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谁家少年郎稚嫩 第六章 影子凤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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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起大衣,摘下灯笼,左苏跳下马车,拢了拢这麻烦的衣衫,稍稍安抚一下跑了许久脾气变得暴躁的马儿,扫视了周围不见得一个人影,便挑下任意一个方向向前走十几步,脚步踏在雪地上,软软的,发出轻松的叫声。
此时雪已经住了,风也渐渐地减轻了它的威势,所以传到左苏耳边的刀剑相交的声音随着距离的缩短变得越加清晰。
一直都知道这里的世界好混乱,但也没想到这杀人越货的事情居然在除夕之夜也会上演。
想着念着这无错的方向,左苏加快了脚步,几乎是跑一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过去。
咦!!
不是樱空泽!!
也不是喜叔!!
在离那打斗之处尚有很远的时候,左苏就已经能看得七分清楚,是一堆黑衣人在追杀着另一个黑衣人,樱空与喜叔穿的都不是黑衣,所以排除在外。只是那被追杀的黑衣人怎么看那身型也不像个成年男子,而那被黑沿帽挡着大半的脸孔还显得是那么的稚嫩……
不要问左苏为什么有那难以形容的好视力,就连她自己也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不过估计就是她睡了的那两个月的功劳,她可不相信这是原来的左苏与生俱来的本领。
忽然,一只宽厚的手掌在她的右肩轻轻一拍,这力度、这触感让她联想到一些使人恐惧的东西,当下,心里也是一颤。
不过很快就收起情绪的左苏并没有如暗里的人所愿,而是缓缓向左边转过头来,一个淡淡的眼神正对上那一双分明看出惊诧的眼睛,越过肩膀,亦看到喜叔有些尴尬有些无奈的僵笑着站在不远处。
“小苏儿,我还以为你会被吓到的,谁知道你……”
“不好玩,不好玩……”
樱空泽撑着一副被打败了的脸容,那不停的唇舌便指责着左苏理所当然的应该要被吓破胆子才对,而不是这样。
现在,谁吓了谁啊!樱空泽一面懊恼地想着。一旁站着的喜叔只好挺身出来解决左苏的疑问。
“苏儿姑娘,那里发生的事情你也见了吧?”喜叔用简削下巴示意一下那黑衣人的方向,只见这时,刚才还势均力敌的场面已经有所偏颇了,许是被多人围攻,黑衣少年似乎已经没有足够的力气支持下去了,霎那间,身上的刀痕剑痕又多了几笔。
左苏的眉头蹙了蹙。
喜叔继续他的话:“刚才我和大师就是发现了这事情停下车来的,等这事儿过去了再行进不迟。”喜叔显然见多了这样的打打杀杀的场面,语气里除了几分遗憾、几分可惜便再也听不出其他感情。
“刚才马车停在那里很安全的,绝对不是有心抛下你哦,小苏儿,看着你还在睡觉,我又想看看热闹,只好……那个了……不过,也没走得很远,如果……我是说,如果……万一……真的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我们铁定能第一时间发现并且回去救你的。”樱空泽插进声来,说话好不有底气,不过这些左苏都没有留意,而是看着那苦苦支撑着的黑衣少年的身影,眉头越皱越深。
“救他!”左苏忽然说到。
……
一段沉默之后樱空泽才反应过来,却傻傻的回了一句:“为什么?”
左苏并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紧紧抓住樱空泽的目光,那双向来无波的眼睛此时闪耀着一种叫做坚定的光彩。
又一阵风起,扫破了这两个人之间的沉默,喜叔看在眼内,猜测着大师恐怕是要出手了,这样最好,他见惯了这样的事情,知道自己没有能力救下那孩子,又没有资格去要求一个尚不熟悉的人去惹上这样的是非,尽管大师是一个心里估量着比较可靠的人,现在由苏儿姑娘出声要求自是最好,能救下一条人命当然是结下一桩善缘、积了一番阴德。
果然,樱空泽的眼中在左苏双眼的激发下也迸出一丝莫名的光彩,他老人家虽然从来做事不拘小节,但大义还是懂得的,所以也不会养一个包藏祸心、心里狠毒、将来甚至会危害武林的魔头的。
左苏这样的举动,他其实是很欣赏的。
由于有樱空泽加入到战场,那一边倒的现象就更加明显了,不过倒的是另一边罢了,感叹,这样不似高人的人竟然真的是一位世外高人。
在樱空泽的护卫下,黑衣少年终于得到一番喘息之机,但那身体在那精神的松懈下便有些撑不下去了,将剑插在雪地中,倔强着想要站得笔直起来,却又更重的摔倒地面上去。周身的血污染得雪地一片触目惊心。
“小苏儿,你再不过来看着他,你想要救的人就得去向阎罗王要了。”樱空泽一边将那些黑衣人引到一旁去,一边还有那个空闲去调侃一下左苏。
左苏瞪了他一眼让他好好打着,小心阴沟里翻船,而那一边的黑衣少年则在听见樱空泽的话后努力抬起头来,看见的是模糊的夜空下丝丝发缎轻扬着,一个看不清模样的影子越来越近,那提在半空的灯笼摇着晃着,最终那光刺入他那在黑暗中度过了不知多少时日的眼睛,一双小巧精致的绣花鞋齐齐端在他的面前,似乎一呼气、或是一低头就能触碰得到。终究是没了力气,最后一刻仅能听闻一把尚显稚嫩却已冷冽的声音说道:
“真的是很年轻。”
年轻?
