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哈哈……那啥，刚才看你们聊得挺投入的，想说就不过去破坏气氛了……”我干笑几声，竭力露出一副状况外的无辜表情。
    夏芒教授眯着眼打量着我，问了一个很不相干的问题，“你是怎么突破麦迪文之塔的结界出来的？”
    见他也没追究偷听的事，我松了一口气，“这个说来话长……”接着，我就一五一十地把遇到那人的事情说了，当然，技巧性地回避了禁书区这个地点，只是说在找法术书的时候碰到的，被指点了几下。最后，当然要顺便问下教授那人是谁。
    夏芒教授似乎不甚在意，随意说道，“在达拉然，法术造诣高的人多了去了，区区一个麦迪文图书馆，又不是国王的城堡，教授级的水平随便都能进去，只要不是禁书区。不过，既然他有炉石，应该还是有一定地位的。一般有炉石的，不是教授就是像奈德里安这种身份特殊的人。仅凭此也不太好判断是谁，毕竟艾泽拉斯的几个古老贵族家族里的人还是不少……”
    我捕捉到了他话中一个敏感的词，感到有些奇怪，“‘只要不是禁书区’是什么意思？难道禁书区一般人就进不去？”
    “那是当然，只有教授或有教授许可的人才可以进去。”
    “那不能像突破图书馆的结界一样突破禁书区的魔法防护吗？”
    夏芒教授笑了一下，打趣道，“你还什么都敢想，怎么，还想去禁书区逛逛？麦迪文之塔禁书区外围的魔法防护结界你知道是谁设的吗？”见我茫然摇头，他一挑眉，说道，“明明是从达拉然出来的，居然什么都不知道。是先知者麦迪文自己设下的防护，我想应该没有人会愚蠢到去挑战历史上最伟大的法师吧。”
    我心里咯噔一跳，种种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疑问一下子冒了出来。
    “怎么了塞西尔？脸色不太好的样子，强效隐形药剂副作用出来了？”夏芒教授俯下身子贴过来观察，我心虚地往后退了一步。
    定了定心神，我突然反应过来，“你说什么，副作用？那个药剂还有副作用？！”
    “这么惊恐做什么，又不会死人，”夏芒教授直起身子，悠悠地说道，“只是会有一定几率出现视觉失真，就是眼前仿佛遮了一块半透明的灰纱，只有黑白色调，并且很模糊。”
    我立刻用力眨了眨眼，发现并无异样后，埋怨道，“这种事应该早说啊，万一真出现副作用那我岂不是残了，本来就已经够衰的了……”
    “没那么严重好吧，那个只是暂时的，”夏芒教授打了个哈欠，“我差不多该过去了，你最好也早点回去，明天应该还有课吧。顺便友情提示一句，进宿舍的时候尽量别制造出任何声音，免得沃金一醒把你当贼打晕。”
    “……那还真是谢谢你提醒了。”我干巴巴地说道，然后看着他握着炉石消失在一片耀眼的蓝光中。
    叹了口气，回头看看阿兹泰，小鬼已经靠着走廊柱子的雕花底座睡着了，小脑袋耷拉了下来。
    鉴于它的前科累累，本来打算故意拎起来把它抖醒，但想到它跟着我熬了半个晚上，被提着当灯长时间悬空也不容易，便不再折腾它了。
    把阿兹泰抱起来的时候，一向敏感机警的小鬼也只是哼哼唧唧地动了动，又沉沉地睡死过去。
    唉，从主人沦为保姆的术士大概我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吧，可恨这个小恶魔还偏偏不听话，整天就知道跟我对着干，真是枉费我对它这么好……
    抱着阿兹泰，我蹑手蹑脚地溜进宿舍，轻轻地把门带上。借着手臂中小鬼那点微弱的火光，我勉强在黑暗中轻手轻脚地移动着，凭着感觉向自己的床摸去。
    依稀能看到桌子的轮廓，这时，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我好像听到了轻微的呼吸声，可以确定的是那肯定不是我的，走这么几步我都一直屏着呼吸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可、可是……除了我在这里难道还……有人……？
    后背顿时起了一层冷汗，我僵硬地一点一点扭过头。
    黑暗中正闪烁着一双瞳孔狭长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我。
    “啊啊啊啊啊——”我惊恐地往后一退，撞到了桌子上，弄出极大的声响。手不知不觉一松，阿兹泰掉到了地上，迷迷糊糊地被摔醒了。
    宿舍的灯就在这时亮了起来，我惊魂未定地看着打了个哈欠休玛，半天没蹦出一句话。
    “塞西尔……”沃金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我能明显听出其中夹杂着被吵醒的怒气，咽了一口口水，回过头，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哈、哈哈……晚上好啊沃金……”定了定神，我开始试图争取自己的立场，“本来一切都好好的，谁知道你半夜把休玛放出来吓人，今天在图书馆我已经被吓得不轻了，一会儿是脸一会儿是眼睛的，我的神经要有多坚韧才能承受住这种惊吓啊？”
