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虐恋钟秭 第9章 偶遇杏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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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江月楼回来后,鄂君玉的心情一直很不好。
黎儿跟着鄂君玉好几年了,可从来也没有见过鄂君玉这般失魂落魄,仿佛是心神俱瘁的样子。
“大人,”黎儿小心地将鄂君玉的脚放进热水里暖着,看看鄂君玉渐渐舒展的眉头,小心翼翼地说了下去,“大人心里难受,黎儿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大人。大人若是不开心,明日黎儿就陪大人去城外的杏花林逛逛吧。据说那里的杏花开得很盛的。”
鄂君玉回过神来,知道黎儿是担心他了,只笑笑道:“傻孩子,现在是秋天,哪里会开杏花呢?”
黎儿一脸尴尬地挠挠头,嘿嘿笑了几声,又低下头去给鄂君玉按着脚。
“不过,也是该出去走走,两日后公主大婚结束就要离开钟秭国了,陛下交待的事我还没有办好呢。那明日早上办完事,下午就去杏花林走走吧。”
“好的,大人,那我去打点一下明日的事。”黎儿端着水欢喜地出去了。
今夜的月色很不好,满天的阴云,瑟瑟的寒风。夜晚的临满城还是有些凉意的。
窗外的竹影斑驳,摇曳如鬼魅。
鄂君玉心里烦闷,闭上眼全是这几日来的事情,搅扰了他的清梦。
钟熙文,江映寒。
钟熙文确实让人讨厌。明明是年轻气盛的年纪,一双眼睛却阴鸷得不行,目光深沉如海,让人猜不透。最过分的是,他竟然如此轻薄自己!
唉,鄂君玉叹了口气。
不过,对于江映寒这个陌生的人,他又在烦恼些什么啊。
听到他不愿意收下自己的好意,心里竟然有些怅然,有些失落,还有些生气,但是自己就是不能够袖手旁观,总想去帮助他照顾他。
看到他,总有一种欲靠近的冲动,那人仿佛有种魅力,可以将人的神思勾去。但今晚他的冷漠确实让人寒透了心。
鄂君玉转过头看向窗外,月亮刚好穿过一片乌云,清冷的月光就这么倾泻下来,洒了满床。
一夜,竟是辗转难眠。
临满城有东南西北四个城门,出了南城门有一条小河,河两岸全都种满了杏花树。每逢春季,杏花如云,胜似人间仙境,游人往来如织。
只是,鄂君玉来到此处时已是秋季,满目凋零,落叶杂沓。不过,就这密密麻麻的杏树,不难想象春季明媚鲜妍的风景。
鄂君玉走下马车,沿着河道慢慢踱着步。踩在枯叶上发出嚓嚓的声音,叶脉碎裂的声音。文人雅士本来就喜欢吟弄风月,此刻望断萧然,鄂君玉难免心中惆怅。
遗红无踪,年华无梦,满目萧瑟愁独。流水无情,鱼雁无凭,觅尽伊人何处?
鄂君玉坐在河边的石头上,看着微风在河面荡起层层涟漪,想得出神。
一声雁鸣,凄恻入骨。
鄂君玉抬起头来,猛然看见不宽的河对岸站着一个白色的身影。
好熟悉的身影,在自己眼前挥之不去的身影。
鄂君玉慢慢站起身来,对岸的人好似也看到了他,竟愣了愣。他朝着横跨小河的石桥匆匆走去,却看见那人竟背过身去,朝着相反的方向走了几步。
鄂君玉的心脏仿佛是被狠狠勒住了一般,生生止住了步子。就这么站在桥边看着那人。
那人走了几步,却停了下来,似乎是踌躇了半天,终于转过身来,目光投注在鄂君玉的身上。
两人就这么隔着河对望着,时间默默无声。
江映寒看见鄂君玉也在河边,本能地想避过去,可是浑身的力气就像是不听使唤一般,脚一步都挪不动。转过身来,看见鄂君玉正望着他,心中竟有小小的欢喜。昨日似乎是自己的错,应该给他道个歉,至少要知道人家的姓名吧。似乎给自己找到了一个正当的理由,江映寒朝着鄂君玉远远一揖,便朝石桥走了过去。
桥边是一株老杏树,只是此刻没有开花,几片枯叶在枝头瑟缩着。
鄂君玉也快走了几步,站在桥头。
江映寒风姿绰约地走了过来,宛如谪仙。鄂君玉猛然想起那个离奇香艳的梦来,梦里那个冰雪般的美人就是江映寒这般的风韵。
石桥,流水,一棵凋零的杏花树,两个男人。一个俊美无俦,一个冷艳无双。
一点也不唯美,一点也不风花雪月,却赏心悦目。然树下二人浑然不觉。
“江公子。”鄂君玉的声音有些急切。
江映寒窘迫地挤出一丝笑容来:“昨天是在下的错,辜负公子一片好意了。还望公子不要怪罪在下无礼。”
鄂君玉忙道:“公子说哪里话,倒是君玉唐突了。”
“君玉?”
