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天罗网 第10章 天网恢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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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子曰:人性恶,其善者伪。
景吾说,这就叫人之生也固小人。
侑士说,小人好,小人好养,君子难为。
但世人仍是爱君子,不是因为孔老夫子的观点有多么深入人心,只是因为人们习惯于掩饰赤裸裸的欲望。
以上,是为序。
第十章天网恢恢
正午的时候,第一次审案终于告一段落了,犯人手冢再次被押回大牢。第二次审案将在翌日辰时开始。
侑士放下手中碗筷,说道,“这次的案子还真是乱七八糟啊。”
“嗯,只能说,手冢的敌人很谨慎,安排的这么完备,可见他们的行事风格是但求一击必中。”景吾也结束了午饭,端起茶碗,轻轻的吹了吹碗中的茶汤。
“不过我记得有句话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啊。”侑士伸了个懒腰。
景吾一抬眸子,“怎么,看出端倪了?”
“呵呵,小景,你可不能小看我啊。”侑士笑着道,“如果证人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那么手冢还真是不得不当这个凶手了。”侑士顿了一下,推开面前的窗户,只见街上车水马龙,热闹纷呈。侑士继续说道,“可惜,他们每个人的证词就是太真了。”
“在每一个时间点、每一个需要有人出现的地方,他们都出现得太恰到好处。如此精密”——侑士望着从窗下经过的一个戏班,说道,“就像是一出安排得天衣无缝的戏剧。”
“啪——啪。”侑士回头一望,景吾鼓着掌,“很犀利。”
“不过,你知道是谁说了谎,又是谁一字无差吗?”景吾问道。
“这个嘛——”侑士摸了摸鼻子,“还需要观察。”侑士说着,突然睁大了眼睛,“小景,别告诉我你已经看出来了。”
“哼,怎么可能。”景吾翻侑士一个白眼,“虽然本大爷的眼力很厉害,不过,光凭一面之词怎么能就下判断。”
“嗯——我们必须抓紧时间才行啊,不然证据就会被销毁了。”
“是啊,幸亏佐伯还算迅速,几乎是立刻就立了案。不然,现在就更麻烦了。”景吾叹道。
“如今之计,也只能从尸体、案发现场、和证人三方面下手了。”侑士说着,亦是叹了一口气,“我现在最不明白的地方有两点,一是那房间怎么反锁的。二是,海棠薰到哪里去了。”
“要回答你这两个疑问,也只能从你说得那三个方面入手了。”景吾说着,“你去找佐伯大人,再调查一下木王爷的尸体,看看有没有什么疑点。”
“至于我,我会亲自去一趟青学宫,看看现场。那些证人嘛,本大爷会派人紧紧盯着。既不会给他们乱动机会,也不会给别人乱动的机会。”
“好,那么晚上我们在飘雪快哉亭会合。”
“嗯。”景吾说完,正要起身,发现侑士又瞅得他浑身不对劲,“干嘛?”
“小景,你心里其实很认可手冢这个朋友吧。”
“怎么?”
“我可看不出来你有什么必要的理由花这么大的劲去救他啊。”侑士笑道,然后就转身离去,也不去听景吾的理由。
气的景吾只能恨恨的说一句,“喂!我哪有,才不是你想得那样呢!”
