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0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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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级病房里,一个面色苍白的女子躺在床上,身上运行着各种监护措施,病床边站着一个挺拔的男子,自从来到这里,他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床上的女子,脸上神色不明。
还记得与她的第一次相遇,便是他被人追杀,受了伤,而她将昏迷中的他救了回去,给他取出子弹,缝合,包扎,那么灵秀、温柔的一个女子居然那么胆大,做起这一切来熟练非常。事后他得知她是医学生,在附近的医院实习。她救了他,而他从不想欠人人情,所以他告诉了她他的身份,并说可以满足她一个要求算作答谢。她说她想留在他身边。他怀疑地审视着她,而她坦然地迎接着他的目光,不卑不亢,不怯不惧。他说:“我要知道你留在我身边的原因。”她说:“我想摆脱一些自己摆脱不掉的人,不过你放心,我若要害你你现在活不了,你不用怀疑我的动机不纯,你本事那么大,会查不出我的生平。”“留在我身边很危险。”“我不怕。”相处的时间虽然短暂,可是她的聪慧、冷静让他好奇,他指定了她当他的私人医生端本的助理。而端本不止一次夸她有医生的天赋,并将平生所学倾囊相授。而在他身边的这些时间,也未见她有任何的不轨行为,他渐渐放松了警惕,她确实不同于一般的女人。一般的女人怎么敢威胁他去休息,不然就暗地里给他吃安眠药?一般的女人怎么敢在他生病不想吃东西的时候绑了他说不吃就灌他?一般的女人怎么会在枪口对着他的时候毅然挡在他的身前接下本该击中他的子弹?一般的女人怎么会看着这么柔弱内里却那么的顽强执着?
樱子的眼缓缓睁开,她告诉他她叫樱子,虽然他知道她的中文名字叫黄莺。她说她不想用那个名字。
樱子的唇微微张合,发出微弱的声音,松本将她的氧气罩取下,听她说什么。“我想见他。”断断续续地声音,松本已了然,说道:“我马上派人把他接来。”听到他的回答,樱子微笑着闭上了眼。
说是接,其实却无异于绑架。起初韩昀以为是苏闲指使,听到他们一口流利的日本话才知道自己猜错了。他想不明白他到底得罪了什么人,他在日本总共没待过几天,就上次去日本也没干过什么出格的事,怎么就会被日本人绑架。直到病房里看见那张记忆犹新的容颜。
房间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黄莺躺在那儿,虚弱的她还在睡梦中。韩昀站在门口,想起了莺莺的话:用了世界上最轻最轻的声音,呼唤你的名字每夜每夜。昨晚梦境依然,本以为是可怕的梦魇,却不想梦境折射着现实。
一步一步走向她,每一步似乎都有千钧重。所有的怨恨、所有的愤慨在脆弱的生命面前都不重要了,浓浓的思念、浓浓的关切布满整张脸,整双眼,还有什么比看见她重要?还有什么比她还活着重要?
握着她的一只手,另一只手抚摸着她额前的秀发,轻轻地唤:“莺莺。”只一声,黄莺便睁开了眼,看见韩昀,甜柔的笑容让百花羞颜,“昀,你来了,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上天待我真好。”“你还感谢上天呢,上天若有眼又怎么舍得你受这么重的伤?”“不受伤怎么能见着你?”“丰牧之呢?他是怎么照顾你的?这个时候他在哪儿?”“他已经结婚了,孩子都满月了。”韩昀愣住,他们不是一起去的日本吗?丰牧之不是一直喜欢她吗?怎么会跟别的女人结婚?黄莺似乎读懂了他的话,说道:“我和牧之之间没什么,我的心里一直满满的装着你,哪里容得下别人?”“那年你怎么不声不响地就离开了?”“苏闲吞并了我爸的公司,并威胁我爸马上带我离开,长居日本,我本想回去找你,可是这里一直都有人监视着我,我没有办法。”“对不起,莺莺,是我太笨,误会了你。”“没有。”说了这么多的话,黄莺已经很累了,渐渐闭上了眼,可她的手依旧紧紧抓着韩昀的手指,不让他离开。韩昀坐在床边静静的守着她。上天终于没有完全抛弃他们。
黄莺的病一天天好起来,除了松本偶尔来看一下她,关心她的病情,除了佣人每日送来的三餐,再没有人来打扰他们,他们就像是活在梦里,为这难得的幸福祈祷。
