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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海青天夜夜心
    
    [你在做什么!]责备带着关切的霸道声音划破长空。栖息在红木窗外的秃鹰展翅仓皇而逃。被呵斥的青衣女子回过头来,纤细的眉似夜夜挂在天际的一弯新月,碧蓝的眼似藏于青山绿水间的暖玉,干净而温暖。微微一笑。直起刚刚弯下的身,她唤,[阿冥。]轻柔的声音却似乎夹杂一丝不易察觉的陌生。
    白衣男子急步走到少女身旁,拾起白玉地石上凋零的几叶枯萎的花瓣,转过头来,[这些事,有人做。不需要你。]
    [那你觉得我连做这些事的能力也没有么!]少女微微蹙眉,接过苏冥手中的花瓣抛向窗外。看着那几点白皙消失于天际,苏冥用力握住少女的双肩,硬生生地扳过来,让她面向自己,[音夕!你知晓我不是这个意思!]伸手,抚上苏冥俊美的唇,音夕便立刻阖上温玉一般的眼,晶莹的泪珠便沿着倾城的脸划下,[阿冥,你这样依赖,让我好生不放心。你对我这般好,让我如何能安心离开。]
    白色锦衣里的身体轻轻一震,僵硬地拿下音夕的手,冷冷地开口,[你不必走。我,已经派人去找他了。我想,不日也就该到了。]话语刚落,人便消失在偌大的“碧海”里,仿佛从未来过。
    
