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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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盯着茶几上放着的那杯茶,纤细的茶叶蜷缩着,接着慢慢在沸热的水中舒展开来,一连串的动作甚是优美。可惜,来人未曾尝过一口那茶叶的清香。
来人只是悠然的点起一根烟。陈越白皙的手指夹着一根细长的女士烟,在嘴中轻轻嘬了一小口,没有过肺,直接就把烟雾吐了出来。我看着笑了笑,果然是女生抽烟,即使是样子再如何的标准,动作如何的优雅,也从来不会让呛人的气体进到自己的肺里。我看着升起的烟雾,呆呆的望着。
“我弟都主动低头找你,那你还有什么不可接受的?是个男人的话,有什么可去扭捏的?……”
“他当初说要回国来,说要来见你,乐的没心没肺的跟个傻子一样,我以为,他和你在一起了就不会像在美国那时候那样了……”
“…结果,现在我看见的苏漫是什么样的?昨天在机场接我的时候还断着一条胳膊!”
“你要是闹情绪,闹别扭…总要有个限度吧?……”
“你是无话可答吗?……就打算一直这么沉默着?对我沉默也罢,对我弟也是就打算这么沉默着?……”
“我弟和谁在一起,都是他自己的决定,我本是没有必要来插手…我关心的只是他快不快乐……”
“若你要是对他还是像以前一样…为何不痛快的说出来?……”
“你要是真的没有感觉,我不是逼你吃回头草,只是想让你把话对苏漫说明白,别拖着他…”
“……难道你就从来没有好奇过吗?…为什么他要离开?…”
“他一直宝贝般带在身边的箱子,你就从来不想知道里面是什么?……”
“我不想让我弟受罪…不想让他不值……”
陈越应该是受够了自说自话,最终望了一眼一直沉默不语默然坐在沙发里的我,把烟狠狠地掐灭在烟灰缸里,女王般的踩着噔噔发响的高跟鞋,离开我栖身之地,重重的撞上了门。
我默默地端起桌上的那杯茶,把茶叶泡开,不过也就这么点功夫,这么点功夫,也足够让一个人来审判我。我把杯子凑在唇下,毫无顾忌地喝下去,又猛然把水吐了出来,伸着自己被烫的发麻的舌头,鼻涕眼泪条件反射的流了出来,舌头先是麻的要命,到后来竟没有了知觉,没有了痛感,是不是,算件好事?
现在的我,也想麻痹自己让自己到没有了知觉,这样,是不是今后什么痛都感觉不到了?右臂上的,心上的。
沉默吗?但是,你只是想让我认罪,我还能有什么可说的?
陈越,你问我为何不疑惑他为什么离开?他离开的时候,不是解释的很清楚吗?为什么我还要去存有疑惑?不是你自己的亲弟弟说,就连吃一样的东西都会腻味,更别说面对着同一个人了?他说的那么的清楚,我还要有什么疑惑?
陈越,你让我对他把话说清楚?我说过。在我抗拒的时候,我说过我不爱他;在他为我断了胳膊之后,我舍不得看着他受伤的时候,我说过让他离开;在我最终都什么想放弃,那么累的时候,我跟他说过,我什么都不在乎了,不在乎他过去到底怎样,不在乎他的爱所出于的目的。
但是,结果呢?
我说不爱的时候,他说无妨;我说让他离开的时候,他说要还给我一个伤疤;我说我什么都不在乎的时候,他却说我在乎。
其实,我什么都说过,只是,他什么都没有听。
所以,陈越,你的指责,毫无根据。我和你不过只相识了24小时不到,苏漫是你弟弟,你或许是了解他的,但是我呢?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到底该如何,更何况是你?
但是,只有一点,你说的什么错也没有,你不想让他受罪,不想让他不值,我也同样。因为同样,所以我才让自己变得再傻一点,笨一点,健忘一点,好忘了他曾经的话,好忘了曾经的事情,好忘了自己的思绪,忘了一切,让我自己傻到毫不在乎。
脸上的泪往下落,我现在也分不清,到底是被滚烫的茶水烫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男人一生只能流两次泪。在出生之时,和自己的爱人去世之时。
我记得我爸从小教育我的,只有这么一句话,我只记得当时我问到他,为什么是爱人去世的时候哭,而不是父母去世的时候?我爸回答道,父母养育了你一辈子,累了一辈子,终于解脱了,怎么能哭着送他们走?而爱人去世要哭,不止是哭他,也是哭自己,那个爱你的人,你爱的人永远的离开你了,你在那时,只能剩下眼泪了。当时我笑着说我爸说话够酸,够家里一年的醋。
现在呢?要是一生只能流两次泪,我已经违反了多少次了?多少次,因为想到一个人,泪流满面?
