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6章 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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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美塞小镇后,我离开了蓝家马帮,在一名老马夫的带领下一路向南,经过巴山转向西,走了两天才到达美斯乐。
短短不到一百公里的路程,却走了整整两天。
是的,他们的的确确是用脚走的,没有骑马。这主要是因为蓝队长的一句话。
“小宇,美塞离美斯乐很近的,才几十公里,路也不太好,骑马反而不方便。”(几十公里?)
当时,我并没有觉出这话里有什么问题,看了看那个带路的马夫,征求他的意见。老马夫倒憨厚得很,不住的点头,“是啊,不远,不远。”
于是,我轻信了蓝队长的一面之词,而且也忽略了一个常年在深山老林中走货的马夫口中所谓的‘不远’到底是什么概念。于是,开始了他用双脚丈量土地的工作。
当然,最后丈量的结果证明:蓝队长并没有骗人。从美塞到美斯乐‘仅仅’九十六公里,尚没有脱离几十的范畴,而那条路虽然是一条标准的柏油马路,也确实没有达到四上四下的标准。。。。。。
人老奸,马老滑!
这是我在事后得出的结论。
不过,当他走进美斯乐这座以美为名而又以美著称的小镇后,所有的疲倦和满腹的牢骚一扫而空。
记得在美塞的时候,他曾向蓝队长感慨:终于见到‘人烟’了。别看美塞镇虽小,却是泰国最北端的边境。在那里,他看到了全副武装的士兵,衣冠楚楚的商人,错落有致的店铺和规划整齐的街道。总之,那里不再是破败落后的山寨和衣衫褴褛的山民,而是一个相对比较健全的人类社会的缩影,也就是我所说的‘人烟’。
在美斯乐,这种感觉完全升华了。
布局合理花团锦簇的公园、漫坡而建高矮不一的别墅、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的宾馆以及穿行于其间的悠哉游哉的旅人将美塞比得一钱不值。最主要的,我生出了一种脱出牢笼的轻快感觉。
好奇怪的感觉!
是对张集这些所谓的土匪有恐惧感吗?
不是。
在张集的队伍以及蓝家马帮中,他已享有崇高的几乎接近于神的威望,真正应该恐惧的是那些年轻而又愚昧的士兵才对。
是蓝采儿带给他的压迫感?
也许有一些。
蓝采儿强烈却又出于单方面的爱确实使他喘不过气来,尤其是与蓝采儿有那样一层特殊关系,更令他背上了沉重的枷锁,寝食难安。
但我非常清楚,那不是恐惧。
我站在美斯乐小镇的镇口,茫然了足有一分钟,然后回过头望了望,突然感悟了!
真正令他恐惧的竟然是身后茫茫的群山!是金三角延绵数百里,郁郁葱葱的群山!自从猫儿河谷一战后,他便隐隐生出了这种感觉。但是当时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仅仅认为自己没有经历过什么战争,那种感觉不过是出于人类对战争和杀戮天生的恐惧罢了。
但是现在,他明悟了。
奇怪!大自然不是一向都很令他感到亲切和向往吗?这一次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着想着,我突然觉得脊背有些发凉。
那个关于草海子、也就是恶龙河谷的传说,难道草海子大坝真的曾困住过一条恶龙?再联想到蓝队长、张集等人关于自从猫儿河谷一战自己仿佛变了一个人的说法。。。。。。
难道自己竟被什么奇怪的东西改变了?难道真正对金三角生出恐惧的并非自己,而是。。。。。。?
“宇少爷?”老马夫已经在我身边等了半天,此刻忍不住开口叫了一声。
“啊?”我终于被惊醒,苦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脸。妈的!荒唐啊!
