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君为琴痴(下)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2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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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疏国的街道已是人迹罕至了,除了偶尔路过的丧队、空中飘下的冥币以外,似乎就再无动静了。疏国女王也许久没有上早朝,据说是避免大臣们将这疫病带入宫中,毕竟这疫病在疏国看来是不治之症,女王若是病倒了疏国岂不是散了?疏国散了天下岂不是乱了?
    所以,女王万万倒不得。
    疏国皇宫是疏国最后的乐土,其他地方已是民不聊生,百姓苦不堪言。而这富丽堂皇的宫殿却仍是一片安详,荷花依旧亭亭玉立、纯洁无暇,亭台轩榭中仍是丝竹之声袅袅,衣着华丽的人儿坐在石几前摆弄着一局玲珑,纤纤两指捏住一枚黑子低头思索。
    “二公子,这亦佩公主府上的婢女们已尽数带到,除了常年云游四方不在府中的亦佩公主外,她府上所有人已尽数在您园外了。”银甲侍卫通报道。
    二公子放下手中那枚黑子,吩咐道:“全押入地牢之中便是了,这些丫头一直在民间不知忙些什么,染上没染上瘟疫也不知,那亦佩公主也是,贵为我国公主却随意地抛头露面。是了,这野鸭子终归关不住…”他轻笑一声,伸手抓了一把黑子,倒在左手心中。
    侍卫应了一声,正要离去,却听见子落棋盘的清脆声后又听二公子不紧不慢道:“不必劳神将她们带到地牢了,将她们带到我后院中地下室便好。”二公子的眼神始终没有离开过棋盘,刚才那一子落下后,他便将受难的白子尽数提光,又侧目瞥了一眼不知所措的侍卫,道:“还不快去!”听这一声催促,侍卫才反映过来,连忙去了。
    这时,隐匿在花草中的梧儿紧紧盯着那侍卫去向,转头又看了一眼二公子及他的婢女们,屏息凝神,无声无息地追去了…
    马车还在烈日下摇摆着前进,毒辣的日光将马车表面烤得滚烫,车前驾车的两个侍童不停地抹着汗,正把到嘴边的抱怨往肚子里咽时,一只白皙修长的手递来了一叠毛巾和一壶凉茶,他们同时惊骇地转头,却看见弱水和善而绝美的笑颜。
    “累了吧?喝点茶,歇会儿。”弱水轻声道。
    那两名侍童立即谢过,心里对弱水的好感大增,心中狂赞这上善弱水非虚名,她果真是不论贫贱都全力关心的那样的大善人,她贵为公主,却深知民间疾苦,抛弃锦衣玉食,独自在外闯荡。
    “我来驾车吧,你们公子我已经跟他说过了,不会怪你们。”弱水微微一笑,道。
    “不、不用了,您回去歇着。”两位侍童忙不迭地将她撵回去,将车帘垂下。
    被塞回车厢的弱水自然有些不快,瞥一眼上官旭,却见他满头大汗,似是很不爽这车中气氛,天气燥热,这其他两人也一言不发。而上官旭被她华丽而精致的银眸一直瞧着,他也有些不自在,狠瞪了弱水一眼,掀了车帘宁愿出去顶着烈日骑马。
    这样一来,车厢就仅余弱水、慕央二人。
    “亦佩公主…”半晌,慕央才试探性地唤道,那声音轻而微微嘶哑,显然是有些渴了。却不料他刚吐出这四个字,一只冰凉的手就覆住他的脸,冰凉舒爽的感觉传遍四肢百骸,在这炎炎夏日很是舒服。
    弱水冰凉的手摁住他的脸,叹道:“我可不想听见‘疏国慕亦佩公主整日抛头露面,不安分守己’这样的传闻,你唤我弱水便好。”接着,她微凉的手离开慕央的脸,又抓了案上的凉茶抱在怀中,倚在木榻上,甚是惬意。
    “天气这么热,车厢中又这般无聊,不如我给你弹奏一曲,解解闷儿?”慕央的声音又带有试探的意思,弱水则是打了个呵欠,躺得更加舒服,胡乱哼一声,示意他随便。
    慕央恭敬而谨慎地取出琴,放在膝上,深沉的琴声便响了起来,才拨了两三个音,只见弱水伸出白皙的右手放在慕央膝上琴的七弦上,下一个音便弹不动了…
    慕央一脸疑惑地抬头,却见弱水仍是一副慵懒的模样,道:“《凤求凰》不来的啊,那曲子哀哀怨怨,难听死了!”
