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是破风的皮鞭声和抽打肉体的啪啪声。而那个方才被一路拖到刑室赤身裸体的人则静静忍受，一声不吭。看他微闭眼睑、轻启朱唇的样子倒像是浅睡。沁人随意地往椅子上一靠，正对着执鞭人的后背和白心芷因鲜血点染而诱惑凄然的身体，却是头也不抬，把玩着刚收缴来的银质耳环。上面没有任何加持魔法，当初觉得小妖耳骨上穿着它实在是绚丽夺目十分相配就没有拿掉。结果，出了岔子。
    安静的躺在手心里的它温柔无害，时而火光跃动，璀璨的光芒就匆匆绽放，而后流去。沁人催动了少量的能量，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感受到了隐隐的妖力。原来检查时虽然已经封印了他的妖力，仍会有少量妖气渗出，因而耳环的微弱妖力波动就被淹没了。
    沁人轻哼一声，果然红颜祸水，一碰他轻柔滑软的身子就晕头涨脑。击掌示意刑讯的人离开，而后款步上前，一只手指挑起他的下巴：“很享受吧，我的小妖精。”此时他满身血污，光滑莹白的肌肤让鲜血滑落得极快，条条蜿蜒的血线，狰狞翻卷的伤口，布满了红与白的身体。吐出一口血水，淡然地说：“这只是开胃菜吧。你，无论是叫顾然还是莫亚什么什么，都不是一个怜香惜玉的主儿。”
    “果然聪明。乖乖交代是迟早的事。其实我希望你可以撑得久一些。”声音低滑，回眸流转，飘忽的风情亦薄情。心芷重又低下头。他讨厌这种境况下暧昧调情的语调。他专心等待一个可以招供的恰当时机，不能太早否则一定会引起怀疑，当然太晚的话……他也承受不住。似乎是14岁受到的刑罚把他所有的麻木和忍耐都夺去了，让他真的很怕疼，怕受折磨，身体上的和心灵上的。
    四周诡异的安静着。沁人抿了抿薄薄的嘴，心芷下意识出现的冷淡沉默的样子，简直像极了那个人。午夜乱梦时会质问他，掀开那张清丽精致却拒人千里的面具，看看里面有没有一点点人味，一点点情意。不过还好，反正他不是“他”，这个小妖并不能左右自己的心思，那么一切都还在掌握之中。他优雅地掏出一只白玉长颈的小瓶子，拔掉塞口的小盖儿，一阵异常清香飘散弥漫，心芷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意识飘忽，听觉和视觉都迟钝起来，两腿无力，身体不受控制地下滑，被铁链牢牢地吊着。
    “掺了我的血的迷心露。以前我也碰到过利害的角色，也没有熬过十分钟。或许，你可以创个记录。”强行灌下去一些，然后悠然地坐到椅子上，若无其事地等待着。前五分钟没有反应。白心芷的头低地深深的，柔顺散乱的长发挡在脸前，从沁人的角度望去，能看到他灯火摇曳里显得巴掌大的脸和尖尖的下巴。咬出血的唇艳丽而脆弱地紧闭，勾出一条清俊的线。座椅上的人依旧若无其事地舒展身体，衣袖下的左手却痉挛似的抓紧木质扶手，那种似乎隔绝了所有痛感的表情，仿佛药效已经失去，时间完全静止。今日和过去的时光重合，记忆里少年的脸和现实中青年的脸恍然间融为一体，流泻出相似的泠然倨傲的气质，幽幽地自伤和伤人。
    五分钟一过，他全身开始剧烈地抖动，紧闭的双眼大大睁开，满溢着恐惧无措的紫色眸子越发空茫清澈，嘴里一声闷哼溢出之后，仿佛闸门打开就再也止不住了，凄厉尖锐的惨叫此起彼伏，在空阔幽暗的牢室里回荡。迷心露的药效不仅在肉体，还在于对心灵的摧残，阴暗的东西千百倍扩大，伤痛也是集中爆发。冷汗层层下跌。拼尽最后一点理智，心芷喘息着说：“停下来……很疼……太痛了。”
    沁人起身，拂开心芷眼前的银发，撑起虚弱的头颅，苍白的脸颊已是泪痕遍布，额角殷红的血从右脸划过，将整张脸分为破碎的两半。紫晶的双瞳沉郁至极，凝出落寞的深色，明明求饶的语句，却不带丝毫乞怜之色。情不自禁地可怜他。尽管这条白蛇，楚楚妖娆，倔强又轻蔑。食指在心芷唇间一抹，心芷顿时像是卸去了千斤负荷，嗯了一小声，然后声息全无。“寒翼的身份？”