一天,黄莺说想吃生煎包,韩昀马上出去给她买。韩昀走后,松本进来站在床前,“你需要我为你做什么?”“我们想去一个远离是非的地方。”松本一声冷笑,“要不是你跟在我身边这么久,我真是怀疑所有都是你布好的局,为了他你真的连命都可以不要?”松本一阵气苦,为什么你要突然如天使般来到我的身边?为什么你要一直用温暖的眼神化解我的不安?为什么你要义无反顾地为我挡下子弹?当我本来坚固的心因了你的冲撞起了丝丝裂痕时,你又要依依然的离开,仿佛从来不曾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樱子不说话,算作默认了,松本看着这样的她,外柔内刚的她无可奈何,强压下心头的苦闷,“我来安排。”说完走了出去。
韩昀买来了生煎包,掰成一小块一小块喂黄莺吃。门外,松本的手紧握成团,他们就像是生活在另外一个世界,而他走不进他们的世界,也转移不开视线。
松本已计划好了一切,分别制造他们的死亡,然后将他们秘密送往某一个远方的岛国。时间定在两周后,因为担心黄莺的身体,韩昀坚决拒绝了黄莺提出的一周后出发的要求。这段时间,他先回国处理一些事,而黄莺继续在这儿将养身体。
韩昀回到家打开门,室内一片昏暗,窗帘拉上了,可他记得他走时窗帘明明没有拉上的,接着他看见了沙发上的闪闪红点,那团团散开的烟,那个暗色的身影,伸手去开灯,那人却先说了话:“别开灯。”是苏闲,韩昀走过去坐到他的对面。“这几天你上哪儿去了?”韩昀道:“日本散散心。”苏闲熄灭了烟斗,突然冲到对面揪住韩昀的衣领,“为什么你那么笨,连自己的手机都守不住,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韩昀看着他,“手机有那么重要吗?”“你说呢?”韩昀恍然大悟,怪不得有那么多的巧合,怪不得他总是知道他在哪儿,“你在那上面安了定位仪?”苏闲的不答等于默认,韩昀猛然挣开了他,大吼道:“你怎么能这样?”苏闲不语,只是紧紧地抱住了他,韩昀感觉到苏闲的胡子刺得他的皮肤微微的疼,满身的烟味和酒气充满了他的鼻腔,他感到一滴水滴在了他的颈项里,热热的,韩昀便任他抱着,“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当顺着信号找去的人只带回了你的手机却没带回你的人时,当我完全失去你的消息时,我有多担心,担心你被人绑架了,担心你出意外了,担心你再也不回来了,韩,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永远都不要离开我,我舍不得伤害你。”
韩昀扶苏闲到床上躺下,苏闲要求他也上床,韩昀便躺在他的旁边,任他抱着,一会儿苏闲就睡着了,韩昀的头转向窗边,暗色如墨入水,一点点晕染开……
韩昀来到公司,热情地与每一位职员打招呼,惹得他们好奇阵阵,纷纷猜测经理是不是在日本走了桃花运。秘书来汇报说家电下乡竞标的企业中市领导初步拟选了四家,明日来风里来视察。秘书出去后,韩昀将风舞叫了进来,递给了她新的人事任命,并说希望她以后继续努力工作,那20万不用还了,让她们姐弟两生活好一点。风舞却再三保证一定会还的。
风里来全体人员为明日的视察忙碌着。而由副副市长带队的视察人员目前现在正走进佳佳欢的大门。副副市长边看边点头,而紧跟的人也纷纷表示佳佳欢是这次家电下乡活动的合适单位。工作间里,一个穿着工作服的员工急急向这行人走来,他的身后紧跟着一个穿着西服打着领结的人。该员工来到副副市长面前,满脸委屈地喊道:“爸,王部长骂我比猪还笨。你说,他怎么可以这么骂我呢,猪会打扫吗?猪会玩乐吗?猪只会吃饭睡觉,怎么能跟我比。”副副市长被他气得脸发紫,恨不得一巴掌打死他。佳佳欢董事长见这个情况赶紧叫人把他拖走,可是副副市长的儿子却不配合,犹自嚷道,“你们放开我,我让我爸把你们全部开除。”声音终于远去,领导们接着视察,王部长低着头站在旁边,佳佳欢企业的领导跟着市领导们身后,总经理悄悄问董事长,“那王部长怎么处理。”董事长回到:“找个理由开了吧。”总经理道:“啊?他可是我们引进的专业人才,表现很不错,最近正想提升他为经理了。”董事长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就算副副市长儿子是猪也不是他该说的,而且当着副副市长的面,怎么能留?”总经理一声叹息,“只是可惜了。”
市领导将最有竞争力的四家单位一一视察后,最终敲定的结果却是佳佳欢,这让风里来的员工很不能接受,可是对于市领导冠冕堂皇的解释又无可奈何。最后倒是韩董事长出面召开会议安慰大家,说是他们做得不够好,望下次努力等等。上面高层在总结经验教训,下面各部职员们也不闲着,三五成堆地讨论,策划部办公室四五人围在了一张办公桌周围,进行着如下的对话:
“我就知道,咱们企业没戏,人家佳佳欢老董是谁呀,副副市长小舅子!咱们怎么跟人家比呀。”
“可不是嘛,那天我去上厕所,前面排了四五人,就跟约好的一样,我们等了至少十分钟没一人出来,敢情都是蹲大号的,老半天出来一人却叫了排我前面的那人过去,排第一那女的当场就发飙了,说:‘靠,这年头上个厕所都得靠关系!’”