或许是吧!
之后便是陷入了一团黑暗,醒来也没见到那人,到真真正正的见面已经是很久之后……
那后,所剩无几的黑衣人在明知不敌的情况下竟然都选择了吞毒自杀,樱空泽则说他本来有的是办法让这些人死不了,也有的是办法让这些人说出一切,只是人何必为难人呢。这话说得好不煽情。
后来,樱空泽带走了黑衣少年,说是伤得太重不在他能力之内只能为他那可爱的小苏儿而去找另外一个高人,不过救不救得了就要看他的命了。
而接下来就只有喜叔一路相送,开年第一天果然就到了宋府,送了几分重礼给喜叔以让他回家能更好照料那刚生产的儿媳,之后左苏便安心在宋府等候她的师父大人,那黑衣少年似乎被忘得很是干净,就连很久之后樱空泽来接她回去的时候,也没有问起,而樱空泽也没有提到,不知道怀的是什么心思。
……
……
回想到这里,躺在藤椅上的左苏眼睛忽然亮了一下,其间似有笑意。
真是迷糊的人儿呢。
其实樱空泽早就告诉她那人还好好的,被安置在什么地方,只是在他说话那时自己尚在迷梦当中,思绪不清,听得什么都是迷迷糊糊的,而善忘的自己还是半年之后直接见到真人之时才醒悟起来曾有过这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回事。
那人嘛,原来一直住在茅屋的不远处,只是练功的时间不同,练功地点不同,吃饭时间不同,诸如此类的多种巧合之下,两人一直没有见过面。
那一天其实是这样的,一向晚起的左苏忽然想见识一下这归离山上夏日的早晨美景,于是就起了个大早,却听到竹林那边居然传来练武的声音,意外走过去却发现竟然是一个陌生的少年在那里练剑练得汗水横流,那一袭单薄的白衣被湿得通透,那肌肤的莹白之光在刚升起的太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许是看剑招看得十分入迷,许是彼时左苏的技艺还在二流之态,所以当那断了的发丝在眼前纷扬的时候她没有反应过来,所以当那闪着亮光的剑尖离自己的鼻尖只有毫厘的时候她还是没有反应过来。
就在那人缓缓收起宝剑的时候,后知后觉的左苏深觉已经错过了应该要惊讶的时候,便干脆敌不动我不动,明目张胆打量起眼前的这个貌似天人的人物。
面如冠玉,剑眉入鬓,目似朗星,鼻若悬胆,风神秀异,说不出的潇洒俊逸。只是嘴唇凉薄如手中的剑,略显神色冷峻而萧杀,眉宇间偶现难解的悲愤与忧虑之情。清瘦凌峻,身着儒生布襟,白衫长袖,也不过十三四岁之龄。从那未能完全湮灭的雍容华贵之质可以看出,在他的少年时光里,是何等的惬意激越,何等壮志豪情,何等神风俊朗。
“为什么要救我?”这是黑衣少年说的第一句话。即便他当时穿的是白衣,但左苏脑海里还是习惯将他与黑衣联系在一起。
“因为那是除夕之夜。”反应过来黑衣少年是在向她问话,左苏解除迷糊状态后定定回答。
“……嗯?”少年没有不懂装懂,而是投来一道狐疑的目光。
左苏便难得解释一番:“除夕之夜,敲响的是钟声,走过的是岁月,留下的是故事,带来的是希望,盼望的是美好,送来的是祝福,如果你要理由的话就是这个了。”
“嗯,我明白了。”她不明白他明白的是什么,只得听他继续道。
“我是凤歌,从此就是你的影子。”黑衣少年,不,从此是凤歌,扬起他好看的脸孔,自顾自的自我介绍。
“如果你不喜欢这个名字的话,随便你更改。”之后还淡淡地补充一句。“这剑,无痕。”
“唔。不用,凤歌,很好听的名字。无痕,也很好听。”左苏脑袋一时转不过来,讲完这一句话才发现自己竟然忘了拒绝,而那说话的人却已经抱着他的无痕剑自觉走开,于是这毫不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幕才是凤歌成为了首席小弟的真相!
自此之后无论左苏走到哪里都会有一抹黑黑的影子吊在后面,不要怀疑,这正是貌似天人的凤歌。
影子之名就此而来。
左苏向来是喜静的,凤歌也不是多话的人,所以两人的相处一向是平平淡淡的。
直到后来有了柒陌,有了残音,有了寻露,有了雨侬,还有了其他的现在下了山执行任务当中的人,归离山上渐渐变得热闹起来。
在与其他人的相处中,凤歌划开淡淡的距离,但后来还是被那些习惯死缠烂打的人们给折磨得够呛。
在他们的面前话多了,但还是不够,只因他将更多的话语灌输到了左苏的双耳。
所以,事实证明,凤歌大人还是有做管家婆的潜质的,寻露曾经如此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