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萝，碧痕那丫头在里面休息吗？”
    “是啊，霓裳姑娘，她刚跟着清弦散人巡视太液回来。”
    碧痕听见霓裳称她为碧痕，虽然后面加了“那丫头”三个字，可是态度大大有改观。大概是因为清弦师父的关系吧。她藏好师父给的《茶经》，开了门。
    “霓裳行云，请进来说话吧。”
    “恩……好。”
    就是再迟钝的人也能发现现在的霓裳非常不对劲了，说话吞吞吐吐，还时不时的拿眼瞥碧痕的脸色。若没亲眼见到，又有谁会想到这是蓬莱修为最高的女行云见到一个凡人时的反应呢。碧痕不禁苦笑了一下，想必这个反应一定与她接下来要说的话有关吧，还是不露声色地听她说。
    可霓裳却被她的苦笑给吓住了，难道她已经知道了。先试探试探。
    “其实，我来是想和你说，不必太在意那个。呵呵，身为魔王的女儿也没什么不好吗！只要你不成为第二个魔王，我们还是欢迎你的！”
    “……”
    没反应？！她果然已经知道了！不管了，继续说。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把偷听到的说出去的！”作信誓旦旦状。
    “你是说魔王墨的女儿？”碧痕直觉那个对自己很重要，“墨的女儿，是谁？”
    霓裳差点没晕过去，这个碧痕，装的还真好！不管她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今天来就是不违背自己的良心，要把偷听到的告诉她，告诉她了就不关她的事了！
    “碧痕，你真的不知道吗？”
    “……我应该知道么？”
    “……好吧，虽然我很不喜欢你，但我觉得你有权利知道。那是我昨晚去找绛攸的时候偷听到的，当时啊他正和你的无垠师兄在吵架，吵的不可开交。我可不是故意偷听的，只是很好奇什么事能让两个好朋友吵成那样，于是我就蹲墙角了……等等，你先发誓你不说出去！”
    “你那样还是故意偷听的。”
    “！！！”
    “如果我不偷听，我能有机会告诉你吗？……你，难道不好奇吗？”
    “当然好奇了……关于我的，能不好奇吗？”
    “你怎么知道关于你？”
    碧痕摇了摇头，她也不能肯定。
    霓裳叹了叹气，从袍里掏出把羽扇，郑重地对碧痕说：
    “不论你看到什么，都要像现在这样冷静……不然被长老们知道，这事就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了。”
    说完拿羽扇往桌上的镜子一挥，镜子就不再是镜子，镜面里映着的……是绛攸卧室的布局！
    霓裳朝碧痕点了点头，扶她坐在桌旁，随手划上结界，防止别人闯入。
    这无疑是昨晚霓裳偷听偷看到的，果然他们吵的很凶，连霓裳在周围都没感觉到。
    “为什么，你可以这样残忍，一面对她好，一面把她送入地狱，为什么！”无垠歇斯底里的样子，着实让碧痕一惊，无垠师兄如此失态呢。他口中的“她”是我吗？
    “我只是不想违背自己的心罢了。我想对她好就对她好了，还用问为什么吗？”相较于无垠，绛攸实在平静多了，只是这种平静不是他惯有的，倒好象是在生气无垠的多管闲事。
    “想对她好吗？我也想！可是想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任她一个人在那个冰冷的水底，被那些恐怖的傀儡恶灵噬咬蚕食，永无止息，我就再也笑不出来！”
    “哼，看来你也准备牺牲碧痕了！”
    “碧痕……她是墨的女儿……不能留……可是她还这么小……”
    “够了，要难过自己回房间难过去，不要来这里叨扰我。”
    绛攸转过身去，无情地下逐客令，实在与他重视的礼数相违背……
    无垠这才想起来此的目的，心情也平复不少。
    “绛攸，我知道你也喜欢碧痕，而且，你前世与她相识，对吗？”
    绛攸的背脊一僵，冷言道：“那又如何？”
    “我只是羡慕你罢了。”
    “羡慕我？别忘了，今世她可是你的师妹。”
    “罢，不说前世。碧痕她，似乎完全不记得前世了，而且周身也感觉不到魔力，她现在只是一个平凡的人。那个方法可行与否还是未知之数，贸然为之，怕是化不去怨灵，反而白白搭上碧痕的性命。”
    “难道，你有更好的计策？”
    “暂且没有。我们的师父想了几千年仍未果，以我们的见识修为又如何能想到呢？”
    “既然如此，也只能行此招了。无垠，正如你所说，碧痕对我而言……是很重要的人，我珍惜她不比你少，不到最后一刻我是不会让她去接触那些邪恶的腐尸的。你的来意，我心领了，可是我别无选择。也许，你该去找你的师父，清弦散人。毕竟碧痕是他的徒儿，一切，他说了才算。”
    无垠还想再说什么，终是没说出来，垂头合上房门离开。
    镜面突然又恢复成镜面了，是霓裳见无垠出来，为避免发现匆忙逃走了。
    刚才还可听闻无垠和绛攸争吵的房间现在却静谧压抑，连空气仿佛都被凝结了。
    霓裳顿了顿，决定自说自话：
    “其实刚听到时，我也很生气。我本以为你是个凡人，绛攸仙和无垠仙都对你那么好，而且我也喜欢你静静的性格，让我觉得自己很会说话，很有成就感，我都决定交你这个朋友了。偏偏这时让我知道你是那个十恶不赦，罪恶滔天的魔王的女儿转世，我真的很难对你敞开心扉。可后来听到他们……要这么做的时候，我觉得你真的很可怜……”
    “很可怜么？我很可怜？”碧痕目不转睛地看着镜面，喃喃自语。
    “我觉得你好可怜。根本不记得前世的事情了，却还要背前世的罪孽。”
    “而且你的师兄无垠，绛攸仙，甚至你师父，到时候还有三山的长老们，全都会大义灭亲，把你扔到太液里去的！想想这么亲的人，一起背叛自己，如果是我的话，我不知道该如何承受的起……”
    “更何况，这要背起来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你也听说了那些压在水底的怨灵有多可怕，这么多怨灵都在咬你一个人，而且是不停地咬，喝你的血，吃你的肉……”
    “够了霓裳，少在这胡说八道，谁准你恐吓我的客人的！”霓裳的滔滔不绝被突然闯进来的脸色铁青的绛犹打断。
    霓裳不知所措地站着，而镜子前的她，始终没有回头，一动不动地盯着镜子看，仿佛看见了什么东西。镜面里倒映出她苍白的脸，她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他多么希望她此时能有点表情，哭也好，怒也好，打他也好，歇斯底里也好……就是不要，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
    “你给我出去，不要再出现在这里，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绛攸口不择言让霓裳意识到绛攸生气了，从她认识他以来第一次看到他生气，是这样可怕的模样！
    她错了吗，告诉碧痕他们要对她做的残忍的事，总比她还蒙在鼓里，死了也不知道怎么死的好啊！
    霓裳看了看绛攸，又看了看失了魂魄般的碧痕。罢了，眼前的两人，各个都比自己可怜，自己还有什么委屈能和他们相提并论呢。终是缄口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