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唐门秘史
    蜀中唐门既为传承了数百年的武林世家，财力与势力自然不在话下，仅是堡中面积便已非同寻常，地域之广，据说仅仅次于江南武林四大世家之首——飞龙堡，但若论时日，唐门崛起却早了飞龙堡几近三百年。
    早在一百年前，唐门便诞生了一位美貌与智慧兼备、才情与品德并重的奇女子——唐婉儿。唐婉儿虽然出身于武林世家，却天生不热衷于武，也不擅长女红，独爱捧读先人遗留下来的各种各类的诗词书籍，《诗经》、《禹贡》、《史记》、《汉书》、《茶经》、《营造法式》……诸子百家无一不熟记于心，尤其擅长园林技艺，穷其一生心血，综合毕生知识，硬生生将唐家堡倾心打造成了一座当今天下独一无二的庄园。唐家堡既沿袭了江南温婉的特色，又融合了唐婉儿充满才情的风格，时至今日，中原大地、大江南北，依然没有哪一座园林可与之媲美，俨然已有“天下第一名园”之赞誉。
    藏书阁乃是唐门两大禁地之一，收藏陈列了唐门数百年来先人遗留下来的各类书籍，其中不仅包括唐门族谱、唐门创派历史，还有武功秘笈和毒药炼制手册，以及列代先人曾经使用过的、赖以扬名立万的各种暗器和兵刃，若无唐老爷子的允许，就连他的八个儿子都不敢妄入半步。
    藏书阁座落在唐府中央，占地不甚宽广，但四面围墙高筑，竟达四丈八尺，如此高度，武功高强、身法矫健如唐老爷子，也绝对是无法一纵即上的，唐门八子更是只能望而却步、一筹莫展。打开上了三把三指般大小的铜锁的厚实重门，一眼望去，便能看见一座两层半的楼阁，紧闭的红色大门上，书写着三个镏金大字：藏书阁。
    唐老爷子带领着八个儿子，一言不发，脚步沉重地走了进来。唐门八子连大气也不敢出，八双目光一齐缓缓扫视着四周。但见阁中书柜林立，无数书籍琳琅满目，排列整齐、井然有序，果然没有丝毫凌乱的痕迹。唐老爷子目不旁顾，脚步不停，大步走入左边的一个屋子，伫立在正面白色的墙壁面前。他目光灼灼，在这面墙壁上审视良久，高大的身躯突然微微一震，红润的脸色刹那间竟变得无比苍白。
    “爹，你看见了什么？”唐方察觉出唐老爷子的异样，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道。
    “有人曾经动过这里。”唐老爷子的声音竟似有些激动。
    “这不过是一面普通的墙壁，有没有人动过，能有多大干系？”唐方凝神静气，注目看去，只觉这面墙壁洁白的颜色微微有些眩目，却看不出有丝毫的可疑之处。
    “谁说这墙壁普通？”唐老爷子沙哑着声音说，“你们知不知道，这是一个极其隐蔽的机关所在，在它的后面隐藏着一个至关重要、可以改变唐家堡命运的秘密？”
    此言一出，唐门八子全都大吃一惊，脱口齐声叫道：“关乎唐家堡命运的秘密？那又是什么？”
    唐老爷子只是摇头不语，默然片刻，缓缓说道：“这个秘密，不仅关系到唐家堡的命运，与整个武林局势也有极大的关联，一旦泄露出去，江湖上必然掀起轩然大波，腥风血雨，纷争杀戮，人人自危，天地都不得安宁。”
    唐门八子见唐老爷子说的煞有介事，料知这个秘密必然惊天动地，不容小觑，俱都屏紧了呼吸，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唐老爷子也不言语，慢慢伸出微微颤抖的左手，也不见他有何动作，忽听一阵“轧轧”声响，那块本来毫无异样的墙壁竟突然缓缓向上移动起来，直至升起半人多高时，唐门八子这才看清里面竟又是一间斗室。
    “原来这里面果然还有机关。”唐门八子只觉心头怦然而动，谁都抑制不住自己猛烈的心跳，“只是这斗室之中，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唐老爷子当先猫腰钻入，快步抢到右侧，突然发出“啊呀”一声惊慌无比的惨叫，猛地一个站立不稳，一头栽倒。
    唐门八子急忙抢入，争先恐后地扶起他，一时间竟慌了手脚，七嘴八舌地不迭声问道：
    “爹，怎么了？”
    “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
    唐老爷子定了定神，长出一口气，苦笑着长叹道：“完了，完了，我所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真是天亡我也！”
    “爹，你究竟在说什么？什么完了？”唐方跺脚道。
    “事已至此，我也无须隐瞒了。”唐老爷子勉强稳住身躯，脸色显得极其阴郁，“你们八兄弟全都给我仔细听明白了，今日我将要告诉你们一个天大的秘密，你们切切不可泄露出去，否则格杀勿论。”说到最后四个字，他扬手在虚空中用力一劈，作出一个“杀无赦”的动作。
    唐门八子从未见过唐老爷子如此郑重其事，都知事态严重，一齐心头暗凛，齐声应道：“是！”
