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风月 第62章 长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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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曙嗣的当天下午,暖儿和断被老管家树游说着去了羽京。据说那里正在举办一年一度的繁花盛会。花市搭建在地热温泉之上,许多冬日里并不多见的花卉草木也有了抛头露面的机会。因为听说有许多糖果可吃,断第一个雀跃了响应。暖儿是被花卉吸引。而子见则断然拒绝了这种“人挤人”的盛会。
“我还要照顾子归。”
婉转的理由倒也合情合理。其实,权心里清楚那个心高气傲的家伙只不过是被君上拒绝了看病还在赌气罢了。瞅见他窝在子归的屋子里一副雷打不动的样子,权也乐得全身而出。
临德在午膳后小睡了一会儿。权来到他暖阁的时候,他正醒转过来嚷着要水喝。
权亲自伺候了一回。
杯水温暖,聊以抚慰年许的寂寞荒芜。
“那个断是怎么回事?”临德难得的是个急性子。这是掩藏在温文外表之下的凌厉。若不是数十年宫闱争斗早就磨圆了棱角,怕是早一些时候他就要发难了。毕竟修宜是他膝下仅有的一个后辈了。事关重大,临德也不由得添加了几分谨慎。
权闻言一笑,“西邻毒门的内部出了问题。似乎是把他当做是‘毒囊’来培养了。结果让他给逃出了。我是在和定水皇爷去黑水关办事完毕后的归途中救下他的。君上且宽心,没有什么问题的。”
临德看也不看他一眼,径直道,“一口气全部说完。不然我憋得慌。”
权一愣,心下大笑起来。这个君上还是跟以前一样的豪爽。鉴于是长辈问话,他免不了肃容以对。
“是。原本我也不打算趟这趟浑水。只是断在无意间说道他居然看得见帝君身边的凤凰。我觉得事有蹊跷就救了他。后来北辰皇爷以及清都的御主安溪特地过去了七情都。说明了断的身份。怕是他原本有当御座王的命,可惜半路给害了。如今,大字不识,全身中毒,怕是担不了大任了。”
临德哦了一声。他是个聪明人,不点就透。何况宫闱里的那一套他比权·修宜要熟络得多。
“原来是这样。所以送你这里来了。虽然形同终身软禁,却也总比落个枉送性命的强。”临德一笑,“这么说来,此番清都算是做了一回仁义之事了。难得难得。”
权点点头道,“儿子也是这么认为。所以顺水人情,救下他一条小命。”
临德突然笑了起来。他戳了戳权的手臂,戏谑道,“那他全身都是毒,你岂不是只能干看着。连摸都不能摸。亏大了啊?”
权皱了皱鼻子,委屈道,“怎么君上你也来消遣我。”在一旁听了好一会儿的安嬷嬷终是掌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道,“哎哟,我的大少爷啊!你看你一口气娶了这么多个,活该有一个不能让你碰到的。”
临德被说得大笑起来。他原本是个体虚的人,这一番激动立刻走岔了气,咳嗽起来。
“咳!这是,咳咳,这是干嘛呢?我笑一回都不行啊!咳咳咳,咳!”他气恼起来,骂道,“诸神在上,要笑死我也给我缓口气啊!咳咳。”
安嬷嬷戳了他的额头,直瞪眼,“你个嘴快的。赶紧给我住口。我给你倒水去。”
临德闹着性子道,“不要水。我要喝嬷嬷煮的薏米羹。”
安嬷嬷瞧着他使小性子,心里倒是有点高兴。一年来有哪一天瞧见他像今天这么放松的?于是,她连连地点头应是。
待到安嬷嬷退了出去,临德一把抓住权的臂膀把他拖到近前,低语道,“我不管清都的人怎么跟你说的。但是我还是要叫你小心为上。那个断大有问题。”
权一惊之下,张大了嘴望着临德不知所措。
他一向自认识人还算有点慧眼。闯荡江湖这些年,也从来没有被谁轻易蒙骗过。偏偏今次,自己最敬重的临德君上却说出了如此惊人之语。权除了目瞪口呆就没有其他表情了。
临德看他发傻的样子,不禁摇头道,“清都那些混蛋也真是的。直截了当就把你给卖了。如今可好,你权家算了坐实了‘权倾天下’的名分了。把个御座王娶回家的,权家上下大概论着辈儿排也就你一个吧。”
权结结巴巴地开口问,“您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临德点了点自己的眼睛,叹息了一声,“继承了皇室血脉也不是什么好事。我这双眼睛分明在那孩子进来的时候看到他肩上也立着一只凤凰。”
权张开的嘴巴这下子怎么也合不上了。他看着临德。君上的眼睛诚实无他,没有说谎的嫌疑。
“如果,如果他已经有了凤凰……”
临德摇头不语。他转了转眼睛,细细想了一回才开口问道,“你先前不是说他是从西岭逃出来的吗?你救了他之后,西邻的人难道就此善罢甘休了吗?有没有追到七情都去?”