    慕央顿时惊讶不已,这才拨了两三个音而已,她便知道是《凤求凰》,可见琴方面的造诣之高。
    看慕央呆傻的表情,弱水不禁被他逗乐儿了,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道:“我是不会琴,可是~若有一天我老了,再也跑不动这天下了,就到你的瑞国地域去开个医馆——”弱水笑靥如花,凑近慕央的脸颊边,轻声道:“你这瑞王陛下可要教我习琴呐!”弱水带有草本清香的特殊气息轻轻吐在他的脸上,顿时觉得烧灼般的燥热,他却不避开,只是激动地伸手握住她的手,目光坚定地看着弱水,弱水也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伸出没有被握住的左手刮了刮他的鼻梁,道:“痴儿!一言为定!”
    慕央重重地点了点头,道:“一言为定!”
    两人对视半晌,弱水笑容依旧,慕央却红了大半边脸颊。
    只感觉冰凉的感觉从鼻梁再次划过,手心的冰凉感觉也抽走了,顿时觉得心空落落的。
    “好狗不挡道啊!”
    才安静了一会儿,在上官旭不耐烦的呼喝中,马车停了下来。
    弱水坐了起来,掀起窗帘向外查看情况,只见穿着明晃晃的银甲的数十人在车外,似乎已经将他们包围。而上官旭还在车前大呼小叫,弱水不禁叹了一声,放下车帘。
    “怎么了?”
    慕央微皱着眉,担心道。
    弱水则是懒懒地展了展身子,又坐正,只听宝剑出鞘,愣是吓了慕央一跳,下意识地闭上眼。
    待他觉得危险并未到来,只是感觉衣袖微微被扯动,才慢慢睁开眼睛。
    看见弱水依旧懒散地打着哈欠,银色的眸子中还有几颗因为困意而生出的泪珠儿,看起来颇有几分魅惑。
    只见她很是随意地扯了慕央的长袖擦拭那把华贵的长剑,虽然慕央从小在父王的逼迫下习武,如今也小有所成,但冷剑在侧,他还是不由得心中害怕。
    “又要打架了…”弱水丢开慕央的长袖,还剑入鞘,语气是颇不耐烦的样子,正要往外去,却被慕央一把拉住,只听他嗫嚅道:“他们…是什么人?”明明是想提醒她小心云云,只是到了嘴边总是说不出口,又通红了一张脸,心中一直狂骂自己没出息。
    弱水莞尔一笑,似乎是为了安慰他紧张的神色,道:“回来给你解释。第一,我不会受伤;第二,我不会杀人;第三,你不会有危险。”说罢,她冰凉的手拍开慕央拉着她衣袖的手,只余一帘梦幻般的长发余影。
    “这位,便是上官公子上官旭吧!”那将军般的人物翻身下马,向上官旭颇为有礼地抱拳问道。
    上官旭则是一脸不屑,道:“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上官煦。”
    “相某虽愚笨,但绝不会将你认错。”那将军——相武,抬首,他虽只有一对小小的眼,目光却十分锐利,眉宇间都有无法堪比的英气。
    上官旭刚要答话,只听女声“咯咯”的笑声传来,马车垂帘掀起,出来一个玲珑娇小的银衣可人儿,女子的笑声如银铃,仿佛将人引入了桃花源。她负手站在马车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相武相将军。
    开始相武将军还一脸错愕,看清她的脸后,却有些喜形于色。
    站在马车上的女子——弱水挑了挑眉,问道:“相武大将军,原来你也要与我抢人呐?”
    “弱水妹子!”相武笑着唤她的名,显然没有了那副严谨威武的将军样子,他上前伸出大掌握住她独有的冰凉小手,将她细心地扶下马车来。众侍卫和上官旭以及悄悄掀开窗帘看情况的慕央皆是心中奇怪,纷纷在心中猜测他们两个人的关系。
    “哈?你还认得我啊?我还以为自不语湖那次以后,你我不同道不相与为谋,从此分道扬镳了呢。”弱水从他的大掌中抽出自己的手,绝美的脸上有几分不快,她独有的娃娃脸,精美而华丽的绝美银眸,樱粉的唇轻轻撅起,虽然故作一副生气的样子,那眉宇之间却透着一份任性而为的小女人气质,不禁让人怜心大起,相武绝对是平常人之一,对弱水的这个表情他也只有服输的份儿,忙解释道:“小弱,没有那回事,那次是我气过头了,我哪敢得罪您这‘瑞国大善人’呢?”
