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华卷 第四十一章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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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魅般的黑色火焰,永远无法判断下一个木桩在哪,几次险些踩空,几次和那诡异的火焰擦身而过,我清晰感觉到自己背后冷汗,眼前一阵阵发黑。
“怎么了?”戚樱轻声问道,带着我一个起落,堪堪避过横掠而来的无根火。
我定定看着对面,南门瑾的笑容像是我小时候看斗蛐蛐一样,他纯粹是在玩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
即使愤怒,我也没有当即作出反应,看南门瑾那悠闲的姿态,戚樱想必早就知道他是抱着怎样的念头布下这悬木阵,他对阵法的熟稔远胜于我,既然这么久都只是被动闪避,不是真的没有一点办法可想,就是在策划什么。
而前一种可能,不会出现在戚樱身上。
有着樱卫的戚樱,武功独绝的戚樱,对阵法有着惊人天赋的戚樱,永远在你以为他最不可能站起来的时候给你致命一击的戚樱……
我是如此地了解他,比了解我自己更甚。
而他,没有出乎我的意料。
青色的、火焰一般的藤蔓,瞬间从昆仑悬木中孳生出来,恐怖的速度,疯狂的速度,瞬间吞噬了那带着诡异黑色花纹的木桩,整个阵法所在的空间都为之一震,像是一个坚硬的外壳骤然遭受了超过负荷的重击,非但如此,在青色藤蔓出现的地方,连那诡异的黑色无根火都退避三舍!
南门瑾脸上的悠闲神态渐渐淡去,神色凝重地从木桩上站了起来。修长苍白的手指结印,海水像是骤然沸腾了起来,水面上鼓动着黑色的波浪,没错,就是黑色的波浪,像是禁锢着恐怖的饕餮巨兽,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似乎下一刻就要咆哮着冲出水面。
戚樱抬起一只手,他的动作很缓慢,与无根火的狂暴形成鲜明的对比,然后,在他手指所指之处,青郁葳蕤的藤蔓像喷涌而出的泉一样淹没了整个海面,翠绿的枝叶在触碰到黑色水面的那一瞬间都枯萎变色,化为灰烬,然而更多的藤蔓枝叶前仆后继地涌了上去,带着蓬勃的生命力,却有着毁灭般的力量,像是要不顾一切地突破火焰的樊笼,用那蓬勃的绿侵占这整个世界。
南门瑾的火焰在藤蔓的逼迫下节节后退,然而却不是狼狈的败退,那火焰退得从容不迫,像是藤蔓的每一步进攻每一条路线都在它的掌控之中,不但如此,我甚至觉得,戚樱的每一步动作,似乎都在南门瑾的意料之中。
无法判断距离的对面的木桩上,有着水般眼瞳的少年唇角勾起慵懒笑容,看似漫不经心地指挥着自己的火焰一点点收缩范围,不时吞噬戚樱手下进攻得过快而孤军深入的藤蔓……
他的笑容,他的动作,几乎可以当做一个兵法的典范,急如风,进攻如火,不动如山,弹指之间,指挥百万雄兵。
这个少年,如果能给他时间,给他机会,相信在北铎来犯的时候,北静水溶不会像现在这样,沦落到要锲而不舍地打我主意。
可是,没有如果。
北铎来犯,大周风云飘摇,北静水溶像是一个执着而残忍的猎人,他盯上了我。
于是我在这里,和这个日后也许可以在战场上和我分庭抗礼的少年对峙,而且我对他没有办法。
没人知道,一个习惯指挥力量的人,如果有一天,他不得不成为一名看客,看着自己在意的人和别人生死厮杀,他会是怎样的心情。
更没人知道,一个天纵奇才的少年,如果有一天,他不得不成为一名打手,对着自己仅有的一个师兄出手,生死一搏,他会是怎样的心情。
我不知道,南门瑾也不说,他只是笑,让人猜不透他面具之后的表情,他只是带着三分戏谑七分杀气地说:“师兄,你真是出乎我意料地厉害……”
戚樱勾起唇角,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攻心战这一套就不要用在我身上了,是你自己要用木生火,生怕昆仑悬木阵配上杀手要不了我的命,又配上雷霆无根火。我只不过接着你的昆仑悬木用了木殊法莲阵,何必妄自菲薄。”
南门瑾张了张唇,像是要说什么,然而一个分心,藤蔓海便一个大浪打在他的火海上,把漆黑的海面打出一个缺口,翠绿葳蕤的藤蔓瞬间以种子勃发般的速度吞噬了缺口周围近十里方圆的火焰,让整条火焰的防线都不受控制地颤栗了一阵,南门瑾的眼中顿时现出几分阴冷,似乎把注意力都移到了控制火海之上。
戚樱看似毫无玄机地一抬手,整个海面都掀起了丈高的翠绿海浪,我们立身的悬木随着浪头骤然拔高,几乎是以俯视的角度看着站立在木桩上的南门瑾。
带着残忍的微笑,戚樱淡淡说道:“羽夷,记住,你不是输给我,你是输给了你自己!”
