对,但何尝不是出于心甘,所以,纵然对两人的婚姻在未来将会走成怎么的模样有着多种估摸,却无一可成为心中承认的答案。
    明荷的神色原本柔和散淡,但是这审视之下,却显出微微的犀利。
    目光无处可逃,身体的深处的火热更甚,在这双重夹击之下,左苏额际的汗珠越积越密。
    一直关注着左苏的明荷仿佛这时才重视起她的境况,闪电似的拾起她一只手,手指在上面轻按几下把脉,眉间又皱,片刻时光后,舞着令人眼花缭乱的指法,在手上打了好几下。
    明荷此时展现的手艺足以使左苏惊愕,稳而不乱却快如疾风,若非经年浸淫,根本就不可有这样徇烂的手法。而且这疗效,不能说是马上根除,可确实让她的身体通畅不少,估计能撑下去的时间得以延长了。
    左苏自己也深谙医道,之前不是她不想给自己来一手,好舒缓一下身体绷紧状况,而是这手疗于她本就是一大弱项,幸而眼前的人竟然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你怎么……”
    话半,明荷忽然叹了口气,虽然她没有说完整一个句子,但左苏还是能拼凑出来她的下文,猜出她的意思,无非是怎么这么不小心又或疏忽大意又或不好好照顾自己诸如此类的。
    她的话是略带埋怨,可那暗藏的关切却是骗不了人的,尽管这份感觉来得让左苏莫名其妙。
    “罢了……”明荷将左苏的手放回去,半阖眼眸又睁开,接着说,“……想听故事么?”
    说话的人几无所觉,但听话的人却几乎坐不住了,直望明荷的一双眼眸瞬间闪过不能忽视的错愕以及……兴味。
    当年知晓这一段往事之后,左苏在对白抚深深致敬之余,对于她所经历的更是一万个好奇,曾翻遍青史杂记,可都找不出更多的蛛丝马迹,现在好了,当事人亲自告密,实在是最好不过了。
    身体感觉好了不是一点半点,所以左苏回应时候,不至于给人气虚血弱的感受,嗓音甚至带着点清澈的薄凉,“自然是想的,不过……我想你最好能浓缩精华。”
    这般说罢,左苏抹了一把额上的汗珠,然后摊开湿润光泽的手掌,一脸苦笑。
    诉说是由一个名字开始的。
    “渊他……”
    单单咀嚼这个名字,都仿佛能看到那副剑眉星目,刀劈斧削的精巧容颜,左苏眼下的明荷的脸容瞬间化作了一泓春水的柔软。
    “你们都应该知道了吧,我们的初遇在昔日的秋江湖畔,一见钟情。”
    月光,就像狼牙的颜色一般涂抹上一层略带斑驳的米黄,弥散在夜色中,她的眼波潋滟却温柔似水,一瞥一提扫向左苏,润泽的唇张合有致,倾吐出往事流年。
    “记得那年,我横越空旷大地,闯南走北,行侠仗义,一路走过我所深深憧憬的土地,最终在那人离夜寂,湾湾流水的秋江湖畔,遇见了他——他独自在月下叹息着只有他一个人才懂的悲伤,眉宇间始终有一股挥之不去的淡淡忧愁,仿佛在控诉着已经逐渐沦陷的世界怎么也呼喊不回来……仿佛在这红尘俗世酒不醉人人自醉的世道中,清醒者唯他一人。”
    “你知道吗,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我欲雕琢永世的碑文,以祭而今之疏狂。’”
    “自始,他要推翻一座大山,我便助他笼络江湖中的各个势力,交手、推手,没有人能有我俩之间的默契,甚至于我们之间的紧密空气都融不进额外的人。”
    “多年后,每当我与人论及这段前尘往事的时候,欲故做洒脱的举起手中的酒杯邀月当歌,却反而唏嘘起这些年来的历历在目,最后竟妄想能一饮干尽那前尘往事,让那种种考验与风雪消散如烟。”
    “为何在那原本平淡恬静的日子里,怎会有人狠心去刻意划出我们姻缘的瑕疵,从此招惹来了一段至今仍纠缠不清,无法抚平的爱恨纠葛。犹记得那时他曾对我说,就算青史都已灰飞烟灭,世间也都沧海桑田消失不见,但他对我的那份永世不变的誓言,却会像永恒的传说一样,世代相传下去。”
    “他说他爱我,所以天下后宫从此为我而空,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他说他爱我,所以将我儿天歌、天孤更名为凤歌、凤孤,只因他为天我为凤,而凤早已囚凰……只可惜耳边誓言犹在,命运与现实却将它无情的敲碎,他挡住了四方诱惑八方妩媚,也挡住了朝野闲言众卿请求,却挡不住一杯魔鬼之药欲望之酒!!”
    说到这里,明荷的声音忽然变得尖锐起来,似乎这段经历是她绝不愿回想的,她的神色愁苦,眼蕴氤氲,左苏见状,怎能还不确定眼前的明荷就是当日的文成皇后白抚呢!