    这几句话显然让弱水十分受用,她侧过脸,唇边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容,岔开话题道:“你这次找上官旭,有什么事?”
    “呃…慕国三公主听闻上官二公子性格开朗,不拘小节…十分欣赏,故请他去做客。”相武被她突然这么一问,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支支吾吾了半天才答道。
    弱水别有深意地回头瞥了一眼上官需,眼中满是得意的笑意,似乎在说‘被我说中了’。
    上官旭则是一帘错愕,食指指着自己,嘴微微张着,无神的墨色眸子中有淡淡的惊讶之色。
    “你不怕你绑了上官的弟弟,他会操着浊墨剑杀上你们慕国来?”弱水兀自笑着,眼中是满满的威胁。
    相武深知这上官煦是不好惹的,他紧锁眉头,道:“可是办事不力回去可是要掉脑袋的。”
    弱水请了请嗓子,道:“上官二公子也是疏国十二公主慕亦佩的客人,凡是得有个先来后到,你我皆是为主子办事,我主子可是先请他,而且他也有应允。”
    “慕亦佩?那个不是女王所出的野公主??”相武惊讶地问道,“她可是有名无份,一向安分守己,现在居然敢和我们最受宠的三公主抢人?”
    “你!!!”循怒吼声看去,只见车帘一掀,里面飞出一金色影子,众侍卫立即围了过去。
    弱水秀眉一蹙,极快的速度上前,一把华丽的银色长剑出鞘,长袖一挥,围过来想抓住那金色影子的侍卫们就看见那银色长剑险些划过自己的脖子,白色光芒如天女散花般扫过自己的眼前。众侍卫退开后,只见弱水没有握剑的左手食、拇两指捏住那金色影子对着相武刺来的长剑,目光盯着那金衣人被侍卫刺伤的左臂,不禁小声斥了句:“呆子!”
    那金衣人一见她生气,便乖乖低了头,还剑入鞘,他刚做完这动作,就感觉一丝冰凉隔着布料握住他的手腕,接着臂上一阵刺痛,一根明晃晃的针就扎在伤口之上。他抬起头来想要询问弱水的用意,便露出了一副书生面孔。
    “妹子,这是……?”相武看不惯这书生的文弱样子,便心生厌恶,皱眉问道。
    弱水弯唇一小,侧目看着相武,缓缓道:“这位,便是当今瑞国瑞王的嫡子,也是慕亦佩公主的客人…诶,你刺伤了他,叫我如何交差?”她银眸之中闪过一丝心疼,松开慕央的手腕。
    “你的医术我放心,这小子到了疏国之时,定是手臂上一条疤都没有。”相武无奈地笑笑。
    接着,弱水从腰间取出一枚玉牌摊在手心给相武看,那玉牌呈绛紫色,上面一个‘疏’字。
    相武正想伸手去取来看仔细,不料她却收了手,道:“将军可放我们走了?”
    “你什么时候开始为那个野公主效力的?”相武惊诧道,偶一瞥却看见慕央憎恶的目光,他也不予理睬。
    哼,不过是最弱小国家的世子,又这副无能样子,有什么出息?相武依旧对他不屑一顾。
    弱水依旧是那淡雅如栀子花的微笑:“这个…缺钱花自然什么都干啰!那…我能走了么?”她抬起银眸,目光流转中瞧出了许些俏皮。
    相武仍旧追问不休:“那你在我手下做事吧,不至于这么累。”他抬手握住弱水的肩膀,轻轻皱眉,一副担忧心疼的样子。
    “不用啦,我正当年少,怎会累着?”说罢,她扬手向那些侍卫,大声道:“借过!借过!你们将军已经答应我啦。”
    不知怎的,侍卫们看着她和善如春风的笑容,鬼使神差地听了她的话,退到一边让出一条道路来。
    后来才醒悟过来并未得到将军命令,便抬头望向他们的相武将军。只见相武将军也向他们点头,表示应允。
    “头儿,我们回去怎么跟公主汇报?”侍卫看着那马车渐行渐远,不禁担忧地问道。
    “还能怎么说,慕亦佩公主抢人呗。”相武没好气地答道,“反正这兰幽珺公主知书达理,想来也不会太过蛮横。”相武分析道,那侍卫也傻愣傻愣地点了点头。
    “唉,只可惜这弱水丫头喽!”相武又叹息,远眺一眼远去的马车,调转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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