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十四章 漏网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8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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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天后,加斯基尔附近的密林里。
    两个黑影在枝叶间极速移动,很快找到密林深处的小爿营地。
    “老……老……老大,出……出……出事了!”
    正在石头上磨刀的“白眼狼”罗德停下动作,吸了一口嘴里的卷烟,幽然吐出:“急个屁,皇帝老子诈尸了?”
    “不是……皇……皇……皇帝陛下,是……是……是……哎呦!”
    一颗石子正中探子哥脑门,罗德甩下岑亮的巨形斩马刀,一指他身边的探子弟:“你说,说清楚!”
    探子弟道:“报告老大皇帝陛下没有诈尸送葬团都死光光了就在前面山谷里……哎呦。”
    罗德怒道:“一个口吃,一个飞快,怎么招的两个白痴!”
    探子弟捂着脑袋,哭丧脸:“报告老大我们兄弟天生就这样老大招我们的时候就知道了但还是招了我们所以这不是我们的错。”
    罗德大吼一声:“说重点!”
    “送葬团死光了?”一直靠在大树边假寐的男人睁开眼,眼神犀利,不似刚睡醒:“是这个意思?”
    探子弟道:“今天早上他们离开加斯基尔我们一路跟着发现他们都死在山谷里了。”
    罗德气道:“开玩笑,什么叫都死在山谷里了?”
    探子哥道:“就……就……就是全部被……被……被杀了。”
    罗德吼道:“什么叫全部被杀了?”
    探子哥道:“我们……也……也不知道……就……就是……。”
    看到老大头上青筋暴起,探子弟一捂哥的嘴:“我们赶到山谷里看到地上全是尸体血流了一地所有的人都被杀了一个都没活着我们没敢耽搁就马上赶回来向老大报告。”
    营地里十几个大汉总算听明白了,全都吃惊不已。
    “怎么可能,见鬼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罗德一伸手,阻止大家议论:“你们看到尸体了?怎么死的?”
    探子弟道:“我们没敢靠太近到处都是血太恐怖了我们只看到有尸体挂在树上有些尸体上还插着箭。”
    “八百个人都死了?”
    “谷里雾太大我们来不及数数只知道那里没活人了。”
    罗德提起斩马刀,朝兄弟们吼:“走,看看去。”
    刚才靠在树边的男人利落地一把拉住他:“等等,我先去看看。”
    罗德一甩手:“你去顶个屁用!”说着又招呼大家走。
    “你不觉得事情很奇怪?”
    “就要去看看有什么陷阱。”话音刚落,罗德嗖嗖几下跑得没影,十几个手下陆续跟着消失在林间晨雾里。
    落在后面的矮胖子劝道:“算了,阿克斯,老大心急。真要出事我们就惨了。”
    名叫阿克斯的男人斜了矮胖子一眼:“要没出事呢?”
    从悬崖上窥视山谷里的惨象时,所有的人,包括罗德,都惊呆了。他们急急下到谷底,没有浓雾阻隔,遍地血腥触目惊心。浓密草丛间,横陈着无数尸体,数量多到让人无法数清。罗德喃喃自语:“果然是送葬团……果然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风在山间呜鸣,有人颤抖地指着前方:“老大,快看!”
    看清树干上吊着的人影,罗德脸色惨白:“……神啊……这让我怎么解释……他会以为是我干的……他一定以为是我干的……!”
    “是布拉班特,他也死了!”
    “帝国大神官也被我们杀死了!”
    罗德发疯般揪住身边人的衣领:“胡说!不是我们干的!”
