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二章 露宿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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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觅去周遭拾了点干柴,生了一堆篝火,忙前忙后为今晚在这片林子里过夜做准备。
他原本打算在断桥客栈投宿一晚再赶路,现今为了救我而逃到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便只能凑合着在这山林间露宿一夜了。想不到他一个富家公子,做起这些事来竟如此游刃有余,也难怪他能单凭一己之力将唐家的生意打理得妥妥当当。
不管之前我与他有何仇怨,这一次到底是他仗义出手才使得我逃过一劫,于理,他也算有恩于我。爹爹从小教导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冲着他这份恩情,我便没有趁他去拾柴打水的当儿偷偷骑上他的马弃之而去。
我说不想再旧事重提,唐觅就当真没有再提及。一连半个时辰,我同他之间没有说过半句话,直到他不知从哪儿找来一些干草,在靠近篝火的地方铺上厚厚一层后,他才低低说了句“今夜就在这里凑合着歇息”,随后他转身又去了林子深处。
我抱膝坐在篝火旁,下巴轻轻抵在膝头,盯着身前的火苗发呆。肚子咕噜噜叫个不停,一阵阵的疼痛令我频频皱眉,我开始有些后悔没有随身带上一些应急的干粮。
从林子深处回来的他手里又多了一些干草,分了少许给马儿果腹,他将余下的铺到了地上。肚子极不安分地叫唤着,偏巧被他听了去,他瞧了一眼正皱着眉头挨饿的我,随即取来包袱,从里面摸出一包干粮递到我眼前。我瞟了一眼,即刻将头别向了一旁,想用这点干粮来讨好我,门儿都没有。
“这干粮虽比不得饭馆里的酒菜可口,却还是足以填饱肚子的。纵使你对我怀有再多的怨恨,也得顾惜一下自己的身体吧?”唐觅说着绕到我的眼前来,见我仍不予理睬,便俯下身来硬将手里的干粮塞进我怀里:“左右这干粮我是给你了,吃与不吃,你自行斟酌吧!”
想想这些年我到底怨了他不少,如今再次相遇,却突然找不到压在心底许久的那股子狠劲儿了。想当初我趴在萧伯怀里哭得昏天暗地,一个劲儿地发誓要让这个男人也亲自尝一尝那种痛不欲生的滋味,而现今,我却可以心平气和地与他相对而坐,手里还拿着他好心施舍来的干粮?
我掂了掂手里的纸包,估摸着里面的干粮足够我吃上个一两日。眼看着唐觅准备折身返回属于他的那块空地,我连忙出声道:“喂,等一下。”
他回过头来疑惑地将我瞧了又瞧:“怎么了?”
我伸手从包袱里取了点碎银子扔给他,继而移开视线漠然道:“银子给你,这包干粮算是我买的,我不想欠你什么。”
唐觅听罢轻笑一声道:“好。”
我安静地坐在火堆旁啃着干粮,心里盘算着明早还得回断桥镇上弄一匹马,否则单凭我这双腿脚,何年何月才能走到京都?若是唐觅一直这样跟着我,那我马上就要实现的计划岂不岌岌可危?我必须想办法甩掉他,越快越好。
唐觅盘腿坐在对面,手持一根长长的树枝有一下没一下地拔弄着篝火,透过火光,我依稀可以感觉到他的目光在我身上游走。
“他们……为何要加害于你?”沉默许久,他冷不丁问出这样一句话来。
话音落下好一会儿,我方才明白他话中所指的是那断桥镇上想要“为民除害”的百姓。我本不愿同他多说话,可转念想想,又觉得在这黑漆漆的林子里唯有聊天可以驱走心底幽幽升胖起来的阴森感,于是将之前在断桥客栈发生的事情如实说与他听了。
虽然平安逃出了断桥镇,但我这心里实在是憋屈得紧,索性对着他这个不相干的人吐吐苦水,算是发泄发泄心头的郁闷。只是不知这唐觅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会不会也像那些百姓一样把我当妖精看。
听完我的话,唐觅的神情颇为怪异,他来来回回将我瞧了又瞧,突然说了句“天色不早,早些睡吧”便自顾自躺下睡去,不再搭理我。不知他是不相信我说的话,还是被我的话给吓着了。
正百思不得其解之际,林子里忽吹来一阵风,火苗急速晃动了几下,飘起无数火星。只觉得背后阴风阵阵,风声从耳边飕飕而过,格外渗人。我禁不住生生打了一个寒战,赶紧取了一件稍厚实的衣裳盖在身上,枕着包袱睡了。
夜里寒,幸有篝火取暖,身下又有唐觅特意找来的干草垫着,在这阴森的林子里睡着倒还算暖和。
我紧闭着眼睛在心里头数着桃子,约摸着数了二百来个便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等再回“桃色生香”,我那片林子也该结果子了吧……
梦中虽没有水灵灵的大桃子,好在也没有出现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觉醒来,天已然大亮。
隔着我与唐觅的那堆篝火早已熄灭,断断续续冒着细如丝线的轻烟,我揉揉眼坐起身来,心中突然紧了一紧。本应睡在我对面的唐觅竟然和他所骑的马儿一同消失不见了!而我睡在离他这么近的地方却一点知觉也没有。
他这是将我一个人丢在这林子里不管了么?
我皱着眉头呆坐了一会儿,忽又庆幸起来。他这么一走正合了我的心意,省得我再费神去盘算如何甩掉他。
我收拾好东西,将方向辨了一辨,然后顺着一条小道朝前方走去。如果我没记错,这条小道应该可以通往林子外面。等出了林子,寻到官道,我再设法向别人买一匹良驹,然后快马加鞭疾行个大半日,不信唐觅还能找到我。
打着如意算盘的我步伐越发轻快,嘴里悠悠哼起小曲儿来,只觉得前言的道路一片光明,这心里头可是美得很。然,直到林子里出现一人二马拦住我的去路,我才晓得这前方的路远没有我想象的那般平坦。
“这么些年,你这不认路的毛病还是没有变。璃丫头,你一个人,难道就不怕在这林子里走丢么?”
唐觅坐在一堆干草上将我看着,身旁的两匹马儿低头啃着草,其中一匹本姑娘看着颇为眼熟,正欲开口问这马是怎么回事,不想那马儿突然抬起头来斜睨我一眼,那眼神儿……颇有些嘲笑的意味。
忽然意识到此处正我们昨晚露宿的地方,我不禁讶然,难不成我这一路走了那么久,竟只是在这片林子里绕圈子?
“我就怕你醒了会四处找我,所以才趁着夜色奔回客栈里头,偷偷将你的马牵了回来。没想到你还是一个人离开了。幸好幸好,你时常犯这不认路的毛病,终自个儿绕回来了,否则我还得牵着它们满林子寻你。”
不愧是与我一同长大的人,说话总能点到我的痛处,他定是算准了我会转回到此得,这才不急不躁地坐在那里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