    他恼火地抓了抓头发，丢过来一个鄙夷的眼神，“一个休玛就能把你吓成这样，这点出息……”目光在我身上搜寻一阵，他皱着眉问道，“你不是去拿书的吗，书呢？”
    “呃……？”我低头一看，除了脚下困得哈欠连天的阿兹泰外，我竟然什么都没有带回来。
    沃金受不了地翻着白眼抬头望天，叹道，“简直是蠢到家了……我真怕跟你住久了会被传染，”说完，又没好气地瞪我一眼，“傻站着做什么，睡觉去啊白痴，别指望我会安慰你。”
    “哎，有个事我还要跟你说诶……”看着他不耐烦的表情，我迅速地说道，“我在禁书区看到上次那个法师了——不过我现在已经不能确定他是法师还是牧师了——总之，重点是，他居然大半夜地出现在禁书区！多恐怖，多诡异啊，有没有？”
    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完全不在意，“不违反院规的学生是不会出类拔萃的，这句话你没听过？不过是个图书馆夜行而已，连你这种水平的都能进去，对于达拉然学院那些法系的学徒便更不在话下了。”
    “还‘不违反院规的学生不会出类拔萃……’”我汗道，“这话是谁说的，摆明了有藐视教育体制和权威的嫌疑，也不怕被教授听到。”
    “哦，那是克尔苏加德教授说的。”
    “……”果然不愧是第一人气教授……
    不禁心里感叹，老克啊老克，你是能有多随意……自己偷偷摸摸地搞研究违反规定就算了，还明目张当地鼓励学生也一起无视院规，话说您真的意识到自己的职业是教授么？
    摆了摆手，我说道，“没那么简单，我说的可是禁书区啊，禁书区。有麦迪文大神亲手设的防护结界啊，连教授级的人物都无法轻易化解，更何况我们这些学徒。”
    “那你怎么进去的？”他瞥了我一眼，“而且还毫发无损地回来了，你是自我陶醉到想暗示我你比所有教授都厉害？”
    “靠，敢情你不知道禁书区有结界啊？”我有些火大，“要是我被结界重伤甚至给弄死怎么办，你居然就这样让我过去了，拿老子宝贵的生命开玩笑呢？！”
    他轻哼一声，说道，“你要我提醒你多少次，我一不是你妈二不是保姆没义务为你安排好所有事，隐形药水能帮你拿到已经不错了，其他的你去之前难道都不会自己先调查一下？还等着我提供周到的服务，嗯？”语毕，锐利地一挑眉，嘴角挂着一丝讥讽的微笑。
    我愣住了，真的是楞得彻头彻尾，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因为他竟然说得很对，尽管现实而残酷，但无懈可击，找不到一点理由去否定或反驳。
    他说得对。这里是艾泽拉斯，是洛丹伦，是弗瑞拉，甚至可以是任何地方，但唯独不是我的世界，我的圈子。
    突然一下子就明白了，沃金还真是个好老师，我不由得失笑，“对，没错。你说的很在理，真的。只是突然换个环境，有些地方还没有完全习惯而已。”
    我笑得一定很阳光灿烂，沃金微微一怔，语气随后缓和了下来，“不要说混血，就连我们纯血也因为种族的关系而不得不早早就学会独立。为了保护自己，甚至为了生存，不能相信任何人，所有事情都需要自己来完成。在危急时候，不要期待有人会伸出援手，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所以，自身一定要强大到足以让自己抬起头好好活着，而不是卑微地挣扎着。”
    我隔着桌子注视着沃金，看着少年秀气的脸上浮现出与年龄不符的冷漠，渐渐收敛起笑容。
    他的自立，他的狠厉，大概都是源于种族的现状吧，被迫过早地成熟，懂太多的事情，难怪他一直对自己的实力如此执着。我不知道自己这样没心没肺是幸运还是不幸，但对于沃金而言，很显然，他是不屑的。
    “好了好了，你说的我都知道。放心，到了达拉然一定不会丢你脸的，苦逼的日子总是会过去的嘛……”我弯起嘴角，安慰他道，“你也没必要成天这么逼自己，一直都是第一已经很优秀啦……”
    他轻哼一声，暗红的瞳子闪过一丝凌厉的光，“等什么时候击败夏芒教授才算真正学有所成，猎人区的第一着实是没什么意思……”
    “啧啧，这话你也说得出……”我颇为遗憾地摊手摇头，“以夏芒教授的个性来说，他对你已经完全称得上很好了，你怎么就身在福中不知福。”
    沃金垂下眼帘，嘴角溢出一声冷笑，忽然抬手从肩膀往下一扯，歪斜的睡衣下露出大半个清瘦的胸膛，淡蓝色的肌肤上，几处可怖的伤痕清晰可见，我一下子被惊呆在当场。
    “这、这是……”颤抖地伸出手指，我指着沃金的身体半天说不出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