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弦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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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感受大自然那温暖的气息之余,眠风跟思勉闲着闲着的,便拿出大学的学系数据来参详,上年的大学联招中,湘遥不负众望的拿了3科AL〝A〞的,上修传理系,这很正常。。。。。。只是连一向是包尾大班的夏同学,却以1科AL〝A〞和中英文〝D〞的成积,进了文学院。
虽然盛传该所大学的文学院是『鸡肋』,但难得他啃得欢,而看见儿子〝怱然〞学有所成的夏一鸣,也不计较是儿子作币,还是老师瞎眼改错卷子,就立刻劏鸡还神,酬谢神恩。
有欢喜有人愁,当愁的是自家兄弟,笑得再欢的脸也要收敛一下了。
看见一脸茫然的思勉,眠风二人对他慰问不是,劝勉不是,只怕说多半句,自己便像个胜利者在炫耀,所以左右做人难。
因为糟透的空气,思勉又哮喘发作了,他每隔三四年便会再起病。
这两年,他却连续的发病。他一病,便在ALevel失手了。
很老旧的,每一个郁郁寡欢的少年,前面总会有一座发热发亮的大光灯,一是照耀万民,二是让身后的人永远埋藏在他的余光下。
周思廉比思勉年长四年,四年一代沟,眠风、湘遥和思勉也与他沟通不良。
〝你哥是读机械工程的罢?〞眠风搓搓后颈,半搭着眼皮问道,麦甘似已睡沉了,正打着呼噜,眠风扫扫牠的背脊,便放牠到小毛毡上,可还给牠细细搧风。
〝是。〞
〝你是念理科的。。。。。。你以往不是很喜欢飞机的吗?怎么不试试看?〞眠风只顾照料酣睡中的麦甘,并未注意到思勉双肩暗里一震。
〝不了。。。。。。我知这一科的前途好,但收分很高,我不想胡选乱试,始终1stchoice还是选有把握的好。〞思勉晃动着低垂的脑袋,摸着皎白的耳垂沉思起来。
这就放弃吗?但自己可以不放手吗?
眠风盯着思勉的右手,那手腕里侧有道深深的疤痕,便是因那一道创伤,五年前,思勉不得不放弃理想,时至今日,他又得再次抛下目标。
眠风垂下头揉揉脖颈,嘿地闷闷干笑了两声:〝你嘛,不用太忧心了,这一次,你一定成功的。〞看着思勉眼下两道青影,自己也不得不心痛。
思勉紧抿着嘴巴,甚为懊丧:〝希望罢。不然。。。。。。我也不知怎么办。。。。。。〞
他脸庞朝下的伏倒桌上,像只茸拉着耳朵的小狗狗。
『不成材的!』
〝什么!?〞思勉目光倏地一闪,立马拍案弹起,这吓得正在仰脸灌凉水的眠风呛了一口,而刚已沉沉睡去的麦甘和可冬,也一同〝咪噢〞一声的弹跳起来,绷紧着身子往前嘶叫着。
〝你发神经吗?!呛水会死人的!〞眠风抺了把脸,又抚弄着炸了毛的麦甘,便劈头狠狠骂思勉。
但见思勉一脸铁青的,眠风又焦急得询问思勉,怕思勉又是气喘发作。
〝你。。。。。。〞眠风轻轻叫着思勉,只见那极少冒汗的身子,却瞬间溢得汗湿衣衫。
〝你刚才对我说话?〞他荒得有点语无伦次,声音也在颤抖,眼睛却闪出异样光芒,似一抺寒光忽来,阴森森得使眠风心里颤栗。
〝哪有!?别吓自己了,是蝉声啊!这声音嘈吵得让人耳鸣的!还是回家罢,你脸青。。。。。。不!紫得像茄子!〞眠风见思勉精神不济,嘴角微微发抖,便劝慰着他,又在他眼前晃动手指,打哈哈的笑道:〝来,跟哥哥说,这儿有多少根手指啊?〞
眠风虽是嘻皮笑脸的,可他一见思勉这状态,便忆起五年前的事情。。。。。。
是蝉声?那声音贴近耳膜吐出来话语,似在鼓动着自己。。。。。。一句句的。。。。。。像敲打着心房。。。。。。是吗?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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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观塘的住所门前,自直长的升降机走廊往家走时,思勉远远便听到房子里传来微弱柔软的琴音,一时间,琴音便是柔和纯美,隐约间他听到这是肖邦的夜曲,这曲沉郁寂寥。
他一听,便是凝滞在那,久久也没提步回家。
半刻钟后,思勉便见家门开了,而出来的便是大哥思廉,思廉背着一个旅行背囊。
〝思勉?你回来了?怎么不进屋来?〞思廉见弟弟凝滞着脚步,便朝思勉招招手,侧身让他弟从门进家。
思勉惶惑的盯着兄长,见到他一身离家出门的装备,便哑声问道:〝哥,你要出门了?〞他知道兄弟会在这月中出远门,可猜不到是今天。