    伸出手,安慰似地按了按白抚的手,白抚仿佛要让她放心似的拉开了笑脸,却不知,她这笑脸,比哭更要人难受。
    哪怕是左苏这样冷情的人,看见之后都能感受到心闷闷生痛。
    “他的失足非他所愿,哪怕觉得肮脏,我也认了;可是当知晓对方怀孕了,肚子里的孩子甚至于不能打掉的时候,我终究还是败了,败给了即将到来小生命,败给了自己的心软……那时候的我们都明白,只要那孩子出世了,我们之间也就完了,只因那孩子就是我们之间不再纯粹的证据。曾有一段时间,渊发了疯似的要将那女人和孩子杀掉,可是我……我终究还是不忍,所以最后我只能远走天涯,甚至带上我的孩儿凤孤,离开我倾尽了一生去爱的男人。”
    “我是不是很傻很懦弱……?”白抚问,声音嘶哑仿佛哭坏了嗓子,水淹眼眸仿佛琉璃欲滴。
    “……”左苏无言,想不到要如何的话去回答。
    或许更进一步是,看穿但不说穿。
    很多事情,只要自己心里有数就好了,没必要说出来。
    她清楚明白,有些感情的确是容不下一丝瑕疵,哪怕因为太爱而勉强在一起,可最终两个人还是会痛苦不堪。到了那般田地能怪责谁,九流渊还是那女人,其实都不是的,不是红颜祸水也还是会有其他的,因为身居其位就必然要面对风雨,所以怪的,只能是命运弄人。
    恐怕白抚正是明白,所以才会自导自演一场火海之祸借以一走了之;而九流渊才会多年以来如他最爱的玫瑰一般,用看似尖利的刺包裹自己真正的心,他却以最潇洒的姿态君临天下。
    他们都在借一个契机,或许将来的某一日,他们终能放下过去的间隙,真正毫无顾忌的再度走在一起。
    所以,哪怕那位淑妃娘娘多年以前已被打入冷宫,哪怕闲言闲语已经兴不起来,哪怕皇子天歌也消失不见,哪怕皇帝后宫已经空荡多年……两人都只凭着一腔爱意相思天涯……其实他们誓言的永恒不变一直都在继续着,只不过是换了一种更让人心碎神伤的方式罢了。
    而今日,不,应该是之前,白抚就已经回来了,那么是不是就可以认为,他们等待了多年的那一个契机已经来临了呢?
    左苏仰首望向白抚,一腔问题全盛在清冷的眼眸中,光芒闪泽,神情恳挚,让白抚一怔,不由心中思绪平复,笑意继而流出。
    “其实我很多年前就已经回来这里了,一开始是偷偷摸摸的,小小觑一下就走,后来就越来越大胆了,干脆借用了明荷的身份去接近他,光明正大的呆在他身边,哪怕是不能相认,只要能闻得着有他的空气就好,到了现在,一年的时间,我恐怕有半年都是以明荷的身份在这里过日子的。”
    见左苏还是一副不明白的略带疑惑的眼神,白抚揉了揉她那头柔滑的青丝,脸泛明朗的神光,不无所谓的摊开手,带着笑意说:“傻孩子,谁让我爱他呢?你以为深深相爱的人能分开多久,尤其是对于我们这种离开不过是为了能继续再爱的人。”
    “离开太久,我会窒息的。”
    白抚用充满情感的语气叹息着说,瞳目很认真的看进左苏眼里,像是要传递什么不一样的信息,让左苏的灵魂仿佛被吸住了一般,虽然懵懂却已麻乱。
    见左苏还一副神色茫然的模样,白抚有点了然,也不勉强她去理解,只是说:“现在不懂,将来你自然就懂了。”
    人永远不知道,谁哪次不经意的跟你说了再见之后,就真的再也不见了。
    你永远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当你真的碰到一段可以托付终身的情感时,果真有一天,某个回不来的人消失了,某个离不开的人离开了,自然就能懂得了。
    左苏听话的颔首,抛开那股不明所以,问出了她好奇许久的问题。
    “那他知道你不是明荷,是白抚么?”
    她这个才与白抚接触不久的人都能识破她的身份,左苏就不信对白抚的一举一动一颦一态都了然于心的九流渊会真的毫无所觉。
    白抚悠然一笑,说:“或许是不知道的,也或许是知道的。只是知道不知道都得是不知道,哪怕是乔装,就像你明明知道了我是谁,可也得将我当做是明荷一样,契机未到,倘若想在就让我们去面对真实,那只会得不偿失。”
    左苏若有所思的继续颔首,没有寻根究底。
    白抚勾芡嘴角,觉得将一些过去透露给了左苏的做法确实不坏,那位看中了的人,如今也得到了她的认同,甚至是相处的时间越久,心中的欢喜就越是厚……不错不错,白抚心中暗道。
    要不要再多透露一点儿信息呢,就在白抚计较着的时候,左苏忽然惊醒了一般望了眼头上的月光。
    待她回过神来,带着歉意与白抚对望,瞬息就让白抚明白到,时辰差不多了,天上的月光又划过半轮,左苏的身体快撑不下去了。
    就算有说不完的话,恐怕都得留到不知期的下次了。
    再留人,恐怕那位都要怨她了。
    不过,想起左苏中的招数的效用,白抚还真期待那位接到人时候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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