结果已经走得有点远的一头蓝发的青年只是摆了摆手。
“切——”景吾当然不会承认。
侑士站在仵作间外面,心里暗暗骂了一句。
他当然知道这时候肯定有很多人在把守,但多成这个样子,还是很让人气愤的。果然王爷就是不一样,连尸体都是香的。
之前找到佐伯的时候,对方到没有怎么吃惊。他接过景吾的印信,只是瞄了一眼,点点头,说道,“现在,能相信的也只有你们了。”
侑士把印信揣回怀中,心中对于景吾的身份却不得不又多了一丝揣测。
二人走进仵作间,佐伯屏退了其他人,才说道,“说实话,我很希望你能再仔细的查一遍,这里的医生和仵作,我并不能全然信任。”
侑士点点头,俯身看向平躺在白布铺就的案台上的尸体。
死者木王爷年约七旬,侑士翻看着他的四肢,肌肉萎缩、皮肤干皱、实足的一个老人家。确实不是年轻人的对手,侑士暗想着。
但身上并没有什么打斗的痕迹,致命的是当胸的一箭,他的右手拇指下侧有一道小小的伤痕,并不深,像是被箭锋划过造成的。
胸口的那只箭刺穿了整个胸膛,伤口的方向、入口很高,以斜上方的角度刺入心脏。侑士在脑中想了一下那个场景,那支箭很像被人拿来当匕首使用,由一个比木王爷要更高的、孔武有力的人给予致命一击。
因为如果是像射箭那样射出来的话,那射箭的人起码得站在天花板上才有那个可能。
侑士摇了一下头,不能有先入为主的观念。他又仔细的查看了木王爷的五官,包括口舌,但不得不说,完全没有中过毒的迹象。他的表情很奇怪的杂糅着惊恐、惊讶多种感情。
侑士的目光往下移,集中到那只箭上。
那是一支做工相当精致的箭,红松木的箭杆。十八寸长,三分之一寸粗,铁的箭头,垫的是硬木,尾槽,搭弓弦的地方,呈V字型,是牛角做的。在箭杆边上,离尾槽大概一寸距离,装饰着羽毛,每根大概都有两寸多长。
侑士是知道这种箭的,几乎在青学宫每一间屋子的北墙上都挂着三支这样的箭,代表着仁、智、信。
侑士的手拂过这支箭,突然,他注意到,在箭尾,有一簇羽毛只剩下了半截,断得干干净净。
“佐伯大人。”
“怎么了。”
“你认得出这是什么动物的羽毛吗?”
“这是鹅毛。”
“在现场有发现半截鹅毛吗?”
“嗯?”佐伯明显被侑士这个问题问得一愣,摸着下巴回想着,然后肯定的说“没有。”看见侑士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问,“怎么,有什么新发现吗?”
“佐伯大人,你看,这里只剩下半截鹅羽了。”
佐伯俯身看后,明显不以为然,“大概是在争斗中撕扯下来了吧,然后被手冢或者其他什么人带了出去。只是羽毛而已。”
“那么大人你可以拿一根羽毛过来吗?”
佐伯闻言,有点不耐烦,但还是如侑士所说命人找来一根鹅毛。
“佐伯大人,你能把他拉扯成两半吗?撕也好、扯也好,弄成两半就好。”
佐伯把他关节分明的手合在那根羽毛上,抬起了肩膀,身子左右摇晃,过了好一会,佐伯不可置信的分开双手,掌中的那根羽毛总算是分成了两截,但并不像箭上的羽毛那样有着干净的断截面。
事实上,它变得一条条、一丝丝的,并不像被分开的羽毛,倒像是蛛丝。
“喏,佐伯大人,你看,鹅毛是一种很有韧性的毛羽,即便那个人有很大的力气,除非有锋利的器械,不可能把它处理成现在这个样子。”
“说不定它本来就是这样的。”
“嗯,不排除这个可能。”侑士说道,“看来我们必须问问青学的管家了。”
很快,大石秀一郎就被叫来。侑士自然不便出场,站在了屏风之后。
“见过佐伯大人。”大石很有礼貌的做了一个揖。
“嗯。”算是佐伯的应答,“我问你,你负责青学宫的一切大小杂事吧。”
“没错,正是在下。”
“那么,青学宫墙上挂的箭可有特殊的规定?”
“有的,必须完整无损、也不能有灰,所以每天早上都会有人专门擦拭。”
“木王爷居所的箭也是这样的吗?”
“没错,而且负责的就是在下。”
“哦,那么昨天早上,你看到的箭矢可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没有。大人。”
“你确定每一支箭都完整无损?”