“您看。。。。。。?”老马夫继续小心而恭敬的问。言下之意却是提醒他:您不是说来找人吗?美斯乐已经到了。
“你等等。”我边说边用行动掩饰自己的窘态。摸索半天才从身上摸出一张几近破烂而且沾染着血迹的纸条。这是临出国前叶朋交给他的在美斯乐的联系地址,至于上面的血迹则是在葫芦谷一战中留下的纪念。
老马夫将纸条仔细端详一番,才笑着道:“我知道,知道的。”
在老马夫的带领下,他们沿着小镇主街道走了约二百米,然后拐向路南侧的山坡,最后停在一幢乳白色三层小楼前。
马夫将纸条交还给我,笑着道:“宇少爷,就是这里了,三零三房间。”说着按响了门铃。
我四下打量一番,别说,环境真不错,老叶这家伙还挺会享受的。
小楼的大门应声而开,走出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
“找三零三房间的叶朋。”马夫用云南话道出来意。
女人点点头,侧开身,示意让他们上去。
叶朋果真在这里。我心中一喜,说话就要拉着马夫进去。
“宇少爷,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走了。”马夫退了退,恭敬道。
“那怎么行?走,一起上去坐坐,好歹歇一歇。”虽然我的心早飞上楼,嘴里却少不得客气一番(虚伪呀!)。
“不了。我的一个亲戚就在这个镇上,他还等着。。。。。。嘿嘿,等着我的货呢。”马夫边说边指了指自己的背包。在路上,他已经向我说过这件事情,至于所谓的‘货’,不过是一小罐生鸦片膏,用老马夫的话说,挣点私房钱。
我不好再挽留,摸了摸身上,却是一个大子儿也没有,愧疚的笑道:“这一趟真是谢谢您了。您看,我身上。。。。。。”
“哪里哪里!”马夫吓得慌忙摆手,“宇少爷,我可不敢受您的谢。我们全家人还指望着您保佑呢。那,我就先走了,呵。”说完,他连作了几个揖,然后落荒似的跑开了。
晕!我再度拍着自己的脑门摇了摇头,却是哭笑不得。指望着我保佑?谁来保佑我呀?!
我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很快在第三层找到了三零三房间。举起手来正要敲门,巧了!门刚好打开,从门后露出叶朋胖大的身躯和一双细长的眼睛。
“小宇!”叶朋惊愕的努力睁大眼睛,旋即用双手攀住我的肩膀,笑容爬上了胖胖的面颊,“嘿!果然是你小子!让我好好看看!”
我一动不动的站着,笑眯眯任凭他看个够。
“嗯,不错,不错,又结实了。好!你看这肉,真瓷实。。。。。。”叶朋就象欣赏一件工艺品,将我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一番,才恍然道:“哎,别站着啦,进屋说话。”说着,自己先进了屋。
我跟在他身后,随手带上门,从茶几的果盘中掰下一根香蕉边撕皮边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叶朋点了棵烟坐在沙发上,喷出一团烟雾,说道:“快十天了。我一来就听说山里出事了。你是不知道,可把我急坏了,天天出去打听。可是消息封锁的还真严,偶尔有一两个小道消息,都是传说,谁也不知是真的还是假的。哎,小宇,你赶上了没有?到底怎么回事啊?”
我并没有急着回答,先飞快的将香蕉吃完,然后抹了把嘴,若无其事道:“也没什么,和缅甸军队干了一仗。”
“哦?快说说。”叶朋两条细眼放出光来,急忙将我拉到身边。
“我们在路上碰到了缅甸剿匪的部队,然后和张集,噢,也就是于兴业的部队一起把他们消灭了。”我将前些天的遭遇概括成了一句话。对于那场战争,他不想说得太多,而且据他猜测,叶朋是知道于兴业这个人的。
叶朋何等老奸巨滑?惊骇的神色在眼中一掠,便翻着眼问:“就这么简单?”
我见瞒不过,才将事情的经过约略讲述一遍。
叶朋这才点头道:“怪不得。。。。。。”
“怎么呢?”我问。
叶朋笑了笑,道:“前些天缅甸的媒体曾报道,在金三角江口以西的山区发生了洪涝灾害,缅甸政府军为了抗洪救灾牺牲了一些士兵。我还奇怪,那里一向是三不管地带,人口又少得可怜,而且尽是些掸族、倮族之类的少数民族,他们救得哪门子灾?原来是打了一场大仗。呵呵。”
我晒笑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掩人耳目罢了。”
叶朋突然意味深长的望了望我,叹息道:“小宇啊,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你这孩子不简单哩!打黑市拳。。。。。。唉!可惜了。”
唏嘘了一阵,叶朋觉得气氛不太对,抬起头,发现我正阴阴的盯着他,那目光仿佛带了电,刺得他猛的一个机灵。
“小宇,你这,这是。。。。。。嘿嘿,别这么看着人家,很不礼貌的。”叶朋讪笑着道,对我凌厉的目光颇为惊讶,感觉怪怪的,好象眼前这个人并不是我,或者,经历过那场战争后,这孩子,变了。。。。。。?