“小墨,你怎么了?”苏漫疑惑的看着我蜷缩在沙发里一动不动,随手把手中拎着的午饭的一次性餐盒扔到一旁快步凑了过来急切的问道。
我指了指桌子上的茶杯,大着舌头,含糊不清的道,“烫…烫他妈死我了。”
“我看看!”他说完凑身过来,左手轻轻捏着我的下颚,迫使着我把嘴张开,目光停留在被烫的没了知觉的舌头上。
“怎么烫的这么红?……”他责备的抬眼,撞上了我的视线。猛地,苏漫猛然松开了手,倒退了一步,把左手背在了身后,尴尬的望着我。
“…疼吗?…”他接了杯冰水,递给我,问道。
“麻了…没感觉了…”我含了一口水,但这一口水又让我吐了出来。
“怎么了?”苏漫看我猛然把水吐在了地上,本想打开餐盒的手又停在上面。
我苦笑的望着他,摇了摇头。本来被烫的麻木到毫无知觉的舌头,被这一口冰水解冻了一般,火辣辣的疼,疼的我不知所措,甚至比高温烫的时候还要疼上百倍。
“你怎么会心血来潮泡茶喝?你不是爱喝咖啡?”他疑惑的望着我。
“咖啡只是你的所爱吧?”我帮他把餐盒打开,果然,又都是我爱的菜式。你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口味,就像我知道你多迷恋最纯正的咖啡一样,所以,再苦,以前也是一直陪着你去喝。
他默然的看着我,转身进了厨房拿了个杯子出来,拿起桌上的茶,把茶水在两个杯子之间来回倒着,最终,递给我,道,“现在不烫了,喝吧。以后别那么心急了。”
我拿着杯子,默默地啜饮着。
他的右臂还裹着厚厚的石膏,就那样的吊在自己的胸前,仅只是用单手收拾着桌上我们吃完的餐盒,手却突然地顿住,转身望着我,字字句句问道,“我姐来过了?”
他手中拿着烟灰缸,里面残留着陈越狠狠掐灭的烟头,他道,“你是不会抽和我姐相同牌子的女士烟吧?她来说什么了?”
他急迫的问着,眉头蹙在一起的样子,像极了刚才的陈越。
“她说,”我望着他道,“不想让你受罪,不想让你不值。”
“你呢?”他沉声道,“那你是不是也这么想的?”
“是。”我诚实的看着他在胸前吊着的手臂。
“以前你说若我是因为同情而回来,那我就滚得远远地,是不是现在你这么想也是同情?”他放下手中的烟灰缸,转身坐在我身边,并没有看着我,我不知道他的目光飘到了什么地方,但还是继续盯着他。
“所以,那天你才会说你什么都不在乎了?”他猛然转过头,狠狠地瞪着我,道,“是不是你的不在乎,就是想忘记过去的一切?”
我沉默的回视着他,不容我说话,他便又继续道
“是我以前说错话了,以前我对你说过,只要是恨,剩下的无所谓,但是,小墨,并不是无所谓。比起你想同情施舍我,比起你想把一切都舍弃,一切都忘记,那你还不如恨我”
苏漫,原来你比陈越还要让我无话去应答。起码陈越还能说中一点,陈越不想让你受罪不值,我也不想。但是你,连一个都没有说中。不是同情,更不会是恨。
我笑着望着他,舌头还是刺痛着,脸上却还是僵硬的笑容。“苏漫,现在是咱俩谁别扭,谁不明事理?你想要的,不就是这些?不就是我不在乎你和谁怎么样了,不在乎你过去说的那些决裂的话?那么现在,我说过我都不在乎过去了,为什么你现在又死缠着了?”
“你真的能不在乎?”他沉沉的望着我,我看着他的瞳孔,透亮的似乎能看见自己那张僵硬的脸。
我猛然低下头,轻轻地点了下。
“很好。”他突然猛烈地拽过我的右臂,狠狠地吻着上面的疤痕。
炙热的嘴唇,烫的我那么的疼。为什么,现在的疼痛,不会像被烫到的舌头一样?不会疼到麻痹,然后就没有知觉?
为什么现在的疼,是一直持续这的?为什么,持续的疼,会这么的疼?
我猛然推开他,揉着自己的疤痕。手臂疼的要命,舌头也疼的要命。前者疼的我想叫出来,但却因为后者也再疼,让我想叫,也叫不出来。
他靠在沙发上,冲着我,无奈的笑道,“你看,你说你不在乎,其实,你还在乎的很,不是吗?”
我颤抖着低着头,为什么还是会疼?我给自己灌输过,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像现在这样的疼。
他叹了口气,左手轻轻地搭放在我的肩头上,道,“你没有什么必要自责,这手断了,是我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