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黑色星期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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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没怎么理舒适的情绪,我想她也需要安静,何况安慰人的把戏我玩得很一般。
上午去监狱看了马簌,其实是替莫隼去,他实在是不方便啊,万一被哪个眼尖的给逮着了。我和马簌的交情不咋的,他是那种眼骨碌转着不讲一句话的人,即便对舒适,也是惜字如金,更何况我呢。
我坐着等马簌出来,觉得浑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毕竟是监狱。
两个狱监把马簌拖出来,他整个身子都软在那里,头垂得跟胸贴在一起,像个死人。
只听得木头椅子闷响一声,马簌被撂在上面。他的头依旧垂着。我突然意识到他以前都不怎么和我说话,何况现在,被折磨了这许多日子,什么英勇都磨得差不多了,说话的气力大抵早没了吧。
“还好吧?”正当我凝神的时候,他低垂的头颅里突地冒出这句话。
“好—”他指的是莫隼还是舒适?只说了一个字,我也明显是发抖的。
接下来是苦味的沉静,马簌抬头望着我,一下下地捋着跟仙人掌似的胡子。我紧张得手心冒汗,只好先开口道:“舒适拿到链子了,很感动,她—”
沉默。
我接着说:“他也很好,我会照顾他的,呃—”我不知道除了这两个人,还能说什么。也许他是失望吧,他以为丫头会跟着来,现在只有我坐在对面跟他说感动不感动的屁话。
“叫莫走。”他说得很轻,我勉强听得清楚。
“啊?哪里?为什么?”我连珠炮似地发问。
沉默。
大约过了一分钟。“跟适说,我—”他突然又不出声了。那应该是句他很想说却又觉得不能说的话。
时间到了,马簌被带走了。
我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家里走。那句没有说完的话到底是什么呢?我想应该是三个字,可是毕竟他没说出口,也不能这么跟舒适说。这个人真是,我粗重地喘气。对了,莫隼,不是叫他走么?
我先是猛然停下,然后朝莫隼的住处飞奔而去。整个身体像漏气的气球,跑一步就重一些,所有细胞都在告诉我停下。
莫隼好像不在。我把门敲得山响,用尽力气地喊他的名字,喊着喊着脸上已经一塌糊涂。如果他不走,会怎样?也许会死。想到这里,我敲着门抽噎起来。
“咚咚”的一阵下楼声。
“房小孑?”看见李基程的时候,我已经支撑不住了,沿着门滑了下去,眼前一片漆黑。
浑身都好痛啊,也好累啊。有股茉莉的清香,我想睁眼看,眼皮却不听使唤。昏昏沉沉,而且越昏越沉。
怎么办。意识模糊,我想我需要睡一觉了。
醒过来的时候,看见窗外的天空已经被霞光泼得紫红。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总之,现在应该是傍晚了吧,浓墨重彩的傍晚。
头还是很重,脖子略有点酸。屋子里漾茉莉的香气,淡淡的,给我的不尽是嗅觉,还有懒懒而舒适的柔光,一点点地剥蚀我的灰暗,我大口地呼吸,应该是好久,没有这么畅快了。这里是……我把依稀记得那个意外的声音“房小孑?”和白衬衣的味道。
“醒了?”李基程走进来看看我,把椅子拉开坐下。
“恩。脑袋还有点疼而已。”我回答得战战兢兢,因为我几乎没正经地跟他讲过话,稍微严肃点的也尽是火药味熏天,他不会敌视我吧?
“喂—你专门出现在我家楼下,我想不是来暗杀我这么简单吧,你跟那个男的认识?就是住在下面车库里的那个。”他背着窗户坐着,脸上发着柔光,像一层白色的绒毛。
“恩。认识。”我想没必要解释这么多。
“喂—我又不是在审你,学校里那副擎天撼地的气势哪去了?我还真以为你无敌呢。”他走过来坐在窗沿,浅笑着盯着我看。
我有点想哭,这不是鸿门宴么,气冲冲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李基程大声笑起来,扬着头说:“又不是要演古装剧,正经什么呀。”说完他起身出去。
我明显感觉脑袋有点热,这个家伙……要不是小姐我身体状况欠佳,我不一掌拍死他,用拍两千只小强的功力。
“不过发现你也蛮可爱的啊。”李基程端了杯茶走进来,递给我。
我觉得肚里一阵捣鼓,忙接过水猛灌了下去。这个家伙恶心什么呀,搞得我都不敢抬头看他。
突然意识到莫隼该回来了吧。我一骨碌滚下床,“我先走了。”
说着我已经蹿到了门口,奇怪,这个家伙不吭一声,也不来送送。不过很快我就知道原因了:门不会开。
我朝里面喊:“李基程,开门,你家的破门还认人的啊?”
我看见他悠悠地晃出来,幽幽道:“那你得答应让我送你回去。”
“啊?可是我还有事情去呢。”我尽量显得一本正经,好让他让步。
“那我不管。”说着他又想往屋子里走。
“好吧。”
门“哐”的一声。李基程拉了我的胳膊肘,“走吧。”
走到楼下。我跑过去敲莫隼的门,好像还是没人。
“喂—别管他了,走吧。”李基程把我从门前拉开。我悻悻地任由他拉着走,心里起起落落,莫隼还没回来,难道是出事了吗?
正疑惑着,李基程停了下来。我刚想问他,看见莫隼斜着眼走过来,有股酒气。
我小跑过去抓住他的手臂,嗔怪道:“才回来,我等你很长时间了。”
他的眼睛细细地眨着,不知道在看什么。然后他猛一甩手,“不是叫你不要管我了么?你没听见么?也不用带着男朋友来炫耀,滚—”
我被他甩在地上,眼泪簌簌地落下来,腿上有些擦伤,慢慢痛起来。李基程跑过来扶我。
我强忍住抽噎,“马簌叫你走。”
莫隼像没听见一样摇摇晃晃朝车库走去,嘴里念念有词,然后在车库的门前倒下,发出沉闷的声响。
我想跑过去扶他,无奈李基程拖着我就走。
眼泪怎么也忍不住,莫隼痛苦的喘气声好像是从我自己的喉咙里发出来。我不知道我怎么敢在大街上这么声嘶力竭的哭,可能是眼泪把什么都糊住了,什么都管不了了。有一点我可能没想到,李基程又怎么敢拖着我这么个泪人在街上走呢?
“你先停下,听我说。”李基程停下来拽着我的肩膀。
我抽噎着,停不下来。他用衣袖在我脸上胡乱揩了一通,开始说:“你知道么他是怎样的人?他们这种人吃喝嫖赌,什么事情没干过,啊?别管他了,行吗?”
我怔怔地看着他,明知道他是为我好。可是……“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我扔下这句话就跑开了,发了疯地跑。
回到家把作业赶了赶,明天又是星期一了,把校服准备好。
我躺在床上突然想到那首歌〈黑色星期天〉,听说当时有一百多人听了这曲自杀的。今天也是星期天,也够黑了。三张脸在我的眼前晃,莫隼,李基程,马簌。这三个人很不同,不是么?
手机响了,是舒适。
“喂—”我拿起来回答。
“小姐,你今天看了马簌,他怎么样,还好吧?”我愣愣,敢情这两个人都喜欢问“还好吧”。
“好。”我本想把下午李基程的事告诉她,想想还是明天说吧。我打了个哈欠,挂了电话。
结束吧,黑色星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