翠绿的浪头打下,站立在漆黑的背景下的南门瑾全身一震,双手迅速结印,从海中腾起办丈高的火郎,像是城墙般挡在自己身前,空气中迅速积聚的火的燥热和木的温润瞬间碰撞,我脑中一阵眩晕。
绿浪像是洪水般,摧枯拉朽般撕开火焰海的防御,几乎是在瞬间,南门瑾聚起的火焰墙就粉碎在了浪头之下,对面的黑色火海以恐怖的速度消退着,现出一身碧色地,被自身立身的悬木上生出的藤蔓束缚住四肢的南门瑾。
他面色苍白地试图弓起身子,却因为藤蔓的束缚而没能如愿,戚樱指尖一勾,藤蔓瞬间收紧,南门瑾面上顿时一黯,一口鲜血咳在束缚他身体的藤蔓上。
诡异地,被鲜血沾染的藤蔓像是被火焰疗伤般,瞬间枯黄萎靡,从他身上脱下。
看着死蛇般盘踞在自己脚下却不敢靠近的藤蔓,南门瑾忽然“桀桀”怪笑起来,挑衅地看着戚樱:“怎么样,你现在知道谁才使真正适合修炼阵法的天才了吧!你的血液中是否有这样纯净的星辰之力。在火阵和星辰阵法上,你怎能比得上我?”
戚樱嗤笑:“你似乎忘了成王败寇一说。”
南门瑾越发笑得猖獗,动作粗鲁地擦去嘴边血迹,对着戚樱不屑地笑道:“师兄,枉我尊重你是唯一有资格做我对手的人,你真以为你用上无根水就能克制我的雷霆火和悬木阵,你不要忘了,师傅在入门时就教过我们,无根水和无根火,相生相克,谁也无法真正胜过谁,你真的以为,我今天这样败退,是没有后招的?”
戚樱面上骤然变色,握着我的手一紧,我刚要说话,只觉得喉头一阵灼痛,只见一抹小小的火焰,正在我的衣领上猛兽般蛰伏着。
觉察到火焰上恐怖的力量,我全身的冷汗似乎都停了下来,南门瑾仍然桀桀怪笑着,却没有人有心思打断他。
“师兄,我这一招釜底抽薪可否敌得过你学的鬼谷兵法,怎么样?师兄,让司凤跟我走一趟吧。”南门瑾得意洋洋地说道,任是谁,在以为自己已经打败了戚樱这样恐怖的对手的时候,都会和他一样得意忘形吧。
戚樱沉默着,手不自觉地握紧拳头。
“师兄,你不是能够转念间破了我的昆仑悬木阵吗?怎么这么久还下不了决定?我现在的情况可控制不了雷霆火多久了,你是要让司凤跟我走还是死在这里,下决定吧!”南门瑾催促着。
戚樱玄黑瞳中一片冷厉之色,握着我手腕的手渐渐松开,却在离开我手腕的瞬间又狠狠握紧。
“等我。”他这样说着,一如那日在禧庆街口,我苍白着脸,做一场豪赌。
我比他决断,我比他狠心,我也比他更习惯这样放弃自己所有挣扎,沉入水底,静静等一个叫戚樱的人来救我。
我说:“好,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