“啊,”鄂君玉猛然惊醒,“在下姓鄂,名君玉,字润瑾。家住金銮国大锦城,老父母在金銮国的南方,一个叫畹瑞的小城。嗯,也就是我的出生地。”
江映寒尴尬吃惊地听着鄂君玉说了这么多,半天不知道接什么,只支支吾吾道:“鄂公子……原来鄂公子是金銮国人。”
鄂君玉似乎也察觉出自己说得太多、太唐突了,顿时脸上一片羞惭之色。
江映寒笑笑:“在下名叫江映寒,无字,正是钟秭国临满城人氏。”
以往见到江映寒的时候,他不是在生气,就是冷冰冰的,此刻一笑,就如那冰雪融化的潺潺春水,暖暖地流进鄂君玉的心田中去了。
“鄂公子,昨日映寒冒犯,还希望鄂公子不要怪罪映寒。映寒得罪了公子,向公子赔罪了。”说罢又是一揖。
鄂君玉盯着江映寒的笑靥悄悄出了回神,见状连忙托住江映寒的手臂:“江公子言重了。是君玉唐突了,哪里能怪江公子呢,还要请江公子见谅。”
二人相视一笑,并肩沿着河岸散步。
江映寒惊异于鄂君玉的博学多艺,鄂君玉也醉心于江映寒的风韵万种。二人谈笑甚欢,已而夕阳在山,黄昏已至。
就在二人短暂的沉默间隙,黎儿靠了过来,提醒鄂君玉时辰不早了,要立即赶回城中,否则就要关城门了。
鄂君玉笑着邀江映寒一同乘车回城,江映寒也欣然接受。
苍老的石垣,斑驳的青苔,塌了一小半的石栏杆,栏板上的画像已剥落。
斜阳的余晕散落在疏疏落落的杏树林,林间潺潺的溪水上一座石桥。
桥名,断缘。
城南是熙熙攘攘的夜市,鄂君玉一行的马车花了好大功夫才从人群里钻了出来,众人都喘了口气。
拐到东市去人便稀少了很多,马车哒哒地跑了起来,晚风呼呼地吹进马车里。
江映寒紧了紧衣领,微微咳了声。鄂君玉连忙拿过座位旁的披风裹紧江映寒的身体。
“你穿得单薄了些,小心着凉了。”鄂君玉的手臂绕过江映寒的身体,抓住细长冰凉的手捂着。
“啊,呃。”江映寒顿时浑身僵直,身体微微往前倾了倾,不动声色地将手从鄂君玉手中抽了出来,连忙解下披风,“多谢鄂公子美意,在下不冷,倒是鄂公子不要感染了风寒了。”说着作势要将披风替鄂君玉系上,却突然打了两个喷嚏。
“啊嚏……嚏……”
江映寒羞得用袖子捂住了口鼻,眼神偷偷瞅了瞅鄂君玉。
“不要逞强了,披着罢。”鄂君玉又接过披风替江映寒系好,正想要替江映寒捂捂手,却见江映寒猛地往后一缩,神色尴尬慌张。
鄂君玉顿时大窘,连忙坐直了身子,微微侧头道:“对、对不起。”
江映寒低着头没有说话。
鄂君玉的嘴巴开合了几次,终于结结巴巴地道:“嗯,那个,黎儿,黎儿这孩子身子虚寒,冬日里手脚都是冰凉的,所以我带着他出门时都习惯着替他暖着手。所以,我……”
鄂君玉说不下去了,连他自己都觉得这借口太荒唐,可他无法解释刚才随性的行为。
江映寒悄悄抬起头扫了鄂君玉一眼。
马车里光线很暗,诡异的朦胧的光透过车窗上的帷布射了进来。
鄂君玉的表情很窘迫,脸上却浮起了淡淡的红晕来。
江映寒嘴角上翘,无声地笑了笑:“没关系……谢谢你……”
“嗯。”鄂君玉根本不敢低头去看江映寒的脸色,手心冒出了细汗,脑袋似乎是要烧起来。
这之后,一路上两人都没再说话。
沉默,如同这夜色。
马车停在江月楼前,鄂君玉扶着江映寒下了车,看着他走进门去,转过身朝自己点点头,再关上了门。二楼燃起了烛光,昏黄的光从窗格中漏了出来,洒了他一身。
“公子?”黎儿走过来,扯扯鄂君玉的袖子,鄂君玉只盯着那窗口看,“大人……”
黎儿越发不明白了,那窗框有什么好看的。
鄂君玉终于收回了目光,眼神却又直直盯着地面,双手紧紧握成了拳,深深吸了口气,便几步走到门前——
吱呀。门开了,鄂君玉敲门的手停在了半空中,神情说不出是震惊,还是呆滞。
门内的人也吃惊地看着他,手扶着门框,额前的碎发被夜风吹得轻轻扬起。
江映寒强忍着内心剧烈的翻腾,平静地小声道:“我,我是来问问鄂公子什么时候方便,映寒好将披风送到府上。”
鄂君玉身子微微一震,也赶忙道:“我也正是为此事……”
停顿了片刻,周围没有人声,月光的倾泻也没有声音,只有夜风吹得衣袂哗哗作响。
“那……”江映寒看着鄂君玉的衣角上下翻飞。要不要请他进来,坐坐?
“不知江公子明日是否有空?”鄂君玉突然道,江映寒惊愕地抬起头来看着他,“呃,在下是想要来楼里向公子讨教茶艺,顺便再来取披风。”
心跳得咚咚作响。
“好。”江映寒轻轻点点头,又忙道,“那映寒明日煮茶恭候鄂公子。”
粉颊飞妍,美胜碧桃,艳若寒樱。
鄂君玉长长地吐了口气,笑了笑:“那,一言为定了。”
“嗯。”江映寒也笑着点头。
烛光再度被门扉隔在里面,鄂君玉嘴角裂开大大的笑容,冲着那二楼窗纸上的剪影望了眼,弯腰进了马车。
只是,此时,他不知道那一望,如此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