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移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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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扬今年五岁,和父亲母亲住在中山市,自小体弱多病,在三岁因发烧被送往东凤医院,证实患上慢性白血病,要等候作骨髓移植手术。
其实只有少数高危型急性白血病、慢性粒细胞白血病、反复发作的病童,才需进行骨髓移植。
但恰恰,旭扬是其中一个。在相关的的骨髓存库中找不到可配对的,沈氏父妇实在是操尽了心。
他们决定来港一趟,一是想到香港的医疗备比较优良,二是想到在香港,还有一个人能给他们希望。
好小的手和脚。。。。。。
湘遥一眼看去这五岁的小孩,这个便是她对这孩子的第一个念头。在加护病房中的孩子,全身的毛发也掉光了,像一只被人削光了毛发的小兔子,又瘦小,又可怜。
他整个人被罩在透明的消毒保护胶帘幕下,隐隐看见,他那泛白的手臂上,是一条条现出的青蓝血管,还有那些扎在上面的胶管子,滴滴答的,在输送着什么?
〝你们的意思是。。。。。。要湘遥她捐骨髓给。。。。。。她弟?〞眠风瞇眼睥睨着这沈氏夫妇二人。老实说,自己没立场和身份替湘遥出头,始终连事主也未发一话,但他不能任由好朋友一再受伤害的。
眠风面前这对夫妇,他们看来一脸疲惫的,眼前的女士自己应该称她一声大姐罢,她比自己看来仅是年长七至八年,虽是作妇人打扮,束着马尾的,但看得出是个俏丽女子。
而这位大叔,上一次见他己是十二年前,现在的他已是白发苍苍的,双眉紧锁,脸容愁苦不堪。
〝是先让湘遥她检验血型,看看她的与旭扬的白血球血型是否吻合,才作抉定的。〞大叔惨淡的脸色,但仍见他的眼中带一丝希望般,望向湘遥。
眠风焦恼交加的朝湘遥喝道:〝喂!别晃神了呀!这老头要把妳的血肉筋骨抽干呀!〞
这种锤心之痛,他不想她承受。
眠风语气强硬而激动:〝你们把她充当作活动的脐带血库,随时随地可自由提取吗!?变态的!!!〞
他勃然大怒,一把手便要拉着愣在玻璃窗前的湘遥走了,大叔急步拦截住。
沈诚挚已经忘了这小伙子是谁,只当是女儿的男朋友,他若想要女儿听话,便先要这男孩合作。
〝当我求求妳!湘遥!爸在这里向妳认错了!救救妳弟!〞沈诚挚连老脸也拉了下来,就求女儿不要这般决绝。
眠风撇撇嘴,唇间似逸出一连串脏话。
只因为这丫头不是一个娇娇弱弱的少女,她比铁比石还是硬,谁会怜惜她?
这十二年来,自己一直陪伴在湘遥身边,她所受过的苦难、挫折、颠簸,他怎么会不晓得?不明暸?时到今日,这糟老头方忆起她的存在,仅是因为这女孩有利用价值?!仅因为这女孩有一半可图的血液?!
眠风愤愤然的要拽着湘遥,便要举步离开,可怱然地,沈太太〝咚〞一声双膝就地的跪下,她一口白话一口乡音的说着,大概可估计是〝救救我的孩子〞。。。。。。眠风见到这女人如此卖力的跪求湘遥,自己也不由得不止步下来。
湘遥疲惫的停站在加护室的玻璃镜前,指尖一记一记的敲打着那玻璃,〝叮叮当当〞的响着,这时,小旭阳似有感应一般,竟倏地张开眼睛,迷迷糊糊的朝那房侧望出,直勾勺的望着湘遥。
那孩子眼巴巴的望向窗外的众人,目光像是柔柔软软的,可怜娇弱到极点。
眠风一瞧见这孩子那湿润乌溜溜的眼珠,心间有一种极难舍难离的感觉,他悄悄侧望湘遥,忽地他恍然忆起,在那暴雨天,他便在屋檐下,因湘遥那蒙蒙的眼眸而心悸过。
他缓了道气,心中叹喟着,毕竟,这孩子跟湘遥是有一半血脉相同的,该算是骨肉血脉相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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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离----我的命中命中越美丽的东西我越不可碰
隔着玻璃窗户,湘遥付额抵着,那五指指甲在玻璃面上陡地伸张,『吱吱』响声让人听来牙酸,终于,她蓦地回首深深凝望着那对夫妇,静了半晌,肃然道:“你是我的谁?”