    没人理会他的疯狂,大家看着面前双手大张,吊在树上,浑身浴血,犹如祭品一般的死者,哆嗦地说不出话来。
    这里死去的不只是一个少年。他是凯米尔·布拉班特,帝国神嗣的继承人。
    他的死,意味着什么结果,在场众人抖索地不敢想下去。
    彷徨间,树丛里响起极快的穿梭声。罗德反应极快,操起斩马刀对着头顶罩下来的东西狠狠劈斩过去。定睛一看,网不知什么材料做成,根本砍不断。而适才空洞无人的树林里已经伸出无数黑不溜秋的箭头,对准了他们。
    布雷将军阴沉着脸出现在箭阵旁,一挥手,躺在远处僵挺的“死尸们”一个个活过来,兴奋地取出藏匿的绳子,上前逮人。
    “来得真慢!”头顶一声清脆的抱怨,树上跃下一道黑影,在罗德等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扯下粘在胸前后的半截长箭:“吊了半天,难受死我了。”
    大家定睛一看,正是“已被杀死”的小布拉班特殿下。
    布雷哼了一声:“殿下,您太胡来了!”
    脸上厚厚一层白粉,鸡血还糊着眼皮,少年努力撑开一只眼,笑道:“但是很有效啊!”
    “您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布雷脸色并不好看,想起那晚凯米尔在树林里期期艾艾,脸上的表情像在大人面前说出“我想住到月亮上去”的孩子一样,道出自己的想法:“卡迦说这帮人不想伤害我们,所以我想……我想……如果我们自己伤害自己……如果……如果我们都死了……他们会不会现身呢?”他哭笑不得。第二天,卡迦却道出自己思考的结果:或许可行,但有四个关键点需要把握——大雾、山谷、人多、殿下。他听完眼都瞪圆了,这人明明神智清醒,为什么说出来的话他一句都听不懂。卡迦笑道,天才的想法从来都是另辟蹊径,结果揭晓效果。他们不妨一试。
    这一试,便是一网打尽。
    可是罗德不甘心,他看着一脸沮丧、束手就擒的手下和面前洋洋得意的士兵,他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就是冷静不了。他脸色发紫,浑身颤抖,乘士兵上来捆缚之际,暴虐地一把捏断士兵的脖子。斩马刀出手,逮到人就砍。
    罗德忽然痛得大吼一声,竟是手刚举到半空,手背被凭空射来的一箭洞穿。刀脱手,顺着抡起的势头落下来,不巧落在罗德自己头上,头和身体成了两半。
    哈莱觉得装死人挺有趣,真要见到一个,还是这种惨烈死法,哈莱可受不了。他冒着冷汗,转身瞪卡迦,卡迦放下手里的弓,也很无奈:“怎么会这样?”
    送葬团在城外收拾妥当,人模人样回到城里。加斯基尔议员连声道歉,去山谷伐木重做祭仪,这种小事居然还劳烦送葬团亲力亲为。布雷将军安慰道,要不是掉了轮子不能用,也不会把祭仪扔路上,现在重做一个,他们也不想麻烦人。
    隔天,哈莱乘上新祭仪,大部队离开加斯基尔,继续前进。
    执行这次“血腥”任务的士兵得到命令,细节保密。但大家知道抓到了人,危机解除,团里气氛便轻松起来,开玩笑说,什么神龙的旨意,自己吓自己呢,在神圣的费鲁兹帝国领土上,没什么玄虚能吓倒他们。
    布雷将军却将守夜士兵增加一倍,沿着驻扎的营地绕上几圈,对布防很有信心,走进祭仪道:“就怕人家不来。”
    卡迦在和哈莱下魔法棋,棋上附有魔法,吃掉一个子,棋子会哇哇叫。卡迦掉了三个兵,三匹马,哈莱心算很准,遇到卡迦却输得皇都要哭了。
    “不行,再来一盘。”哈莱不服气。
    卡迦乘少年重新布棋的当口,倒杯茶给布雷将军:“还是审不出什么?”
    “头儿死了,剩下的乌合之众,每个都说奉命行事。”
    “袭击送葬团是重罪,他们也不问个为什么?”
