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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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崖顶部是一块平坦的草地,大片黄色的野花怒放着。岛上的蝴蝶都是从这里飞出去的。这儿映着东海最蓝的一片天,从这里,可以眺望到东海最壮观的景色。远眺那粼粼碧波,海阔鸟高飞,鱼儿尽情跳跃,洋洋美景,尽收眼底。
“‘观水有术,必观其澜’。你们可见这波澜壮阔的景色?”荀怀谷望着红日升起的东海问弟子。“看见了。”荀怀谷点了点头,走到野花丛中,蝴蝶惊起大片,霎时间五彩斑斓的蝴蝶遮蔽了悬崖上空。海上常有的大风把海岛上的蝴蝶翅膀都弄残损了,独须弥岛上的蝴蝶拖着五颜六色的大翅膀。
东升的红日光刺破须弥岛的云层,那宽阔无边的海洋成了这幅画的背景,还有旭日、蓝天、朝霞。
“师父,您带我们到这来是要做什么?”刘希泊终于忍不住了。这两座墓的墓碑上只刻着立碑的日期,嘉靖十八年,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他们对这两座墓都不陌生,但对墓主人却是陌生的。对于两位墓主人,弟子们对他们的记忆是唯一的,也是一生难以忘记的。
“你们四人为何找我?”荀怀谷伸出手,一只蓝翅大蝴蝶停在他的食指上。石块砌的墓,石缝间生出几株野花,长眠在这儿的人,看潮涨潮落,月盈月缺,并有清风蝴蝶作伴。他们是两个怎样不凡的人,埋葬在这须弥岛上。“我们想出岛。”云依静回答师父的话。“去找那个孩子。”展护宁补充到。荀怀谷转过身看着四个徒弟,他们都只有二十出头,一样的是年轻人的那种血气方刚。他们那颗躁动的心如这升出海平面的朝阳。“无论你们是想出岛,还是想去找那个孩子。谁都留不住你们的心,我,须弥岛,都一样。”
食指上的蓝翅蝴蝶飞走了,飞向大海。它是第一只飞出须弥岛的蝴蝶。
弟子们明白了师父的话,南风吹起了。这座海市里的小岛,风浪中一座小船扬起风帆将要出来了。船已在岸边停好了,荀怀谷带着弟子们再次到崖顶的两座墓前。此时已是近黄昏,须弥岛一天之中最美丽的时候。弟子们像要远行的义士。荀怀谷拿出龟壳和蓍草,这只大乌龟是刘希泊在东海里捕获的。蓍草生长在荀怀谷的住所前,是他精心栽培的。
荀怀谷捧着龟壳跪在墓前,弟子们规矩地跪在师父后面。彩蝶飞满了崖顶,须弥岛上空除了黄昏的云霞还有彩色的旋风。远远地,渔船上的小调子响起来了。海浪拍打崖壁的声音汹涌澎湃。
将蓍草塞进龟壳背上的洞中,点燃。蓍草燃烧的声音噼里啪啦,弟子们之知道师父在卜算什么。崖顶的彩蝶越聚越多,龟壳上出现了裂痕。荀怀谷看着裂痕再看着无名字的墓碑。龟壳上的裂痕越来越清晰,其上的脉络似乎在指示着某个方向。蓍草燃尽,荀怀谷捧起龟壳,走到悬崖边上。
面朝大海,海风将灰烬吹起。它们又的散落在须弥岛的树林里,有的将随风在大海中翱翔。荀怀谷远眺着彼岸,彼岸的地图此刻浓缩在龟壳上。
“台州。”荀怀谷告诉弟子们,他们点了点头。台州,他们要去的地方。一个彼岸的,对于他们完全陌生的地方。十九年,他们对于彼岸的了解完全从师父的口中得知。师父对于那里的一切,似乎都很清楚。但他们却从未听师父说过自己的过往,十九年的朝夕相处,他们仍觉得师父是个带着陌生的人。这是一个天文、地理、医药,无所不通的人。他的存在无疑又是须弥岛上的一个谜。