“确定。”
佐伯沉吟起来,抬眸只见面前的青年不慌不忙不卑不亢,不像是说谎的样子。
“好了,你可以回去了。”佐伯说着,又吩咐道,“不要告诉别人我和你的谈话,记住,是任何人。”
看见大石一直走出了门外,侑士才从屏风后走出来。
佐伯看见侑士,问道,“既然是这样,那么那截羽毛到底是怎么被截断的?而剩下的那截羽毛又到哪里去了呢?”
侑士却是微微一笑,“现在还不能讲。”看着佐伯微微有些着急的面容,侑士道,“佐伯大人最后那一句话加的好啊。”
佐伯切的一声笑了,“好歹我也是官场中人,这点小手段。”
侑士心中暗叹,这就是官场啊,只是一句话。
“哟,没想到佐伯大人和忍足公子都在啊。”
侑士和佐伯闻声望去,只见观月初施施然走进来。
对于观月初,侑士可是有不少疑惑。景吾告诉过他,观月是太子的人,手冢则是越前的人,两人平时可谓势同水火。但案发后第一时间告诉他们海棠薰失踪的人也是他。
“观月,你来这儿干什么?”佐伯的态度可不算客气。
“呵呵,查案呀,好歹我也是一府通判,审查治下案件不算逾越吧。”观月依然笑着。“奇怪的是,忍足公子不算是官府中人吧,怎么也来了?”
侑士明白了,至少此时此刻,观月是来拆台的。
“呵呵,在下只是找佐伯大人闲聊一二,现在也谈的差不多了,我这就告辞。”侑士抱拳,和佐伯道过别,打算离去。
“哟,忍足公子难得来洛阳府衙一趟,那我送送忍足公子吧。”
侑士心中暗叫不好,惹上笑面虎,过后直叫苦。但愿他不是对上次的送礼事件挟机报复。至少,那可不是我干的。
二人走在花廊上,观月走在侑士前面一小步。
“忍足君啊——”
“嗯?”
“今天下午你和景吾都很忙嘛。”
“天气如此之妙,外出走走跑跑,很好、很好。”侑士笑着回答。
“天气如此之妙。烧香求缘问道,亦好、亦好。”观月也是笑着道。
“什么?”侑士不解。
观月却笑着不再说话。
二人行到府衙门口,“本官就送忍足公子到这里,忍足君走好。”
侑士看着那一袭深紫官袍、笑得模糊不明的青年,不得不说,小景那句话说得真对,观月初这个人就是心机深沉并且满腹无聊。
下午很快就过去,侑士坐在花厅吃着晚饭,等着景吾,却左等右等都不见那人回来。正有些发急,那个熟悉的身影总算出现在院门口。
“怎么样?”侑士看见景吾披着月光走进屋子。
“哼,本大爷出马,怎么可能有干不来的事?”一贯的张狂。景吾坐下,随侍的婢女立即替他布上一桌热的饭菜。
侑士也不急着问,先让他用罢晚餐,一时间很是安静。
景吾放下碗筷,正要倒一杯茶,侑士已经端了一杯放到他面前的桌子上。
景吾讶异的一挑眉。侑士微微一笑,以手支颐,“我可是看出来了哦,小景的饮茶习惯——早饭是岳阳君山银针,午饭是洞庭碧螺春,晚饭则是宝光祁门红。”
景吾一声“哼”,意义不明,茶倒是举起来喝了。
“怎么样,小景有什么新发现?”
“我找到海棠薰了。”
“真的?!”
“嗯,他现在在洛阳伽蓝寺。”景吾说道,“放心,我派了好几个人守在那里。”
侑士想起观月那句——烧香求缘问道,亦好、亦好。心中一动,问道,“是观月告诉你去查那里的吗?”
“观月?”景吾一皱眉,“关他什么事?他说了什么?”
侑士便把自己下午的发现和观月说的话都复述了一遍,景吾听后沉吟半晌。然后景吾神秘一笑,说道“忍足,看来,我们要夜探伽蓝寺了。”
侑士知道他定是找到了问题的关键,亦是一笑,“如君所愿,在下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