权连忙点头,“是。追去了。我们的婚事传出去之后还来了好几批呢。”临德的淡色的眉微微皱了起来。“清都对此有什么说法?”
“他们说只凭断的一例无法对西岭毒门兴师问罪,所以……”权惶然住口。各个环节中那呼之欲出的隐秘关系似乎已经被剥离了出来。
“混蛋!”临德骂了一句,满脸都是鄙夷的神色。“清都果然是全天下最混蛋的地方!”
“君上,”权叫了一声,欲言又止。思索再三,他终是问道,“君上刚才确定你看到了断的肩上立着一只凤凰。”
“嗯。小小的,黑漆漆的。如果放在你面前,怕不要被认成是一只乌鸦。可是,那的确是凤凰。一只还没有长大的雏凤。”临德仰天一叹,替断惋惜起来,“不知道清都对此知道多少。不过,我敢肯定,我看得出来的他们也看得出来。清都就此雪藏一位御座王的做法实在让人难以理解。”
“是不是有了凤凰就表示他肯定就是御座王了?”权锲而不舍地追问。
“是。那是当然的。有了凤凰就表示他已经得到了诸神的首肯。”
暖阁里突然安静了下来。连外间的炉子里炭火燃烧的哔啵声都清晰可闻。
“君上,我突然有一个假设……”权非常谨慎地选择他的用词。他现在非常不确定,不论是清都的目的还是断的命运。但就在刚才,那个突然兴起的假设却在他内心波涛汹涌,如涨潮一般快速地占领了心灵的高地。
临德把眼望向权。在他的眼里,这个与他未有血缘的唯一亲人是他苟活在这人世的唯一理由。这些年来他看着他长大,成熟。做事越来越稳重,说话谈吐越来越大气。内心由衷的高兴是溢于言表的。他点了点头,示意权说下去。
权笑了笑,却说到另外的一件事来,“君上,事实上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子归,我是说我的那个三房。他其实早就醒了。现在昏迷的样子是他装出来的。”
临德讶然且哑然。
权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当初抢亲的时候,根本就没问他的意思。后来他家里出了事,我去的时候晚了一步。他从高处摔了下去,昏迷不醒。我送了他去新城的医院开刀。总算救回了他的一条命。把他带回七情都之后,有一天,子见突然告诉我子归他醒了。只是,他不愿意别人知道。我当时也觉得很惊讶。我既然已经把他带回了七情都就表示我很在乎他,绝对是要履行当初的承诺的。我有一段时间很想不通他到底是为了什么才这样做的。”
临德的手抚上权的脸庞。他看得出来,这个傻孩子真的动了心动了情。
权握住临德的手,诉道,“子见跟我说这可能是出于一种自我保护意识的作祟。在受到来自家人的伤害后,他封闭了他的心灵,以免受到再次的更加严重的伤害。君上,我想说的是,也许断也是如此。也许这便能说明为什么清都会轻易放断一条生路,为什么他们会放任西岭毒门坐大,还有为什么……为什么断的身体始终不见好转。”
权颓然地松开临德的手。他站起来。他觉得全身的气力都耗尽了。
这些假设是突然的福至心灵。可是带给他的打击却是很大的。
临德看他的样子颇为担心。
“清都放任西岭的人追杀至七情都,难道是为了逼迫断显出他的原型?……”呢喃了一会儿,临德突然眼前一亮。
“你上次来信说北辰·律答应过要给你主婚的事。还作数吗?”
权点了点头。
“那好。”临德断然道,“婚礼之前,我给你把他请过来。看他敢不敢把这戏做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