婧璃燕热情地拉起雪迎：“还用什么使者身份吓唬人，真坏！”
    雪迎笑眯眯地按住婧璃燕的手：“我真的是使者。”
    婧璃燕瞪着雪迎真诚的眼睛：“你跟明子帝站在一边吗？”
    雪迎勉强笑了笑，明子帝要她做的第二件事，便是做两方使者。
    雪迎绕开婧璃燕，正面瑄琪翯。
    瑄琪翯干咳两声，定了定神，请雪迎落座，命人看了茶，这才缓缓说道：“姑娘前来，不知有何贵干？
    雪迎十分镇静平和地陈述：“这次来，因为我与瑄琪翯毫不相干，有些事情，讲起来，没有利害关系。”
    ——
    瑄萌濛回到休息的营帐。
    一道寒光，她眼睁睁地看见一柄软剑刺穿了身体，仰起脸看去，执剑的人……
    瑄萌濛猛地睁开眼，“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她慌乱地摸索着胸前，全身战栗，咬着牙，泪水扑哧哧掉下来，哭着哭着，跳了起来，直冲向主帐。
    ——
    瑄琪翯的干咳打断了雪迎的话，他像是非得把心肝呕出来才罢休似地咳着，案子下的手，攥紧了绣着半朵雪花的手帕。
    “我是来问瑄萌濛立场的，问清楚，就回去。”雪迎直截了当。
    瑄琪翯揉了揉太阳穴，清了清嗓子，尽量少做表情。
    “问我立场？！杀了你就是我的立场！”瑄萌濛冲进来，用力扯住雪迎前襟，把雪迎的衣服都拽开了。
    而瑄萌濛，就跟一个精神病似的，没等别人上前阻挠，一双杏目瞪得老大，刹那间盈满泪水，跌坐在地上。
    婧璃燕和瑄琪翯都被瑄萌濛这一连串奇怪的举动弄傻了。
    雪迎慌忙整理衣服，惊惧地看着瑄萌濛。
    瑄萌濛泪水连连，从地上爬起来：“滚回去！告诉明子帝，哥哥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
    雪迎礼貌地朝着三人一拜，这就要走。
    婧璃燕恋恋不舍地拉住雪迎：“雪迎不走。瑄琪翯打仗也是为了……”
    雪迎把手放在婧璃燕脸上，浅笑着：“燕子，我不想再变成天下通缉的对象。我会回来的，但那时候，我必须是雪迎，而不是血鼎。再有，我走不走，这场仗一样是要打的，对么？瑄琪翯？”
    瑄琪翯抬眼一瞧，正好与雪迎四目相对。
    雪迎透明的眼神刺得他心碎，仿佛是给心脏扎了密密麻麻地一层钢针，他垂下睫毛：“对。”
    “双方交战，必有伤亡，请云司主务必以苍生为重。不要像在坐隐山时候，说出那种‘如有必要，我什么人都会杀’的混话。”讲完这句话，雪迎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瑄琪翯心里一麻，空了：“你说，什么？”
    雪迎并没停下，径直走了。
    婧璃燕瞅了眼瑄琪翯，追出去，目送雪迎消失在夜色中。
    瑄琪翯全身像是卸掉了力气，雪迎的到来撞着他的头，把他的太阳穴撞得要炸开似的。
    瑄萌濛走到瑄琪翯面前，跪下，趴在他的胸前，绝望地大哭起来。
    瑄琪翯不知道瑄萌濛在哭什么，只能温柔地抚着她垂顺的长发。他觉得自己可笑之极，被在乎的人忘却，还要面对留下妹妹等着不伦之恋，还是杀了妹妹成就大义的抉择。
    婧璃燕站在大帐门口，月光拉长她的倩影，她幽幽问道：“瑄琪翯，你后悔么？”
    瑄琪翯那双眼，曾经英气飒飒，曾经寒气逼人，曾经全是阴险仇恨，而这一刻，失了神……
    安静的大营中，没人注意到，当雪迎骑着骏马踏出瑄琪翯大营范围的那一瞬间，她流下两行热泪。
    雪迎摸摸脸上的泪水，哑然：“怎么搞的？”
    “报——萧羽飔率兵请求登陆。”帐外捷报传来。
    瑄琪翯有些迟疑，眼中重新攒起光华：“你说什么？”
    “萧羽飔率兵即将登陆。”小将重复着这话。
    “这么快？”瑄琪翯始料未及的样子。
    婧璃燕随着瑄琪翯去迎接萧羽飔的大军。
    萧羽飔登陆，一眼就捕捉到瑄琪翯不对劲：“瑄琪翯，你怎么了？”
    瑄琪翯心不在焉地应付：“没事。”
    婧璃燕插嘴来了一句：“明子帝派来的使者是雪迎。”
    “哎……”瑄琪翯拍了拍脑门。
    萧羽飔攥紧了弓，带出一缕孤独的紫檀香。
    两军汇合后，婧璃燕闹困，去睡觉了。瑄萌濛也默默无语地走开了。
    营帐里，只剩下瑄琪翯的萧羽飔。
    灯火摇曳着，不时蹦出一点星火，发出一丝“啪啪”的动静。
    不知道从哪里飞来一只飞蛾，不停地扑打着灯火。
    萧羽飔和瑄琪翯几乎同时伸手去阻止那只飞蛾，又同时缩回手。
    最后，瑄琪翯赶走了飞蛾，却不知，它又要去扑向哪盏灯火。
    ——瑄琪翯觉得，他是飞蛾。
    ——萧羽飔觉得，她是飞蛾。
    “飞蛾，扑火……”萧羽飔漂亮的眸子里盈满了灯火，淡淡的光色辉映着她的柔滑的肌肤。
    瑄琪翯的长睫毛盖住眼睛，用左手握住右手：“很傻。”
    “她……究竟有多好？”萧羽飔的眼底，有光。
    瑄琪翯微微闭上眼，厚唇的唇角，自皮肤最深层绽放开来笑意……
    “我懂了。”萧羽飔读懂了瑄琪翯那种发自内心的笑，那是她十一年间没见过的，那是她嫉妒的，因为，瑄琪翯从未为她展露过那种笑。
    “谢谢你。”瑄琪翯能给萧羽飔的，只有这句话。
    “咚！”萧羽飔一拳捶在瑄琪翯身上，她以为她会哭，而她笑了，大概在十六岁的那个夏末，在瑄琪翯肩头，她可以为他流的眼泪，早就流干了。
    “雪迎她……”萧羽飔闭着眼，咬着牙，很久很久，慢慢张开眼，“她进去禁都之后，没人再见过她的酒窝，她不适合那里。”
    “为什么？”瑄琪翯看不透对面的这个绝色女子。
    萧羽飔抚着弓，若美人梳头般悉心，指尖滑出紫檀香：“她像是……十一年前，坐隐山的那个你。”
    大帐外，早春的夜风中，一只蝴蝶仓惶飞过。
    蝴蝶，乘风而飞，却终究不是为了风才翩翩起舞。
    瑄琪翯打破了尴尬：“你的速度怎么这么快？辰曦楠不可能轻易放你来的吧？”
    萧羽飔整了整情绪，遥望秋波方向：“说来，还要谢谢贪官污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