这时,沈父才发现自己的女儿变了,声调不对,神态,亦不对。
定定的盯着她,隐不住眸中的惧意、痛意、哀意......还有悔意。
其实,他明白他惧、痛、哀、悔,全因为自己对湘遥有愧疚之心,而到了今时今日,要湘遥血来拯救儿子,自己更感羞惭。
湘遥只觉得自己被掏空了、抽离了,整个人也是虚浮的,她听见自己在说话,又好像......自己的灵魂已踏在自己的头顶上,睥睨自己所做的一切。
湘遥盯着这对夫妇,尤其在望着沈诚挚时,她像看着一组七巧板,五官、长相也是拼凑出来的,只是恰巧的挌在一起罢了,那脸不再是立体的只是平面的,纸糊一般的。
眠风见她脸色一沉,似又要发作,立马上前触按着她的胳膊,免得她又失控殴人。
湘遥猛地挣开了眠风的双手,眠风犹豫了半刻,随即又伸手去拽住她,并朝她说道:“湘遥,你先镇定点!”
可是,湘遥并没有发作起来,见到眠风那错愕的情态和沈诚挚那悔恨交加的表情,一股极快慰的感觉从心地炸开,本是清巧秀致的脸容在潋滟的灯光下,反透出一丝阴厉的味道。
微红的眼梢微微挑起,眼风渐变凌厉尖锐,湘遥唇角凉凉抿起,似笑非笑:“我为什么要救他,他算是什么?”
算是怒极反笑吗?眠风狐疑的盯着湘遥,可又觉她并非在发怒,反似是涌现出一股彻骨的快意。
看着脸容有些扭曲的湘遥,他感到很陌生,她的笑容......是带着恶意的......
医院的冷气慑人,眠风觉得阴风从襟口窜进,可比腊月寒风更澟洌。
其实,湘遥会心疼这双手插满管子的小孩的。
若果,她看不见那病童的名牌上,那一个性氏,那一个『沈』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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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遥撇下了眠风跟父亲独自周旋,自己便恍恍惚惚的游荡到马路旁,刚才那快慰的感觉在瞬间充盈着心脏,可那感觉便如潮盖过,又如潮翻走,瞬间,她便感到一阵虚脱气弱的。
湘遥的脸色雪白一片,她怅然的张望着那重重灯火,耳朵已是嗡嗡鸣叫着,心里乱如葛麻。
“还是先回家......妈还在等自己......这是哪?”
隔着一道马路,湘遥才看到一个行人路牌,两旁每盏街灯也昏黄蒙眬,蚊蝇蜻蜓纷纷围绕着那暗淡的灯火,把那路牌也照射得迷糊一片,她只懂得往那微弱的灯芯踱步。
『剎』的一声,她左侧便驶来一轮的士,那火红的车身映得她的脸庞通红一遍,吓得的士司机呆若木鸡,待他镇定了心神,便立刻对她泼口大骂,但湘遥还是幽幽的瞧了他一眼,直吓得司机一个激灵,立刻撇撇头的驶车远离。
“沈湘遥!”有人从她身后拉扯着,可她也不理睬那人的叫喊声,往那路牌冲去,他死力的攥紧她的手。
只见她气息紊乱,鬓发松散,他咬咬牙把她拽翻,她跌跌撞撞的倒在他怀里。
她一触觉到他身上的体温,觉得烦躁难耐,腾出一只手一扬,『啪』的一声重重的搧在他的脸上,这记突如其来,他猝不及防,可她再反手又是一记,他便是攫住她的手掌,不再让她放肆。
“别在这里发疯了!!!”眠风一双眼迫视着湘遥,那手劲不自觉的加重了。
她仰起脸来,绽开一个欣然的笑花,朝眠风说道:“我要回家......妈在等我......”
眠风心中一恸,却只懂得连声应好,只要这女孩可平平稳稳的安然无恙,他也不计较她刚才乱搧自己的那记耳光。
眠风沿路拥着她上到的士上,他斜睨着她,只觉她的双目无神,焦距全失,他扳着她的身子,瞧瞧她的衣裙臂膀,除了少许污迹外,她总算完好无缺。
“回学校宿舍吗?”眠风惘然不知怎去面对思勉,自己又该如何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