    数百年前，唐家堡只是一片满目疮痍、鸟不拉屎的荒山野岭，在山野深处，住着一对父子，父亲名叫唐天保，儿子名唤唐慕尧。父子二人终日以打猎为生，与世无争，日子过得倒也轻松惬意。
    人世之事本无常，一次小小的意外，竟扰乱了唐家父子平静的生活，也改变了他们的命运。这一日，唐家父子依然一如既往，将猎得的动物拿到远在数十里外的集市上贩卖，途经一个小树林的时候，突然听见有个微弱的声音在断断续续地呼唤：“水……水……”
    此时正值深秋，北风呼啸而过，山路上冷冷清清，唐家父子循声望去，只见林子里的一棵老树下躺着一个人。这人一身盔甲装束，长发散乱，一支长枪就摆在他身边触手可及的地方，但他的胸部已被一柄利剑贯穿，满身血迹，面色苍白，显然身负重伤，虽然一时不能就死，但已只剩下一口气，多半不能成活。
    唐家父子环顾四周良久，才小心翼翼的走过去。那人果然还未断气，身上染血的盔甲正在夕阳下闪闪发光，右手紧握着一个血红的小包裹，双目直直的凝视着唐家父子，露出种哀求之色。
    唐天保心肠柔软，对一个垂死之人的请求当然不会拒绝，当即急忙扶起那人，往他的嘴里灌了几口山泉水，问道：“瞧你这副模样，难不成是个带兵打仗的大将军？”
    那人点了点头，目光又落在右手那个小包裹上，原本苍白的脸上突然泛起些许红晕，眼睛里也有了一抹神采。他抬起目光，凝视着唐天保说：“我已将死，你可以帮我做一件事吗？”
    唐天保心里暗自嘀咕：“小包裹里究竟是什么东西，居然值得他如此重视？”但对于一个将死之人，他如何能够拒绝？于是不假思索地点头道：“你有什么未了之事？只要是我们父子办得到的，一定尽力相助。”
    那人用力微微挪动着右手，无力地说：“这小包裹里面有一本黄皮书，记载的是修炼一些绝世武功的上乘心法，还有一本是毒经，记载了世上许多种毒药的炼制方法和使用暗器的手法。我已时日无多，现在就将它赠送给你们，望你们妥善保存。至于我未了之事，就写在毒经里面，我无须多说，日后你们自然能够明白。”说完这番话，突然头一歪，两脚一蹬，竟已气绝身亡。
    夕阳西沉，山风更厉，片片枯叶满天乱飞，此情此景竟是说不出的凄凉。
    唐家父子就地挖了个深坑，剥下那人身上坚固的盔甲，将他的尸体草草掩埋了。父子二人思量再三，依照那人的遗言，携带着那支染血的长枪，回到深山中，日以继夜地练习那本黄皮书上所记载的武功心法。
    春去秋来，寒暑往返，也不知经过了多少时日，不知不觉中，唐慕尧已由那个面黄肌瘦的小孩童长成身躯茁壮的少年，学会了黄皮书上记载的所有武功；唐天保却因资质和年龄所限，无法参悟其中奥秘，只领悟到两成，便放弃了武功，专心研究那本毒经。如此一来，父子二人都大有所成。此后，唐家父子开始闯荡江湖，一个擅长使毒，一个武功绝顶，很快便闯出了名堂，一时名声大噪，威震江湖。
    好运仿佛总是喜欢眷顾唐家父子，一个机缘巧合，父子二人无意中横财就手，摇身一变，变成了家财亿万的武林大豪，唐门也因此而诞生。时历数百年，经过唐家祖祖辈辈的子弟不懈努力，不断扩大门户，唐家堡终成气候，由一个小小山野村落发展成如今的小城市。
    故事到了这里，唐门八子却依然听得如坠云里雾里，一时不得要领，每个人心里都在寻思猜测：“那个将军究竟是什么人？一个带兵打仗的人哪来的武功秘笈和毒经？他临终前交托唐家父子的遗愿又是哪一件事？”思来想去，却又觉得其中最为奇怪的莫过于唐家父子意外得到横财一事，只是唐老爷子既不肯明言，身为人子，自然也不敢多问。
    唐门八子中，唐地虽然年纪最小，但最是聪明过人，心细如发。他揣摩了许久，仍觉这段故事似乎与那个关乎唐门生死的秘密毫不相干，忍不住低声问道：“爹，你突然说起唐门秘史的意思是……”
    “难道你们都还不能明白其中奥秘？”唐老爷子深深吸了一口气，“世间最动人心者，不外乎财富，但对于我们江湖人而言，如何拥有一身天下无敌的绝世武功，才是最为重要的。自古以来，世上有多少人曾经为了争得”天下第一”这个虚名而不择手段、拼个你死我活，纵然是家破人亡、人神共厌也在所不惜？”
    “爹的意思是不是说……”唐地脸色一变，脱口说道，“这个关乎唐门生死、武林局势的秘密，就是唐家父子遗留下来的武功秘笈和毒经？”
    “嗯！当年你们爷爷临终前命我接管门户时，曾经对我说过，那本武功秘笈和毒经代代相传，其中隐藏着另一个秘密，也记载着唐门列代先人研制毒药和暗器的心得、方法，就算我丢人丢命，也决不能把它们弄丢了。”唐老爷子紧紧握住了拳头，咬牙痛声道，“可是现在，秘笈和毒经都已经不见了，假如因此而造成江湖祸乱、武林浩劫，我如何还有脸面见唐门列祖列宗？”说到动情处，他不由得狠狠地在自己胸膛上捶了一拳。
    刹那间，唐门八子全都手脚冰冷，八颗心一起沉到了脚底，欲待出言安慰沉浸在痛苦与绝望中的唐老爷子，却哪里还说得出只言片语……