    认命地闭上双眼，疼痛依旧盘桓在内心深处，伤痕丑陋狰狞地翻卷。“白蛇。”
    “你只身前来北墨，又有何目的？”沁人迫使他睁开双眼，直直地对视，灰色的眸子飘渺中含着强势的压迫，逼得人无所遁形。不敢动，不能动，内心任意一丝波纹，都明明白白地坦露在这个神祇般的男人面前。
    “西华……有我们的人，要和他们汇合。”细眸透出一点玩味，“你知道西华的寒翼老巢在哪里咯？”
    “不知道。”心芷舔吮嘴唇上的鲜血，修长的眉皱起，“当然，信不信由你。”
    “我不相信你的话。”
    “哦。”心芷肢体不自觉紧缩。要来第二次了吗？真是，有点怕呢。沁人没有动手，只是看着心芷，好像穿透他的身体看另外什么东西，居然沉默地保持了双手抱臂挺拔站立的姿势，既不问话也没有用刑。心芷打了一个寒战，有了种被盯上的猎物的觉悟，直视沁人的眼睛也开始闪烁。幸好，对峙的时间没有持续很久。
    一阵轻灵悦耳的少年笑声穿透了石壁，脚步凌乱间一个身影已跃至近前。清爽的眉眼，翘翘的唇线，水果似的娇嫩容颜染上了点点兴奋的霞色。乍看之下宛如单纯的女孩子，但细细分辨，年少秀丽遮掩不住决然凌厉。这就是十五岁的顾漪尘。匆匆一眼，就能吸引目光。
    “看你这么为难，不如交给我啊，然儿~~~”娇软的声音是对沁人说的，而说话人却灵巧地隔到了二人中间，上上下下打量起囚犯，完全把主人晾在一边。心芷相当于被铁链挂着，双腿无力耷拉在地上，因而恰与顾漪尘同高，鞭伤血凝，却依旧红艳艳地冲击感官——这是一种纯粹的美，即将毁灭的极致美。后者的手下意识伸出，就结结实实地摸到近在咫尺的韧滑紧窄的腰腹，像是粘住似的不撤手，还有游动的趋势。
    心芷和沁人都愣住了。意识到心芷正毫不遮掩地裸裎在他人面前，沁人一把甩开了顾漪尘的手，并且用身体挡住了热辣辣的探寻视线：“你来干什么？没你事。”
    “潜蛟的事，我不该管吗？西华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了，好不容易有了点线索，你还忙着自己快活……这妖精美是美，到底是寒翼的冷血杀手，然儿百般维护，难道不是被他的媚术诱惑了？你说啊！”顾漪尘眼帘一翻，直勾勾地瞪着沁人，不知是因兴奋还是愠怒而润红的双颊俏皮地鼓起，义正言辞的他好像和方才色迷迷地大饱眼福的轻狂少年是截然不同两个人。沁人对这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弟弟向来怜爱，反正顾漪尘任性又委屈的样子打不得骂不得最终还得哄回去。绷紧了脸，用充满了小孩子不要插手的严肃语气说：“我正在审问。”“骗谁啊！！幽暗暧昧的审讯室，绝望美丽的鲜血，白皙灵蛇的肉体，魅惑高声的吟哦：分明是s*m！哎呀哎呀看不出，我最景仰崇拜的哥哥居然有这种癖好，哈，哈哈……你的脸色好臭，被我说中了吧！”
    “……”
    “不过猎物是银狐的话，就不奇怪了，他可是多国暗部的通缉对象，魅力不浅哦。虽然脸蛋差了点，身材瘦了点，妖力微弱体力不济，但据说本事全长到床上去了。感觉滋味如何？”沁人眼眸微眯，斜后一瞥：“还不错。”
    “是吗是吗？说来听听……”顾漪尘急切地攀住沁人的肩，一脸的热切。
    沁人扯了扯他过分好奇的脸蛋，宠溺地答道：“又在闹了，真是小孩子。”
    白心芷被挂在一边，见证两人的对话向诡异的方向发展，他无趣地飘了一眼，无声无力地睡了过去。
    刑讯不了了之。当沁人好不容易哄走了麻烦的弟弟，发现心芷已经晕厥。嗯，他还不相信心芷强悍到专心致志地沉睡。有一点他无心地忽略掉了：那种惊人的修复力，在短短的几十分钟内，血渍犹在，而蜿蜒层叠的伤口几乎愈合。
    “不过这次饶了你。反正你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