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风月 第52章 隐晦的另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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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月绿辉首日。
盛夏眼见就要过去了。天业山的山谷里每天早晨都会升起淡淡的雾气,这是秋天即将到来的征兆。
今天是宰牲节。为了向牧神表达敬意,村民们正忙着宰杀牲口祭拜这位主神。
权·修宜作为这一带封地的主人受邀为山下的村民们去主持祭拜仪式了。
断站在权家祖屋的大门口。他已经来到权家有些日子了。现在,他每天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站在祖屋的大门口向山下眺望。祖屋门口的西边有一个平台,用青色的条石铺建而成。从平台上可以向下望见田庄上的情景。一缕缕的炊烟正缓缓从各处屋顶的烟囱里冒出来。
断的心情现在已经很平静了。相对于最初被告知婚事的难以理解和强烈反抗,他现在内心深处更多的是安分度日的念头。
权其实看得出来,断并不知道他看到的凤凰到底是何寓意。断只是认为他遇到了一位微服出巡的帝君。他像所有被压迫不得申诉的百姓一样,自认为找到了可以为自己出头伸冤的人。安溪临走的时候嘱咐权不要多说什么废话,而北辰则一语不发。
权自认还不会糊涂到会去自动拆穿谎言的地步。不过,他还是把事情的全部真相告诉了白·暖和许久未见的百里·溪水。
白·暖在沉默了一阵子之后,便去做自己的事了。既然不是权的意思,他便没什么好伤心的。日后若要发生什么日久生情的事,他也无法预防。日子还得照常地过下去。他还是权家的大当家的,不是吗?
而百里·溪水则扶着日渐衰弱的身体退回了自己的院子。他本不是因为权·修宜才嫁过来的,所以这人要娶谁又是为了什么原因都与他无关。
其实,更多的解释是权说给断听的。他很为难地告诉断,清都现在没有足够的证据去向毒门兴师问罪(这是事实)。而在外又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安置他,所以才让他进了权家(这也是事实)。至于权家那古怪的家规(这依然是事实),权也向断说明了。
断懵懵懂懂地了解到如果他不嫁给权的话他就没有地方可以去了。于是,他懵懵懂懂地点了头。恍然间,甚至有点欣喜雀跃的意味。
权见他点头,不由得叹息了一声。
安溪所谓的断已经失去了作为一个帝君最应该具备的条件权·修宜现在也正在慢慢明白过来。
说断善于算计,似乎是谬赞了。这个从小就被关押在狭小牢笼里,大字不识几个的可怜人,其灵智开发的程度简直让人抚额。可以说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本能的反应。所以才会有三番两次形同自杀一般的逃亡过程。也许正是他曾经被诸神选中,所以最后那一点点来自诸神的宠眷让他认出了凤凰。
为了纠正他像野兽一般的种种生活习惯,权这些天来费尽了心力,最终宣布放弃。白·暖倒是越见可怜这个人了。他让权把断交给他。毕竟二十多年苦难生活所塑造出来的扭曲人格是不可能轻易被拉回到正轨上来的。耐心在这桩事情上显得愈发重要了。
后来白·暖也在断心情很好的时候也试图询问他一些关于毒门的事。但是,断的回忆凌乱不堪。甚至于无人能够理解他那糟糕的表达。只是通过他痛苦扭曲的表情略略体味到他曾经经历过的苦难。所以北辰所说的“没有足够的证据向毒门兴师问罪”也在情理之中。
断终是在权家的祖屋住了下来。
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他是御主轩明赐婚给自家主人的,所以倒是都不敢怠慢。
“四当家的,回去吧。老爷要晚上才回来呢。”负责照顾断的金扣儿找了过来,把站在那边吹风的断拉回了庄里,“晚上,老爷还要宴请一些朋友,是为了补二当家的喜宴。您虽然还没有正式过门,但也得出席的。去准备准备吧。”瞧着这位一脸茫然时常有惊人之举的主子,金扣儿对晚上的喜宴颇有些担心。到时候来的可都是江湖上的豪客。诸神在上,可千万保佑她家这位新主子别闹笑话才好。金扣儿暗自在心中祈祷。
断张了张大眼,茫然问道,“喜宴?是不是人家结婚时候摆的喜宴?”