我收回了目光,又从茶几上挑了一支芒果,在手中掂了掂,才问道:“老叶,我托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自从进了门,叶朋就唧唧歪歪的扯东扯西,绝口不提小月半个字,这令我非常恼火!
他急急忙忙赶来见叶朋为的什么?不就想早点知道小月和师傅的消息么?
“呵,你是说给小月姑娘带口信的事吗?你一走我就去乌鲁木齐了。真的!不过。。。。。。小宇,我没见到人啊。”
我眉头一皱,几可杀人的目光再次电射而出。
“哎,你先别急,听我说嘛。我叶朋可以对天发誓:乌鲁木齐确实去了!可我赶到那里的时候,你师傅的病床已经空啦。我问值班医生,说是一天前被和他们一起来的那个老头子带走了。小宇,你好象说过,那老头子是你的师伯,是吧?”
“放屁!”我剑眉倒竖,脸颊现出一陀红晕。师傅刚刚做完大手术,就是想走医院也不会放人。叶朋这不是明摆着扯淡么?!
“你!”叶朋被骂急了,坐直身体和我对视片刻,猛的一挥手,“算了,反正你托我的事我给你办了。信不信拉倒!”
我生出一种极端无力的感觉,颓然垂下头,双手插入发间。直觉告诉自己:叶朋没有撒谎。可是。。。。。。唉!当满怀的希望化为乌有时,他觉得自己的心都被掏空了。月儿呀,咱们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缘分啊!突然,他脑中灵光一现,猛然抬起头,依旧用迫人的目光盯着叶朋,问道:“老叶,事情不会就这么简单吧?我师傅他们到底为什么走的?”
叶朋倒来了劲儿,白着眼睛反问道:“你这人如此无礼,我凭什么要说?”
不过,他并没有坚持多久,口气便软下来,“得!我说行了吧?别老拿这种眼光看人,受不了!”随即小声嘟囔一句:“上辈子欠你的!”然后掐灭烟头,继续道:“我问人家啦:病人刚做完手术,为什么要出院?医生说,‘他们非要走不可,拦也拦不住’。还说,‘前一天来了个挺高挺帅操东北口音的人看望老爷子,结果第二天,他们就走了’。哎,小宇,你猜猜那人是谁?”
我心里咯噔一下,咬牙切齿道:“郑-晓-龙!他可真是长了千里眼!”
叶朋叹了口气,道:“唉,我猜也是。说真的,小宇,我是真想帮你一把,可。。。。。。我是真帮不上什么呀。”
见叶朋这副模样,我反而劝道:“老叶,你不用自责。这件事本来就与你没有关系,而且,我师傅他们也不会有事。”
我话是这样说,心里却直打鼓。虽说老包是半仙级人物,郑晓龙在他面前绝讨不到便宜。而且只要回到五台山,凭借老包的名声和威望,师傅和月儿自可安全无碍。不过,师傅刚动过手术,能否经得住路上的颠簸还是问题,万一有什么闪失。。。。。。郑晓龙啊,咱们就又多了笔血债!
我顿了顿,才压抑住汹涌的思绪,谦然道:“老叶,刚才。。。。。。”
叶朋挥手抢道:“没事,不用道歉。”话还没说完便醒过闷来:嘿!他还没道歉呢!于是板着脸故作嗔道:“你呀你,以后少气我就行了。”接着却自嘲一笑,感慨道:“小宇,以我看,这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你变化很大呀。变得。。。。。。嘿嘿,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变得。。。。。。咳,总之,跟以前不一样了。”他吭哧半天也没说出我到底变成了啥样。
“啊?”我一呆,怎么叶朋也这样说呢!要知道,现在他可是最怕谈论这个话题了。
叶朋也无意再纠缠下去,一摆手,道:“好了,不谈这些!说正事。小宇,你先休息一会儿,然后咱们动身去清莱。清莱离这里不远,天黑前就能赶到。嘿,这儿的房租,真他妈贵!”说到最后,声音变得非常小。
这老抠门又心疼钱了。我微微一笑,道:“老叶,我要去一趟俄罗斯的N市,你给我安排一下。”
“啊?那怎么可以?不行!坚决不行!”叶朋便断然否决了他的提议,“过几天在芳城有一场比赛,报名费我都交了!俄罗斯的事情以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