〝嗯,我先到学长家一趟,再直接到机场。〞
思廉见弟弟脸色不佳,便低声问道:〝你没大碍罢?〞
他见弟弟撇撇头,心中大石陡落,牵唇一笑说:〝思勉,好好保重身子,这些日子天气反复,晚上多备张薄被。爸的气喘痛也有点发作,你适当时便多慰问他。还有,要好好看顾妈了。〞
思廉搭着思勉的肩胛,沉沉稳的按压了一下:〝这一回,你一定成功的!别太忧心!〞
那一掌压得思勉肩胳一沉,他有些恍惚的转过脸来,只见兄长眼中有赞誉的光芒,似在鼓舞激励着自己,可思勉唇边一扬,脸上尽是复杂得难以言喻的表情。
思勉不着迹的松开兄长的大掌,又瞄瞄家中那Yamaha钢琴,那半光泽而乌黑得发亮的身躯,有着典雅而流丽的线条,可又冷傲得不可亲近半分。
钢琴上的拍子机的声响发愣,那是最原始上链的拍子机,裼红色的长身大而笨重,〝叮嗒嗒嗒〞的响过不停。
这样有规律有准则的拍子,使他听得心安、沉稳、踏实。。。。。
这座钢琴是兄长在十三岁时,于少年钢琴比赛中获得冠军,比赛单位所赠送的,这钢琴可说是思廉的一个荣耀象征,当时全家上下也为思廉鼓掌激动,仅得自己愣盯着那万丈光芒的大哥,痴痴的傻了眼。
父母本要兄长进入音乐学院专修钢琴的,可兄长一口推辞了,只道是学费等比平常学校更为沉重,家中怕是支撑不了,即便再努力考取奖学金,这仍是难以负荷的。
告别了兄长后,回到家里头,便看见父亲独个儿坐在沙发上观看傍晚新闻,而母亲的身影便在厨房忙碌着。〝我回来了。〞
向父母亲叫道了一声,思勉除下了背包。
看见父亲神色疑重,思勉心里七上八落,径直走到父亲身旁,周父拍拍身旁沙发空位,思勉便知道他有事跟自己商量,慌忙瑟瑟坐到沙发上。
思勉目不斜视的望着电视机,可从荧光幕的反射中,他可以见到父亲的挺直背板,似在审视着自己,父亲的长相虽似他母亲,可气质更像当军人的祖父,往往不怒而威。
〝七月便发榜了,有信心吗?〞周父的语气很是从容,可语调微一提高,便使得思勉陡地一震,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单是〝嗯〞了一声。
〝你哥稍后便要到德国的亚琛工业大学报到了。〞周父回过头来,认真打量着儿子,因为灯光幽晦,思勉似见到父亲眉间那道深壑沉入数分,良久,他才再接话道去:〝学费可以借或可以要他努力去考奬学金,但住宿费的,我们要另外准备一笔钱。〞
〝嗯。〞思勉心中踌躇不安。
〝若果你在这一年的成绩也考不上大学,那么。。。。。。〞周父虽见儿子摊软在沙发上,嘴唇微微发白,可仍是搁下狠话:〝准备给你读大学的费用,便会给你哥去德国读书。明白了没有?〞
脑中嗡的一响,思勉静默了,缓缓的,才踱至自己的房前推推门。
他的手心冒汗,才触及门杷便觉滑腻得抓不牢,使得那门栅似是紧闭般,推攘不了丝毫,他双手同握扭动着,那门再吱吱打开,才步进了房中,他便连忙关紧门扉,又将几盏灯尽数光开,四下房中灯火通明,他便瑟瑟窝进被套中,埋头贴近床铺。
〝你怎可以在这时候就跟他说的!〞周母慌忙从厨房中跑出来,朝丈夫扬声轻斥,她明显对丈夫刚才的言行不满。
她心疼自己的孩子,每每看见他在失落的样子,她便忆起这孩子哮喘病发的痛苦。。。。。。如此无助。
〝他快二十岁了,难道我们可以为他遮风挡雨一辈子吗?〞周父不以为然的回答,呷了一口茶,又瞄向一家人的全家幅。
〝看看思廉,才较他年长四岁,可自小有哪件事不是思廉自己作主的!?思勉这孩子。。。。。。太弱了。〞
小儿子总是怯怯的跟在妻子身后,对着镜头勉力的笑,这么不协调,这么不融洽。
〝妈太宠纵他了。〞那微凉的茶汤苦涩,周父细嚼着那茶叶梗,便似细味着悠悠往事。他跟陶婆婆相依为命了四十多年,自他父亲早逝后,陶婆婆便在富户人家中当帮佣,自己也得从旁帮忙工作,那时即使再苦,自己也得支撑下去,便是气喘病发,自己也得暗自隐暪母亲。
可思勉遗传得了这气喘病,陶婆婆便加倍用心呵护他,更使得思勉软弱怯懦。
听见父亲或大或小的声音,思勉的心思细腻而听力敏锐,他们在厅堂外的一言一语他也尽数闻得,他只有攀伏在床上,掩耳闭眼的肆意麻木着。。。。。。
『掩了耳便有用吗?笨蛋!』
又是蝉鸣了。。。。。。
『同一对父母所生的,两个孩子怎么如不一样!』
别吵!
他心中打着拍子,想以此与蝉鸣抗衡,便似那钢琴上的拍子机的声响,〝叮嗒嗒嗒〞的响过不停,这样有规律有准则的拍子,使他听得心安、沉稳、踏实。。。。。
他只要贴近琴音,便忆起那晚霞流旖的傍夜,还有那真挚无邪的笑容,那一刻,他方可在她的眸中见到自己的倒影,那独一无二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