又来了。
金扣儿的头一阵疼。这位新主子也不知道是在哪个深宫大院里被养大的,总有很多奇奇怪怪的问题。问得她一个头都快两个大了。偏生那人一脸茫然的样子让人发作不得,金扣儿只好耐着性子给他解释起来。
站在远处观望了许久的溪水摇头离开。他今天要准备晚宴。
自从权归来后,白·暖便顺理成章地把权家上下的财务正式交给他管理。在白城主持了那么久的后勤事宜,权家的事算是小菜一碟了。就是费些精神罢了。
昨天,溪水特意去东边的院子看望了禽林。他依然没有醒转的迹象,不过睡相平和,似乎已经是没有大碍了。
权自然很高兴看到溪水出现在子归的房间里。这代表着溪水已经开始把自己融入到权家这个大家庭当中来。
前不久收留下来的禽林娘家的一个管事已经被溪水安排到了厨房里先搭把手。溪水知道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新家里,那个管事一定是想呆在离原来主人最近的地方。管事很感激地谢了恩,并遵照权家的规矩立下了终身契约。
溪水缓步踱到西边的小厨房里。那里是专门供应权家老爷书房和前厅的膳食的。后院里原来还另外有一个厨房,负责准备后院家眷的饮食的。因为权家已经很久没有当家主人了,所以现在那处大厨房只负责下人的伙食。溪水觉得他现在有必要好好整理一下那个大厨房,毕竟子归和断的饮食都得有专人照料。或者他可以从小厨房里先调一两个过去。
所以,他走进了那排比主屋略低的房子。
院子里,几个妇人正在杀鸡杀鸭。畜生的毛堆了了一地。溪水忍了很久才把胸口的难受劲儿给压下去。几个厨子看见溪水进来,急忙腾出干净的桌椅让他坐下。
“晚上用膳的食谱都排出来了吗?”溪水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马上又一张单子送到他手里。柳嬷嬷凑近了禀报说,“这单子前一天就拟好了的。本打算送去您那里过目。半道上让老爷拦了下来,说不让您费心了。所以我们就照着这单子去采买了。”
溪水哦了一声。单子上的菜肴大多是他没见过的这地方的特色菜肴,不算奢侈倒是别有一番风味。他点点头又问,“客人的名单呢?我看看排席的顺序。”
柳嬷嬷又递上来一个单子,“这是稿子,正式的单子在老爷手里。”溪水瞄了一眼,心头不禁狂跳。
赤·风的名字协同他妻子一同出现在名单最显眼的位置。
这个权·修宜是存心的吗?
溪水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吓得几个仆人忙问怎么了。
自知失态,溪水强笑道,“没事,看到几个熟人的名字。我心里高兴得很。”又说,“这单子不错了。回头我再找老爷商量商量去。你们照先前的安排忙去吧。”
正打算走,溪水突然顿住脚步喊过柳嬷嬷道,“你挑两三个细心好手艺的,过了今天就派到后院的大厨房去。三当家的和四当家的,身子都需要调养。让他们好好做去。”
柳嬷嬷乐颠颠地应了一声。
走出厨房的院子,溪水迎头碰上禽林家过来的管事石子。
石子见了他急忙见礼道,“二当家的。您怎么到这里来了,小心脚下滑。摔着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溪水点头问道,“还从你们家大少爷那边过来?人怎么样了?”
石子连忙笑道,“还好还好。只要人活着就还好。谢谢您关心了。”
溪水摇了摇头,微微一笑。
沿着廊檐花树转了一圈,溪水又回到了前院。白石黒木的大门口,权拉着断的袖子匆匆走进大厅。溪水闪身躲进屏石后面。
“赶紧给我进去。”
“我去看风景的。”
“刚吃了药该躺着行药。”
“哦?那是什么?”
“别插嘴。”
“哦。”
对话的一方很是无辜,另一方则很是无奈。
溪水不禁莞尔一笑。
今天晚上的宴会,不管是为了什么目的,他百里·溪水可不会怯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