风帆扬起来了,海风中淡淡的咸味今日显得比平时浓。这是他们第一次踏上离开须弥岛的旅程,虽然这船师父早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须弥岛外的世界对于四个年轻人而言,有着非比寻常的吸引力。尽管留恋师父,但他们迫不及待想远航。师父几乎没有哀伤,也很少笑。最常做的事情就是侍弄他的花草,喂养他的信鸽,傍晚的时候在弄琴台弹琴。
弟子们都上了船,荀怀谷召唤一声,从远处的海上飞回来一只信鸽。停在他的手臂上。“小白,我们走了,你好好和师父作伴。”展护宁冲师父的信鸽招手。荀怀谷将竹节状的哨子交到云依静的手里:“它认识回家的路。”云依静顿时明白了师父的用意,手中握紧了哨子:“师父保重。”
风力送小船离开了须弥岛的海岸,乘风破浪,湛蓝的海水映着漫天的红霞。海风吹拂在脸上,正如他们在崖顶感受到的那样,甚至比那来得更惬意。四人来到甲板上,望着须弥岛逐渐远去。师父那伟岸的身躯在大海中越来越渺小,在须弥岛的云雾中越来越模糊。原来须弥岛在远处看来是如此梦幻,如此美丽。“我有点师父了。”张淡望着须弥岛沙滩上那个越来越模糊的身影,眼眶红了。其他三人都笑他才刚离开岛就害思念了。张淡拿出绣花手绢拭泪,那情态分明是梨花一枝春带雨。
太阳落到了海平面以下,只剩下片片晚霞。他们的不远处是晚归的渔船,须弥岛也成了他们四人的海市蜃楼。“打渔归喽……”渔歌开始在海面上响起。渔夫们的歌声嘹亮,他们没有刻意去歌颂生活,却在歌声中享受着生活,哪怕是今日的收获不大。霞光照在他们脸上,他们对彩霞歌唱,对无尽的大海歌唱。
他们站在甲板上,引颈望着须弥岛,包括须弥岛四弟子。渔夫们思念的是岛上传出来的琴声,他们想记住的是小岛本身。
那破云而来的琴声终于还是响了。渔夫们习惯了的悠远空灵,弟子们却是第一次如此感受。弄琴台飞出的琴声,伴着崖顶的野花香,伴着崖顶彩蝶振翅的细微响动。“山巍巍兮……水波荡……”师父的歌声原来如此美妙。“斧丁丁兮……橹浆摇……”渔夫们静立在小船上,静静地听这天籁之音。张淡的眼泪止不住落了下来,两个少女的眼眶也红了。
“歌沉日兮……风低吟……”琴声突然高昂起来,壮阔的海上落日图浮现在眼前。张淡拿出手绢捂住嘴,刘希泊靠在栏杆上痴痴地向须弥岛的方向望着。两个少女相互依靠着。“奏瑶琴兮……云相伴……”此时,须弥岛晚霞萦绕。
张淡泣不成声了,四人就这么一直看着须弥岛的方向。直到夜色降临,漫天繁星。靠着牵星术的帮助,他们顺利地进行着出岛的第一次航行。
凉棚下几个砂锅冒着烟,青烟穿透凉棚的茅草直往上冲。不远处山涧里水声潺潺,不一会儿砂锅里开始不停地咕咕想了。守在灶前的少年一下掀开这个盖子看看,一下又往那个的灶膛里加一根柴。“无勋!茯苓好了没有!”屋子前传来师父的声音。少年掀开一个砂锅的盖子看了一眼,随即放下蒲扇,拿起放在椅子上的破布。用破布缠绕着砂锅柄拿起砂锅,左手端来碗放在灶台上,砂锅里的液体从壶嘴流了出来。
穿过厅堂,少年将药端到前院。此少年跟着师父在天台山脚下行医数十年,姓霍名无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