    [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念着诗,轻步慢摇到篓刻的红木窗前。月色已没有了先前的光亮。树影绰绰,探手出去,丝丝清凉便润入音夕的手心。是下雨了么?仿佛是为了证明音夕的想法,“咝咝”的声音便变得大起来。一下,一下,打在音夕纤细的手掌。
    这个被习武之人称为“圣地”的地方,终于又下雨了啊。入住“碧海”的这两年多来,这应该是漫漫长时里的第三场雨吧?费尽心力为我建造这个地方,他应该是很累了罢。不过幸好,“青天”里的右护法,流离,必定可以帮他排些忧,解些难罢。他是个不错的男子呢。
    打开最后一扇木窗,雨又渐渐小了下去。晚风吹进来,有些清凉。音夕收紧镶着淡紫色锦边的青衣领口,走到床塌直直坐下,眼神透过白玉地游离到天外。
    你还会回来么?
    湮冥宫。断涯殿。
    雨刚刚停下,空气中夹杂着一丝青萝的幽香。那是传说中在上古可以让人忘记情和欲的宝蓝色的草,在它们即将死亡的时候,便从草尖迅速蔓延成绝望的青色,人们为了纪念它们生命里的最美的一刻,所以称之为“青萝”。这也是音夕最喜欢的植物。
    微泛着血色的白玉做成的台基上,白色的衣袂在昏暗的烛光中疯狂摇曳,如千年玄冰雕刻而成的俊美脸上终于有了一细抹微笑,[他,该到了罢。]台基下的男子抬起头来,与苏冥差不多的年纪,英挺的眉紧紧皱在一起,灰色的袍子因风飞舞,就如那九天之上的战神,[是。宫主。]
    [我说过,没外人在的时候叫我阿冥。没听懂么?]苏冥回手抚上额头,俊秀的眉便又渐渐纠缠起来,[她们。也唤她们回来罢。给她们的惩罚已经够多了,毕竟她们还只是孩子啊。]流离双手一抱,[是。宫……阿冥。]
    月亮从乌云中缓缓游出来,黑暗的银河便才又有了些许光环。
    乌棚船顺江而下,月色清寒寂静。
    绯衣女子安静地依在闭月怀里,舒服地把头枕在她的肩上,目不转睛地看着船板上的乌龟蹒跚着来来回回。然后,起身拾起可怜的乌龟,用力狠狠地抛向江里,[我们和它很像呢。姐姐,你说是么?]沿着船舷坐下,闭月的心微微一凉。冰冷的江水濡湿了洁白的鞋底,水面的涟漪便沿鞋尖一圈圈荡漾开去。羞花将手插进清冽的水中,修长的指间如还未成熟的菱角,嫩白,细腻。把玩着沁着凉意的水,羞花冷冷地开口,[明天,我们就去中原,就去云天阁。我要证明给他看我的能力,我要让他知道没了家的人的愤怒!]
    [那你为何不找他来泄你心中的愤!是你不敢,还是不愿!]激动的声音从闭月的口中传出,惊飞了那些停靠在安静树枝上的乌鸦。安静美好如她,原来也是有除了温柔一面的其他感情的,只是一向的善解人意让人们忘了怎样去关心这样一个几乎完美的女子。看见突变的姐姐,羞花眼里闪过一丝恐惧,这样的闭月除了十四年前的那场生死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啊。[你喜欢他,所以你宁可折磨自己,也不要伤害他。羞花,这样的你已经不再是你了!]
    [那你呢!自以为是地答应他!无可救药地关心他!这样的你……也变了。]羞花的声音渐渐又恢复于平静,转身疾步到船内,留下一地的水迹。
    依轩而坐,闭月喃喃,是恩?是爱?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两扇未紧闭木窗的缝隙间安静的斜斜的射进来。开门声惊醒了已经换好衣服靠在床帘上小憩的落雁,十五年的习武让她产生了比沉鱼,闭月,羞花更敏锐的警惕性。瞬间转移到门口,正欲拿出“碧蓉”的手却被按在了袖口中,淡淡甜甜的香味扑入鼻翼,享受地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一见看是湮,便立刻苦下脸去,[你来干啥!大男人家家还抹香水。恶心。]湮也不急于说些什么,推开落雁直径走向床塌舒服地坐下,看着落雁的脸由白变红再变绿,才缓缓开口,[本少爷是恶心,可是有些人闻了我的气味还一副很享受的样子,岂不是更另人作呕?]落雁微微蹙眉,[你!本小姐不跟你这个纨绔公子一般见识。]
    湮从床塌上走下来惬意地看天,天际明蓝无云,几只透明棕红的蜻蜒低低地于草尖飞飞停停,[那丫头你,去给少爷端杯茶来。]肚子里的火还没有要灭的趋势,居然又遭到湮的使唤,昨日里碍着沉鱼在场不好发作,这下子嘛——此仇不报非君子。[你有手有脚,可行可跳,干吗要本小姐给你端茶送水!不要以为你是宫主的贵客我就不敢把你怎么样!杀了你最多也就是被宫主罚几天不吃饭罢了,那样正好,可以减减多余的油脂!]一口气说下来,落雁的脸涨得粉红粉红的,移步到湮的身边,抬头,刚好撞上那琉璃的双眸,是怎样的深情?是怎样的寂寞?一头淡蓝色的长发夺人呼吸。白玉般的手穿过覆着杂绣锦线的衣袖,一下,一下,温情地打在落雁的背上,[没有那种本事,就不要随便学人说话。好了,我已经帮你恢复好了,你是不是也应该把茶给我端来了?]
    [恩。]落雁一阵恍惚,随即摇头,[不要!要喝的话,杯子就在那里,几步路,自己去倒!]
    [好狠心的丫头!人家累了,叫你帮忙都不可以?人生苦短、譬如朝露、日月滔滔、光阴似箭、流年似水、时间如白驹过隙一去不复返,真是白来人间一趟……]湮泫然欲泣。
    [好了。好了。我端就是。]
    刚把茶送到湮的面前,沉鱼就一脸温柔的进来,[湮公子也在啊。我们已经收拾好行李了,随时都可以出发。]
    [行李?什么行李?]湮睁大眼睛无辜地看着落雁。落雁给了湮一记白眼,然后一脸讨好地望向沉鱼,[这么快就走?再多晚两天啦,反正宫主也应该没有什么急事。]
    [妹妹怎么又耍小脾气?宫主交代了要早些回去的。]杏眼回望向落雁,一脸“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不急,就像丫头说的那样,再晚多晚几天,反正冥的那些事也没那么急切。难得你们能出来,要好好放松才对。]湮接过落雁的话,两人相视而笑。[冥那里我来负责。]
    庭院里的青萝开了又败,败了又开。可是望穿秋水,自己等的人还是没有回来。青石路上人来人往,过往的都是些平日里照顾音夕的丫鬟。
    [小翠,离她们出去已经多久了?]拉住正在一旁为自己忙碌的丫鬟,小翠,音夕问。
    [大约一个来月了。]
    [是么?已经一个月了啊。]
    [小姐……]
    柳眉轻蹙在一起,[你去忙罢。]
    [是。]
    一个月。怎么漫长到像是经历了几千年一样?湮,如果,现在这样的我站在你面前,你是否还知晓我是谁么?此刻的我,真的就像被困在天宫的嫦娥一般,碧海青天夜夜心。
    长叹一口气,倾城的面容让人无限怜惜。
    一步一趋,数着石阶绕过“青天”漫步到断涯殿。阳光以比先前暗淡了下去。推开碧色夹杂暗红的雕龙大门,橙色的夕阳便从音夕身后一直展运开来。流离安静地回过头来,被眼前的一袭青衣惊住,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已是世间少有的美貌,而眼前这个传说中的“左护法”竟让那四位奇女子也失去了光彩。世间真有如此绝色的女子?恰仙女。似神祗。[在谈事吗?]天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唤醒了正在游离的流离。[没有。]白衣少年没有转身,口气淡淡,却有掩饰不住的欣喜。[那,我先告退。]直到流离消失,苏冥才从台基上掠下到音夕身旁。
    [按耐不住了?]绕过音夕,直径走向大门,然后轻轻关上。[不是。是我想你了。为何这几日都不到“碧海”?你在逃避什么么?]眼里的光亮瞬间暗了下去,[没有。]
    扳过苏冥的头,[告诉我!我要你明明白白地告诉我。]
    [如果,他回来了。是不是代表你就要走了?]放下握着苏冥肩的手,向台基走去,纤细的身影被埋没在一片晃如隔世的光阴里。星星落寞地在天际一闪一闪,月牙却迟迟没有出现,整个天空是死一样的沉寂。
    
    如果,嫦娥因偷灵药而被困千年;
    那么,我愿意再等万年与他相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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