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园旧事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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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很快过去了,转眼间入冬已深,接连两场雪后,天气忽然放晴,阳光照在白雪上耀眼生辉,只是天气依然寒冷得很,并没有融雪。
梅傲臣靠坐在后厅小暖阁的摇椅上,一手拿着一卷书烤着炭火,一边目不转睛的从开着的后窗看着后院,花园雪地中梅若华兄妹三人正在打雪仗堆雪人,笑着叫着玩得十分开心。梅傲臣也看得不禁微笑起来,目光不知不觉落在了冷月身上,小家伙一身银狐毛边紧身月白缎子棉衣裤,头上戴着一顶蓬松的雪貂帽子,越发衬得那张小脸眉翠唇朱双颊如晕了。
梅傲臣欣慰的暗自感叹,这孩子到梅府已三个多月,如今与若华兄妹玩得十分亲妮,在他们一家精心的照顾呵护下,他的身体也好得很快,比刚来时的气色好多了,模样儿也越发明澈抢眼,也不知这孩子将来会出落成什么样,会有怎样的修为造化。
梅夫人端着刚出锅的水果糖糕进来,放在小桌子上转身到厅门口笑着招呼,“华儿,带弟弟妹妹进来吃糖糕。”
“哦,吃糖糕啰!”三个孩子立刻欢呼着争先恐后跑进来。
晴雪跟霜清瞧得又是急又是笑,“哎哟,小姐三公子,慢点儿!别摔着了!”
梅若华紧跟在后面护着跑在前面的冷月与清词,“两个小馋猫儿。”
梅清词跑进暖阁,立刻当仁不让的抢到桌边把盘子拉到自己面前,双手各拿一块跑到梅傲臣身边笑容灿烂的举到他嘴边,“爹爹,吃糖糕!”
梅傲臣笑着接过糖糕摸摸她的头,“好,清词自己也去吃吧。”
冷月安安静静的微笑着,规规矩矩站在桌边,梅清词转身跑回来坐下,看了冷月一眼,径直拿起一块旁若无人的吃起来。梅夫人无奈的摇摇头,正要走过去说梅清词,梅若华已大步走到桌边,笑着把冷月抱上椅子坐好,不由分说的把盘子从梅清词面前拉出来放到中间,“小妹,哥也想吃,放在中间给娘和小弟也尝一尝。”一面拿了两块递到冷月手里。
冷月笑逐颜开拿在手里,举起一块喂到他嘴边,“哥哥也吃!”
梅夫人瞧瞧他兄弟俩,不觉又欣慰的笑了,退到梅傲臣身边坐下。
梅傲臣皱眉看着梅清词,暗自叹了口气,这孩子处处都要跟冷月争个赢头,完全没有包容谦让之心,看来自己真是把她宠坏了。偏偏冷月这孩子乖巧懂事的让人心疼,无论他们夫妻多么疼爱他,全府上下的人如何喜欢他,他都知道如何看人脸色,从来不肯恃宠而娇的去跟清词争什么。
看梅傲臣的神色,梅夫人自然知道他的心思,自己的女儿自小娇生惯养,骄傲好强的性子非一朝一夕能改过来,虽说冷月这孩子是捡回来的,可是既然到了他们夫妻身边,她还是希望这孩子能够无忧无虑的长大,将来能安家立业也算是对他父母一个交待,所以每次他在清词那里受了委屈,她总会暗自在各方面尽力安慰弥补他。
窗纱上暖日高照,房间内外悄无人声,梅若华静静的窝在温暖的被子里神游了片刻,轻轻侧过身子悄悄的看着身边熟睡的冷月,那张平时精致得宛若浮冰一样玲珑剔透的脸,此刻暖融融的如染胭脂,竟比平时多了一份娇媚明艳,小巧的薄唇更是红润如花。
梅若华一动不动的看了冷月一会儿,微笑着叹了口气,他一直以为自己家里这个妹妹已经是美得天怒人怨了,谁知现在身边又多了这么一个小人儿,那容貌灵慧竟没逊色一丝一毫,皎洁清华的气质更是天然自成,真真是没有天理了。
正念念有声的数着那浓郁曲卷的长睫,梅夫人带着晴雪与霜清掀开帘子走了进来,梅若华身边的侍女香凝与倩影跟在后面。
梅若华忙撑起身来分开帐子轻轻笑道,“娘,爹爹叫我今天请了假有什么事啊?”
梅夫人坐到床上从香凝手里接过衣服给梅若华披上,微笑道,“你爹爹怕儿子读书辛苦了啊。”
梅若华噗哧笑了出来,“我才不信呢,爹爹生怕我读书不刻苦。”
梅夫人瞧他身边揉着眼睛醒过来的冷月,柔声道,“月儿,睡好了吗?今儿一天你叔叔和哥哥都在家陪你,咱们起来好不好?”
“好。”冷月惊喜的从被子里爬起来,牵着梅夫人伸过来的手走到她面前,回头看着梅若华,“哥哥,你今天不用上学吗?”