众人笑成一团,一女的又说:“还说呐,上次我和几个朋友开车去莲花池玩,车子在路上堵成了长龙,说抄近道吧,那边又封了路,这时后面开来一车子,熟人,他看见这阵势,直接掉头走近道,我们跟他说那边封了路,过不了,人家马上拿一页纸出来,说咱有特权,没问题。”
“唉,我要是也有一特权就好了,不管是哪样特权。”
“你有特权啊。”
“我有什么特权啊?”
“你老公的爷爷不是在守厕所吗,那你就有特权啦。”
“守厕所跟特权有什么关系?”
“你想想啊,别人上厕所都要交两毛钱,你直接进去就可以,你们说说,那不是特权是什么?”
“去你的。”
“哈哈哈……”
距离黄莺约定的时间还有一天,韩昀约了何洐在咖啡屋碰面,何洐笑道:“今儿怎么有空请我喝咖啡?不像你的风格啊?”韩昀看着窗外,喝了口咖啡,说道:“我要走了。”看着韩昀的脸上,何洐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于是问道:“去哪儿?”韩昀道:“很远的地方,估计这辈子是不会回来了。”“你一个人?”“和黄莺一起。”“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放不下她?苏闲能让你离开吗?”“我们自有办法,我约你出来是想请你帮忙。”“帮什么忙?”“当风里来遇到困难的时候,希望你能适当支援一些。”“这是当然,不过你真的想好了?”“嗯。”
一艘渡轮上,韩昀和黄莺并肩坐在甲板上,乐乐趴在他们中间。没想到过了五年,乐乐还识得黄莺,一见到她就冲上去与她亲热,让黄莺好生感动。两人躺在甲板上,尽情地享受阳光,尽情地呼吸自由的空气,尽情地欣赏蔚蓝的天空。
渐渐的,乐乐被韩昀扔了开去,韩昀渐渐地靠近黄莺,而黄莺闭上了双眼,两人的嘴唇一点点靠近,可是在即将贴着的一刹那,韩昀却停顿了下来,脑中晃进的是苏闲那身上清绝的古龙水味,渐渐睁开眼,黄莺粉红的脸蛋依旧那么美丽,而他只是静静的看着。这时船底突然传来爆炸声,船身一阵摇晃,浓浓的烟雾从船体内飘扬出来,接着出现了明火,火势迅速蔓延,就像船内附了几桶汽油般,船长估计已无生还。火光灼得人发烫,韩昀拥着黄莺站在船头,惊异于这可怕的意外,或者说是意料之中。船渐渐的下沉,两人跳下了船,乐乐紧咬着韩昀的衣服,生怕他丢了似的。
茫茫的海面上,没有一个可以着力的地方,两人一狗漂浮在水中,韩昀和黄莺看着对方,彼此的心中已明了,或许这样是最好的办法,一切就这样结束吧。只有乐乐紧咬着韩昀的衣服,不让它下沉,只有乐乐还在想着要活下去……
而此时,一个跨国电话正在进行中……
“苏先生,真够绝情的。”
“松本先生何必这么说,咱们心照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