    “都是散落各地的雇佣兵,只要有钱,不问缘由,罗德出的佣金很高,大家都跟着干。”
    卡迦叹气:“罗德死早了,那一箭。”
    “不怪你,白眼狼的名声我听过,我有雇佣兵出生的手下,说起他的能耐,两年前砍了三个雇佣兵头子,硬是把三支游勇整成军团,不过他这次好像军团里的人都没带,全是零时队伍。”
    “这说明任务很隐秘,他想结束后好抽身,所以身边的人一个不带。”卡迦不以为然:“可惜了他,能力强,运气不佳。”
    哈莱眉头一松,吃掉卡迦一匹马,顿时笑得像朵花儿。
    布雷将军道:“审来审去,这帮人只说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可放,可杀,我照你意思一说,他们果然害怕,结果还是摇头说不知道,我猜就是真的。”
    卡迦随手移一步士兵:“劳烦将军看好人,没一网打尽前,我们不好判断。”
    布雷将军看了眼棋盘,小布拉班特殿下势头正猛:“你怎么知道没一网打尽?他们一口咬定人都在这里。”
    卡迦道:“不是他们自己说的吗?离开山谷前,他们至少有三个人,悄悄朝下来的悬崖望了一眼,他们在看什么,难道有东西落在上面了?他们是在看同伴!他们有同伴没有下来!”
    “好,算你观察仔细,可我觉得多此一举。这帮雇佣兵是因为钱才走到一起的,罗德一死,任务结束,无亲无故,他们的同伙何必冒险来救人?”
    “那他们何必一致隐瞒还有同伴的事实呢?因为抱有希望,才隐瞒的不是吗?”
    布雷将军摸脑袋,一时不知如何反驳。这男人的观察分析能力,当一个小小的星相师真是委屈了。回去帝都后,他非常愿意给新帝一点衷心的建议。
    卡迦忽然问:“如果你是罗德,是这帮人的头儿,突然看到送葬团死了一山谷,又没有合理的解释,你会怎么做?”
    “先派人下去查看,再做判断。”
    卡迦又问:“罗德也是资历能力阅历俱全的人,他为什么不这样做?”
    布雷将军仔细想了想:“看得出来,当时他很紧张,失去了判断力。”
    “还记得罗德看到殿下的……时说的话吗?‘他会以为是我干的……他一定以为是我干的’,这个‘他’,你们觉得呢?”
    一直埋头下棋的哈莱插口道:“幕后指使人呗!”
    卡迦道:“这个幕后指使人肯定叮嘱过罗德不能伤人,而且罗德怕他,怕到一见山谷里遍地死尸,慌张到连冷静的机会都没给自己。”
    布雷将军赞同他的观点。
    这棋大势已定,再三步即可告罄,卡迦话锋一转:“你说,头儿都失去判断力,还会命令一个小喽啰留在悬崖上放哨?”
    “你的意思是……?”
    “悬崖上的人,是因为罗德的命令不下来?还是因为看到山谷里的尸体,害怕地不敢下来?”卡迦眼里的自信,不知源于何处。他安安稳稳下完三步棋,果然听见哈莱一声欢呼:“赢了!”
    这孩子,逮到了人,在树林里笑得开心,背后的手却在微微发抖,怕是顶了巨大压力,这两天夜不安寝。
    布雷将军的脸色没进门时好看了:“我再加派点人手!”
    阿克斯跟着送葬团走了两天,目标得到严密监护,一看就知道布防的人经验老道,心思细腻。
    根据他的观察,每天半夜有二十个士兵起来替班,换前面看守的士兵去休息。交接时,有人去树林里解手,有人去吃点东西,大家互相打个招呼,目光都没放在犯人身上。这个时候,看管的力量应该最为薄弱。
    阿克斯觉得,如果有谁挑这个时候上去救人,简直就在往火炕里跳。
    最薄弱的防守才是最危险的圈套,他的眼睛可没有瞎——这时埋伏在周围帐篷里的士兵,绝对会把任何一只不请自来的马蜂,毫不留情地射成马蜂窝。
    谁说要救人,就必须冲着被救的人去?阿克斯隐在黑暗的树杈上眯起眼,看向营地另一边的祭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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