梅若华忍不住俯过身去伸手揉揉他红润的双颊笑道,“是啊,哥哥在家陪你玩不好吗?”
梅夫人笑着拉开他的手,“别闹了快穿衣服,仔细着了凉。”一面接过晴雪递过来的衣服给冷月穿。
梅若华让香凝与倩影侍候穿好了衣服一抬头,竟愣住了,“娘,今天怎么给小弟穿这一身华丽的大红啊?不过也很好看!”
冷月也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全身上下连绵靴都是一色朱红,上面用金丝绣着大朵团花福字,边上镶着火狸毛边,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团金闪闪的火焰。
碧云与朱丹送进温水来,侍候冷月洗漱了,梅夫人牵他到梳妆台前坐下,一边给他梳头一边微笑道,“今儿咱们家可有一位小寿星呢。”
梅若华立刻惊喜的叫道,“小弟今儿生日?”
冷月也瞪大了眼睛望着梅夫人,“我今天五岁了?”
“对,咱们月儿今天就五岁了。”梅夫人慈爱的看着他点点头,仔细的帮他把头发梳成辫子,辫稍坠着四颗龙眼大小的火璃珠,再系上同色金丝抹额,眉心坠着一粒冰蓝色水晶,晃得那张脸越发明澈冷艳。
“三公子真好看!”满屋子的侍女都目不转睛的看着冷月。
素灵送上补汤早点来,兄弟俩在内厅里用过了,左右携着梅夫人往前面来。
走进正厅暖阁,梅傲臣正抱着梅清词坐在炉火边的暖榻上说笑,见她母子三人进来,忙放下清词起身笑道,“哟,咱们的小寿星真漂亮,来,叔叔抱抱。”
“叔叔!”冷月跑过去,攀着他的脖子开心的笑起来。
梅傲臣抱着冷月到暖榻上坐下,把旁边小几上的一个盒子打开,拿出一个赤金项圈给他戴上,再挂上一枚坠着三颗美玉坠子的长命锁,“月儿,这是叔叔专门请人给你做的,这长命锁里有高僧赐的平安灵符,能驱凶辟邪,以后你要天天戴着,记住了吗?”
“叔叔,我记住了。”冷月摸着项圈乖巧的应道。
梅清词溜下来走到冷月面前,看看他的项圈又摸摸自己的,仰脸看着梅傲臣笑道,“爹爹,弟弟的项圈跟我的真像。”
“是啊,就像一对儿。”梅若华应声笑着走过来,俯身双手各抱一个。
旁边的梅傲臣夫妻一愣,不禁相视了一眼,都没有说话。
冷月好奇的望着梅若华,“哥哥,你怎么没有啊?”
梅若华坐到暖榻上,笑着从衣领里掏出一枚长命锁,“我也有,你看。”
“那为什么没有项圈?”冷月不解的问。
梅若华笑道,“那是小孩子戴的,哥哥长大了,所以不戴了。”
冷月满脸羡慕的望着他,“哥哥,我也长你这么大就好了。”
这孩子气的一句话说得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大家都满眼怜爱的瞧着这个标致的小人儿,不知道他长大了会出落成何等美丽的模样。
梅傲臣摸着冷月的头微笑道,“月儿,你识过字吗?”
“嗯,我母亲教我认过字,我还学过写字。”冷月忙点点头。
“哦?那月儿写给咱们瞧瞧好吗?”梅傲臣欣然问道。
秋痕立刻从后堂书房里拿来了笔墨纸砚,梅傲臣示意把小桌搬到冷月面前,梅若华帮忙把宣纸在桌上铺开压好,往紫云砚台里加进温水,用松烟墨条慢慢磨浓,把雕花狼毫醮饱了墨递给冷月。冷月接过笔,低头认真的在纸上写了起来,看着笔下一个个慢慢成形的字,梅傲臣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来,不觉抬头看了夫人一眼。
冷月停下来歇了口气,梅夫人忙接过他手上的笔,看着纸上三个名字微笑道,“月儿,这是你父母的名字吗?”
“嗯,我父亲叫玉冰辰,母亲叫冷栖蝶,我叫冷月。”冷月满面笑容的看着纸上的名字。
梅傲臣柔声问道,“月儿,你的字是谁教你的?你可知道这种字体叫什么?”
冷月抬起头来,眼眶却红了,“是我父亲教的,他说这叫瘦金体。”
梅傲臣忙把他抱到腿上,笑着赞道,“月儿的字写得真好,把哥哥都比下去了,以后上学一定比哥哥聪明。”
“就是,小弟以后可要帮帮哥哥哦!”梅若华忙笑着收了桌子。
梅夫人接过霜清端过来的干果瓜子盘子,递给梅清词笑道,“清词,快端过去跟弟弟和哥哥吃。”
“哎!”梅清词端过去放在桌子上,坐在冷月旁边抓了一把瓜子给他,“弟弟,吃瓜子。”
梅若华把椅子移到桌边坐下,一边剥给他俩一边自己吃,梅傲臣坐在旁边含笑瞧着他们,梅夫人这才笑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